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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婕儿立在椅子边,银冠的重量已让她有些支撑不住,只得伸出手扶在椅子上。尽管身体已经期近极限,她还是冷傲地微扬自己的头颅,她很明白,她是这里的大祭祀,是全族的精神领袖,她不得显现出任何的脆弱。
她冷眼看着离自己不过三四步远的男人,却见后者竟毫无启花失败的慌张,还是带着满脸的笑意,甚至拿出了一把白底黑字的折扇,悠悠地扇起了风。
“大祭司,你也知道,物以稀为贵,在下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能采集到这么一点神草,压榨成汁也只能装满这银瓶,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么一点汁液就能让依米花重现生机,难道还不够说明这神草的奇效?”
闻言,温婕儿也是一愣。是的,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这么多年来,他是唯一一个不让依米花凋零的启花者,但是——
“在我看来,只要不开花,一切都是空谈。”
辛渺摇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却被温婕儿目光一扫,竟是闭了嘴。
温婕儿缓缓走下平台,她身形娇小,在高大的男人面前显得十分羸弱,但她直视男人的眼神却毫无任何的退怯:“我族宽容淳朴,你所谓取你性命,恕我不能为之。送客!”
说罢,她再也不想与这干事情纠缠,径直走过,留下一个瘦弱的、脊梁挺得笔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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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四祈已让温婕儿元气大伤,索性在房里睡了一天,中途只被阿莣叫起来用过晚膳,其余时间都是陷入了漫长的睡梦之中。在梦里,她看见了娘亲,听见了她温柔的哄逗,声声地低语,婕儿,婕儿。她还梦见了三岁那年,奴仆在身后声声的呼唤,小小姐,大祭司请你速速归祠,伊米花开了,开了啊!她一路狂奔,跑啊跑啊,仿佛要耗尽此生所有的力气,却最终还是因为摔倒在地而陷入了混沌的黑暗……
翌日清晨,温婕儿起了个大早,脑海中还盘旋着昨夜混乱的梦境。缓缓穿上阿莣特意为今日准备的蓝底银衣和五色百褶裙,绾发成髻,别上银针、银簪,插上银梳,佩上银基红宝石耳坠,最后戴上沉重的银冠,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祭司,你真美。”在一旁的阿莣看得有些呆了。她陪伴温婕儿多年,可是却像看不够她的美似的,每一次都会发出由衷的惊叹。
“就你贫。”温婕儿淡然一笑,这一笑给原本绝美的面庞上更是增色不少,让阿莣都有些看痴了。
她们提上布囊,朝着寨外走去。清晨的空气清新好闻,族人都好在自家屋外栽种鲜花名草,幽幽的香气引来蜜蜂蝴蝶争相起舞,鸟语花香,让人心旷神怡。温婕儿轻踏过片片青石板砖,脚踝上的铃铛叮呤作响,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如同这铃声一般,跳跃中,有些乱了。
温婕儿和阿莣一前一后往着寨外的密林里走去。家祠历史久远,建在旧城之中,但因为年久失修,旧城早已不复使用,族人也都搬往新寨,从此家祠隐于深林之中,鲜有人知。
穿过层层树林,温婕儿领着阿莣终于抵达家祠。温婕儿将步囊接过,叮嘱道:“你就在门口等我吧,一个时辰后我就出来。”
“大祭司……”阿莣看着家祠斑驳的围墙,以及角落肆意生长的杂草,声音中多了几分担忧:“你可要撑住啊……”支吾了半天,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温婕儿点点头,转身向家祠里走去。祠堂里温度不比外面,显得有些阴冷了,她尽量放缓自己的步伐,免得铃铛的声音太过喧嚣,叨扰了这里沉寂的宁静。
远远的,就见着一个老妪站在主祠门口,见着她来了,立马颤颤巍巍地过来迎她。温婕儿惶恐,连忙走上去,搀扶住老妪,柔声说道:“嬷嬷,你可慢些!”
老妪皱纹遍布的脸上有了变化,眼睛也弯了,笑道:“小小姐,好久不见。”
小小姐。这个称呼怕是有许多年都未曾听过了吧。记得小时候,娘亲还在的时候,一众奴仆围绕在自己身边,或是逗弄,或是玩耍,言语间小小姐地叫个不停。还有娘亲,也在极开心的时候会从“婕儿”改口为“小小姐”,温软的语气让她能够雀跃许久。
“是的,好久不见。嬷嬷可别来无恙?”她搀扶着老妪进了主祠,环顾一周,只见诸位大祭司的碑坊整齐地摆放在主祠正对面的架阁上,左右都放着祭桌,供奉着糯米、甜酒等,看上去也常有人照看着。
温婕儿将嬷嬷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然后从布囊里拿出自己前些日子做的干樱花,恭敬地将它放在祭桌上。这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布置好后,她落跪,磕了三个响头,朗声说道:“白茞族第一百四十七代大祭司温婕儿,前来领罪!”
话音刚落,只见从侧室里闪出一个干瘦的老人,一身黑紫色长袍,没有其他的饰物,只在脖子上挂着一条老银颈圈。他如同骷髅般深陷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任何的眼白,唯有一洞的漆黑,而他的手中持着一把长约一米的藤条,上面隐有颗颗暗刺。
“温婕儿,你可知罪?”一声厉喝,老祭司手中的藤条高高扬起。
“温婕儿知罪!”温婕儿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罚!”暴喝一声,藤条狠狠落在温婕儿的背上。
疼痛迅速地蔓延,虽然隔着衣服,温婕儿还是感觉到藤条上的小刺刮破了自己的皮肤,痛及心扉。她谨记族规,不敢怠慢,忍痛答道:“该罚!”
“罚!”藤条再一次落下。
“该罚!”温婕儿从自己死死咬住的牙关里挤出答语。
“罚!”
“该罚!”
三鞭完毕,温婕儿终于是支撑不住,向前瘫软在地。她能感觉到双掌之下青石的冰冷,那刺骨的寒冷呵,仿佛是最恐怖的梦魇,侵入她身体的各个角落,让她的血液都变得酷寒。她无法想象,自己羸弱的娘亲是如何忍受这严苛的刑罚,又如何在每次受刑后仍对守在门外的自己绽放笑颜。
娘亲心里一定很苦吧。温婕儿心中默默想道。
从地上爬起,温婕儿向老祭司行了礼,向在一旁观礼的嬷嬷告辞,吃力地向外走去。户外阳光正炽,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背上传来的疼痛让自己眼前视线模糊了几分,汗水滴滴落下,渗入石板间的缝隙。
“大祭司,要帮忙吗?”蓦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温婕儿吃惊,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主祠门旁倚着一身白袍的男人微笑着看着自己,正是昨日才见过的辛渺!
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黑衣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