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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戎仍旧是沉默。
我偏过头,角度问题,我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睫毛。
那样黑,一如他的瞳仁。
抬手,我情不自禁将手落在他的脸庞上。他皮肤是好的,即便他几个通宵地熬,也不见脸上爆出逗逗。指下平整,而我的心却陡起涟漪。
他的脸庞,是这样的冷。
“6戎”我嘴里喃喃,呼唤着他。
“雪下得这么认真”骤然响起的铃声,吓得我魂不附体。
现在的我,太心虚了。做了伤害6戎的事后,我太心虚了,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收回手,我调整情绪,接听。
“林蔓,我接回周小栀了。”
是郑中庭。
我瞥了眼6戎,在暖色的灯光下,闭上眼睛的他,变得尤为温和。
站起,走远两步,我看着玻璃墙外迷蒙的夜色,小声说,“是吗?那是好事,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以郑中庭暴烈的脾性,肯定会找萧鸾算账的。我同样记恨萧鸾,郑中庭想要怎么整都无所谓,只要他不坏事。
郑中庭脾气、人品都渣,能力却不容小觑。在德国,他钳住ben的行为,可见一斑。
不管他怎么厉害,我对他永远只有厌恶之情。
“林蔓,你教训我太多次了。”他忽地笑了,“你想要的,我当然给你。”
“神经。”他阴阳怪气的态度,让我忍不住啐骂。
郑中庭笑声不减:“林蔓,周小栀我带走了。十一我没有带走,我把他仍在荒郊野外。你不来接他,说不定他会被什么野兽咬死。”
我奇迹,太阳穴突突地跳,“你!”
“我怎么会对我的情敌仁慈。”
在我的逼问下,郑中庭告诉我地址。郑中庭可以置十一于不顾,我不可以。萧鸾一逼再逼,他在心里已经无处可寄。但十一始终是十一,照顾我的正直善良的十一,为了我的事会不远千里到琏城来,会感谢我会劝我放弃仇恨。
我几乎把所有的钱都付给吴司嘉,他肯定会愿意帮我接十一。
但我这次想亲自去找十一,说到底,十一卷入,无非是因为我。不管是因为我想取样做亲子鉴定,还是萧鸾一开始就筹谋绑架十一和周小栀来威胁我,都与我脱不了干系。
结束和郑中庭两两相厌的对话,我回头看向6戎。他仍然保持原有的姿势,犹如雕塑,岿然不动。
走近,我推了推6戎的胳膊,试图唤醒他。
我怕我喊不醒他,我这样的半吊子,要出什么乱子,我真是罪孽深重。
我推了几下后,他身体动了动,睫毛轻颤。
“6戎?”我颇是惊喜,柔声呼唤。
睁开眼,刹那间,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透着股折煞我的纯净。
我从没想过,6戎可以拥有比十一更清冽的眼眸。
“林蔓?”他尾音微扬,不藏疑惑。
放松状态下,我真诚一笑,“你吃着饭就睡着了。6戎,你太累了,你该回家了。”
6戎也笑,“我还不能回家。”
收回手,我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散乱的保温饭盒。
“你要好好休息。”6戎坐回办公椅,远远看我,不忘叮咛。
我拎起保温饭盒,“6戎,要我陪你吗?如果你累了,可以抱着我睡。”
“回去吧。”他说。
“好。”我转身,往门口走去。
隐隐地,我觉得气氛不对。
抵在办公室门口,我再次回神,直直锁住他的脸庞——他在目送我的远去。
“6戎,十一来琏城,他遇上点麻烦。我现在要去找他,可能会晚点回家。6戎,你需要我陪你吗?如果我留下来,我就让吴司嘉去,反正那个人收了我这么多佣金。”
带点迫切,带点慌张,我询问与我相隔数米的男人。
那一瞬,我看不清他的眼,看不清他的心了。
“林蔓,去照顾十一吧。公司的事,你不用操心。”他难得温柔,是那种比水还软的温柔,“别忘了,你以后是大画家。”
“好。”我坚定回。
“不要陪十一过夜,我会吃醋的。”他玩笑似的说。
我扬眉灿笑,“当然不会。”
敛回笑意,我无比认真说道,“我等你回家。”
******
看到十一时,我是怜悯他的。
他横躺在路边,脸上挂彩,身上的白t早就污浊不堪,露出的皮肤不是沾着污泥就是血迹。他闭着眼,与死尸无异。
从他嘴角渗出的血迹来看,他受攻击不久。郑中庭这禽兽,还真是肆无忌惮地可耻着。十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他还下得去手?
细想,他对小情人周小栀都十分冷酷,对情敌那会心慈手软?
