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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译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想明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一边给萧池添了茶,一边道,“九爷---”
萧池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手里一卷书轻轻翻了一页,端起茶喝了一口。
“本来要送的就是那一尊,碎了裂了也还是那一尊,顺其自然就好。”
承译听了这话,似懂非懂,这九爷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直到许久之后,九王爷又说了类似的另一句话,“本来就是她,好也罢坏也罢也都全是她。”
承译才似乎明白了一些,裂了碎了还要送,伤了痛了还要爱,是顺其自然,可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执拗呢。
今日一早,天便阴沉着,不多会儿,飘了细细雨丝。
萧池站在门口,看样子像要出门。
承译看了看天色,转身回了屋,在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伞,“爷,外面下雨了,您带着把伞吧。”
萧池并未接,“小雨,无妨。”
“可是-----”
萧池又说,“这一会儿,没准就晴了。”
雪野湖上,天水之间伴着细雨,湖面上腾起了一层薄雾。
轻烟,草色,一湖春。
萧池站在岸上,隐约可见湖上泛轻舟一叶。
四周无人,足下一点,腾身而起,穿薄雾,掠水面,若惊鸿,似蛟龙。片刻功夫,于小舟上落下。舟身不大,猛地多了一个人,却依旧稳当,水面无澜,半圈涟漪未起。
“九王爷好身手。”
船上正煮酒,酒香浓烈。
“劳您久等了。”
“九王爷哪里话,刚到,刚到而已。”
刚到这船便能飘到了湖心,萧池笑笑没有说话。
对面人拿出一个随身的小箱子,放在萧池面前,“九王爷,您看看,这次可有您喜欢的?”
萧池开了小箱子,眼前物件虽不多,可珠璎美玉,件件世上难寻。
“匠人巧心,稀世孤品,加之老朽毕生所藏,可都在这儿了。”
萧池知这老头儿没骗他,流传于世后又不知所踪的几件东西,点翠嵌金华胜、祥云黑玉勾,都在他这盒子里了。
“蔡老伯以前从来不肯将这家底示人,怎么今日如此大方了?”
老头儿笑笑,“钱财嘛,身外之物,舍了便舍了。金珠美器不一样,流传辗转,该有个识货的人知它懂它。”
老头儿随手从小箱子里拿起一个琉璃胭脂盒,“百年之后,若连琉璃之色都辨不得,还留这些做什么。不知这里头,可有九王爷看上的?”
一箱琳琅,九王爷目光最后落在箱子一角,捏了最不起眼的一样,一支粉色棠花钗。
纤细的金丝钗柄,顶端嵌一朵粉莹莹的棠花。材质上上承,可惜雕工一般,称不上精湛。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才被老头儿放在了一个角落里。
不怎么高超的技艺,却让他一下想起那个被粘得歪歪扭扭的蝴蝶小雕像来,还有一方锦帕上那几个恍若被东南西北风吹过的字。
萧池拿了那朵金丝粉棠花,“就这个吧。”
一箱子好东西,他偏偏选了这最不值钱的一个。
老头儿倒是没说什么,合上箱子。
酒煮好,满了两盏,递了一盏给萧池。
酒是最粗最烈的烟花烧,辣喉烧心。连坊间都多嗤之以鼻的东西,多年来却独得九王爷偏爱。
明明看起来是最温润的人,却偏偏爱这最烈最泼的酒。
其实,他本动荡,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将原本的动荡还给他的人。
忽而湖上起了风,薄雾轻烟从流飘荡。这天气果然如萧池所说,一会儿便晴了。阳光透过云层,片刻功夫,风烟俱净,天山共色,湖面澄澈,碧波万里。
雨歇,雾散,酒壶恰好也空了。
萧池于湖心船上起身,正欲回去,老头儿却说,“九王爷,老朽看你天喜当头,怕是好事将近了。若到那一天,还望九王爷能赏一杯喜酒。”
萧池听了低低一笑,并未当回事,“老伯别开玩笑了。”
老头儿仍是坐着缓缓收酒具,又说,“老朽可不是开玩笑,面相之机,又岂容得下玩笑。”
萧池仍未当真,足下一点,越过湖面,离船上岸,缓缓回了。
上次警告过夕夫人后,叶修庭就再也没去过夕夫人房里。就连他也以为,那女人没多大的胆子。
可是,他和叶棠都错了。
这夜,叶修庭向往常一样,将不住瞌睡的叶棠抱起。温软的身子陷在他怀里,白嫩胳膊顺势攀上他的肩膀。
叶修庭将她放在床榻上,她的胳膊还攀着他不肯松手。
他只好弯着腰,伸手去掰她还环着他脖子的手,“叶棠,别闹了。”
好不容易将她纤细的胳膊从自己肩上拿下来,扯了锦被,仔细将她盖了。
刚在她身侧坐下,身后,叶棠便拥着被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叶修庭?”
听叶棠叫他,他一回身,低头间,只看见她拥着被子,露着小脑袋,活像只小粽子。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眉眼,温柔宠溺,“睡吧。”
她却趁机伸出柔白小手,抓住了徘徊在耳畔的那只大掌。
究竟真的是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还是她太过相信他,她竟拿着他的手,轻轻钻进锦被一角。
她才躺下没多久,整个被褥里已经带了些她的体温,还有,女儿家的馨香。指尖刚刚触及她身上的皮肤,他便像触了电一样。
“叶棠!”
狠狠甩开她,将手抽回。
“别胡闹!”
这一次,叶修庭是真的生气了。
她也许并不知道他每日是如何过的,又是如何为她忍着身心的。她只知道由着自己性子胡来,甚至总试图触碰他的那根底线。
她明明知道他不能对她怎样的,她还故意-----
叶修庭气得起身就要走,不是不想留下,而是已经有些不能。
知他是真的生气了,叶棠也不敢在放肆。又见他真的要走,她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伸了胳膊,扯了他衣袖,小声道,“都是我不好还不成吗。”
他低头,见那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到底是不忍拂了啊,只好又硬生生在她床侧坐下来,一边生着闷气不说话,也不敢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