无心去想收拾郑中庭了,我当即扶起十一。我稍作检查,他受的都是皮外伤,决定送他去酒店。出租车上,我改口,让司机去吴司嘉的住处。
吴司嘉是男人,替十一洗澡比较方便。不涉及私密的伤口,我当然可以全权负责,要有敏感的该让吴司嘉来。
十一比我小了一岁,会喜欢周小栀,是情窦初开的大男孩。我必须要把握好尺度,就算我明知我绝不会喜欢上他。
提前联系吴司嘉,我下车时,他守在小区门口。
吴司嘉接受沉甸甸的十一,我跟在后面,不停甩动双手,放松肌肉。
十一看起来瘦削,实则精壮,且他个子高,扶久了会累。
到楼上后,吴司嘉将十一放在沙上,原地喘气,“怎么回事?”
我轻笑,这侦探体力不怎么样。
“找一套干净的衣服,里里外外都别落下。”我说,“你再去替他洗澡。”
吴司嘉没多问,“好咧。”
他说话,总是无端痞气,夹带一点谄媚。
将他在并不宽敞的地方来来去去,我不由出神。
6戎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萧鸾会给6戎,怎么样的重击呢?
我会不会被6戎原谅呢?
眸光流转,我的视线落在十一肿起的脸颊,我的心思才稍稍安定。至少,萧鸾确实放了十一和周小栀。
啪嗒啪嗒的声音渐进,吴司嘉穿着人字拖,大步走到我跟前,手里拎着黑色的纸袋子。
我搭把手,将十一送进浴室。
“你动作轻点,他受着伤。”我出浴室之前,不太放心,跟吴司嘉强调。
吴司嘉谑道:“林蔓,你再这样,我就吃醋了。”
愤愤然瞪他一眼,我脱手,走出狭小逼仄的浴室。
回到勉强称之为客厅塞满东西的地方,我在明显的地方找了找医药箱。吴司嘉不是个爱干净的人,他喜爱的书,也是随处乱放。他摆放凌乱,毫无章法,我居然也找到了银白色的医药箱。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不停,我总是担心。
蓦然,我想到程春生望着6戎的模样,顿觉恶寒。倘若吴司嘉也有那方面的我不是送羊入虎口?
抖了抖肩,忍了二十分钟,我走到厚重的木门前,敲了敲,“吴司嘉,出来。”
“别急,穿衣服呢。”吴司嘉扬声回。
见多了吴司嘉沉溺在护士小姐的温柔乡的场面,我不自觉把他的话想成了“事后穿衣”。
我往后退了两步,两三分钟过去,木门打开。吴司嘉搀扶着十一,所幸,十一眼睛眯成缝,是醒了的。
那就好,十一醒着,我乱想的事,全都不会生。
吴司嘉扶着十一,就近将他放在沙上。
十一应该是痛的,坐下时,他表情几近狰狞,但他没有惊呼出声。
我坐在他跟前,打开医药箱,“十一,我帮你处理伤口。”
吴司嘉听到我喊出“十一”,神色变得难测,但他主动后退几步。
十一眼神澄净,声音低哑,“林蔓,不要让郑中庭囚住周小栀。”
那酒精的手顿了顿,我旋即动作如常,“十一,你脸上破相了,我先帮你处理。”
他抬起苍白的手,虚虚盖住我的手腕,“林蔓,让周小栀回来。”
十一固执起来,那也是顽石一块。
“十一,周小栀回不回来,只有她自己做得到。十一,你不明白吗?”面对破相的伤患,我狠不下心,却也不能用谎言给他筑梦。
他眼中的光,明明暗暗,最终殆尽。
他收回了手,垂在腰侧,不再言语。
我倾身,率先针对他脸上的伤,“有点痛,你忍忍。”
十一全程不喊,自言自语地。
我专注替他处理伤口,并且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十一决定离开纳允镇,去找周小栀。周小栀对他支吾,他就明白了。十一虽然未经人事,但他懂,他有敏锐的直觉。
他游走在陌生的街头,没有任何防备,就被人绑架。日夜颠倒的生活,他不清楚过了几天,周小栀也来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和周小栀被放了。
郑中庭守着,要领走周小栀。十一自然不肯,郑中庭从来不是善类,拳脚相向。最后周小栀哭着跟郑中庭走的,她不希望十一再挨打了。
处理完毕,他脸上横着些滑稽的创口贴。
他看起来不搞笑,但十分狼狈。
叹口气,我将垃圾一并撸进纸篓。合上医药箱,我递给一旁当木头人的吴司嘉,“去放好。”
吴司嘉反应机敏,“好咧。”
坐在十一旁边,我搭住十一指骨凸起的手背,“十一,你相信我吗?”
他点点头。
“回纳允镇吧,等周小栀来找你。”我轻声说,“如果等不到,就找个年龄合适的姑娘,结婚过一辈子吧。”
十一喜欢周小栀,周小栀未必对十一没有感觉。两个人若能在一起,也是好事一桩。但中间横着郑中庭,郑中庭是毫无底线的禽兽,根本不会给两个人白头到老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周小栀自己没有放下郑中庭。
十一抽出手,“过几天,等我养好伤再走。”
我神色紧张起来,“那你就待在这里,吴司嘉是我的朋友,他会照顾好你的。你愿意听我的,我一定带周小栀见你一面。”
萧鸾的事,我不想告诉十一了——于事无补。
且dna,我也不想验了。
见我态度决绝,十一没有辩驳。我告诉吴司嘉别乱来,他还是坚持要做个鉴定报告。我拦不住吴司嘉,对他的要求就是照顾好十一。
来回折腾,我独自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已过零点。
这城市的烟火气,浓稠得让人窒息。
思量再三,我还是选择回家。才做了这样的事,我不可能全然冷静地面对6戎。我需要点时间缓冲。我需要好好休息,不管是我想做的事,还是6戎应该做的事。老爷子丧礼刚过,6家可能还会有事需要6戎做。
当然,也可能6谦君忙着稳固动荡的家族,无心去管被遗弃的6戎。
*****
意识清醒的瞬间,我的手下意识拍了拍身旁。空的。
6戎彻夜未归。
心魔四起。
洗漱完毕,我联系何言之。这个男人几度推诿,最终决定见我。
约在z.d附近的咖啡馆。
何言之肯定不至于跟6戎似的没日没夜地醒着,但他脸色不太好。面容,他可以修饰得一丝不苟,眼里的疲乏,却是遮不住的。
“找我什么事。”他扫我一眼,“6夫人?”
“何言之,你和萧鸾做了什么交易。”我直奔主题,“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何言之波澜不惊,“你在说什么?”
“你跟我无冤无仇,为什么绕这么大圈子要给我注-射毒品?如果说你担心6戎被我这狐狸精迷住,也很牵强吧?6戎从来不禁欲,之前携手的露水情人,恐怕一只手数不过来,难道你逐次去伤害?没有吧,何言之,你根本不在意6戎或者郑中庭有多少情人,你仅仅是针对我。你没有理由针对我的,只能是别人强加给你的理由。”
“那你知不知道,我看6二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有没有动情?”他勾起嘴角,姿态散漫。
我死死盯住他,不输气势,“那也和你没关系。何言之,我劝你跟我说实话。你把6戎当白痴?恐怕事情之初,他就知道是你了。他偏向你,说给我交代,却没有任何交代。何言之,我告诉你这些,你会害怕吗?”
何言之表情松动,或许是光线的问题,他的眸光闪烁。
“林蔓,那又怎么样?”他轻声说,“结局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如果你和萧鸾没有勾结,你怎么会知道结局?”我咄咄逼人。
他语塞,“你!”
拿起勺子,我轻轻搅拌拿铁上的拉花,“何言之,如果你告诉我,在6戎报复你之后,我会留份礼物给你。”
“你在说什么?”
“小鸽。”我喊出这久违的名字。
我有女人的直觉,在听小鸽提起时,我就知道,何言之对这小鸽是不一样。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什么,小鸽确实勾起了何言之一些柔软。
他顿时变得狰狞,“林蔓,我们之间的事,你扯上那孩子干什么?!”
我忽而笑了,“所以,何言之,我是第一个窥探你秘密的人吧。你告诉我,你和萧鸾的往来,我就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何言之对小鸽的弥补,做得很隐晦。我离开之后,我还让吴司嘉跟踪过,但何言之没再出现过,小鸽也过着寻常的生活。
方才,我是赌。
原来何言之这样的人,会为了保护那个特别的人而远离。
“林蔓,我告诉你又怎么样?一切会改变吧?”
我眸色沉冷,“既然你这么有自信,就告诉我吧。我想改变的,不是你以为的那些事情。”
“萧鸾主动联系的我。”何言之说,“他给我许了个美好蓝图,给你注-射是他对我的考验。萧鸾和我交涉并不多,他的个性、为人,我全都不了解。我毕竟是6二这边的,跟他走得近影响不好。所以,我乐于和他保持距离。你要问我他的事,我真说不出来。”
我冷嗤,“那个美好蓝图,是坐拥z.d吧?”
他表情趋于平静,“既然你都知道了。林蔓,男人都是权力的奴隶。”
“我不管你是什么的奴隶。”我冷静陈述,“我希望你不要被6戎虐得太惨。”
眸色流转,他应该是经历了一番挣扎。
“林蔓,我突然害怕了。”何言之说着害怕,嘴角上扬,更像是势在必得。
“噢。”我冷漠。
他凑近我,浅色的唇离我咫尺,“林蔓,我想用一件事来换小鸽的安宁。”
我凛了凛脸色,往后撤,“好好说话。”
不退反进,他的唇在我耳边作妖,徐徐吹气,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萧鸾很在意一幅画,我可以确定,画上的女人不是你。”
我板起脸,“我不会自恋到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爱我,而且对我逼我、害我的男人,我更不懂得温情。”
何言之眸光湛湛,“如果不是爱,你为什么要和夏琤琤一样背叛6戎?”
听这话意思,萧鸾对何言之有所保留。何言之并不知道萧鸾是6潮生这件事,他只是觉得,我不爱6戎,爱的是萧鸾。
“画放在哪,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还记得吗?”
“萧鸾的书房。”他说,“当时他主动找我,我很不客气,觉得画好看,要跟他买。他拒绝了我,之后脸色一直不太好。男人的直觉吧,他对画里的女人,或者作画的主人,有别样的情感。至于那幅画,我就觉得那是个美女,可以勾起我男人的征服欲,所以我想要。”
萧鸾的书房?
我清理脑中浮思,努力把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萧鸾的书房里。
不久前,我主动上门兴师问罪。当时书房生太多事,那封遗书给我的震撼,萧鸾恶意地咬-吻我,全都令我无法分心去在意书房摆设。
假如是何言之所说引人注意的话,我应该会注意。
是我漏掉,还是他转换阵地安放?
“我很忙,z.d的事,我不能置之不理。”何言之没什么耐心,起身要走。
我不阻拦,言笑晏晏,“祝你前程似锦。”
不是我偏私,我一眼就觉得,这个何言之,根本斗不过6戎。
我又去探望夏琤琤,本以为手续复杂,竟是畅通无阻。
夏琤琤入狱后,素颜朝天,头绑成马尾。她还是秀美的,白玉微瑕,显得这块玉更纯更真。
不知道萧鸾有没有看过她,夏琤琤一见我,有股子强烈的倾诉的**。
监狱的生活,终归改变了她。
“夏琤琤,”我打断她的碎碎念,“你告诉我,关于萧鸾的事吧。”
夏琤琤一怔,眼中细微的光芒,在听到萧鸾这个名字是殆尽。
没追问我,她老老实实说了。
夏琤琤小时候,迷恋的肯定是6戎。但6戎爱我,在国外时,她被萧鸾攻陷。萧鸾不让她暴露两个人关系,希望和她一起报复“负心汉”6戎。的确,夏琤琤对6戎是恨的。所以,她凯旋归来,表面娇弱无邪,实则已是萧鸾的奴隶。
目睹、耳闻我和6戎做-爱,她其实没有感觉。
不知道萧鸾给她灌了什么**汤,她甘愿把第一次给杨玏,为了勾起杨玏的怜悯之心,为了将来策反杨玏。
萧鸾为了安抚她,在杨玏离开她后,真正要了她。夏琤琤自己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萧鸾还是杨玏的,她只知道配合萧鸾的计划。
直到失去孩子,她必须装疯卖傻留在医院。她把恨泄在我身上,害我失去了孩子,她却还是空虚。杨玏的死让她决心坐牢,而这个决定,让她彻底变成萧鸾的弃子。
听完夏琤琤的话,我说,“我不同情你,你活该。”
她脸色刷白,眼神了无生气,“是啊,我活该。”
“你爱的萧鸾,一直是这样吗?”我轻声问。
睫毛轻颤,她问,“什么意思?”
“你回国后遇到的萧鸾,和你之前爱的萧鸾,一模一样吗?”我逼问,“身为女人,你不会连辨认爱人的直觉都没有吧?”
“一直都是他吧。”夏琤琤喃喃,目光涣散。
看她那样子,她真的没有怀疑过:萧鸾是不是萧鸾。
“探视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一顿,我又补充,“你想要萧鸾到牢里陪你,你很快就会满足。”
不等夏琤琤再说,我率先挂断电话。
我走出监狱时,正值夕阳西下。我来回折腾,其实没做什么事,但时间就是从指尖飞快溜走。
拿出手机,我打给6戎。
“嘟”了两声后,6戎接起,“6戎,你今晚回家吗?”
“回。”
我几乎殷勤,“我帮你做饭。”
那头传来低低的笑意。
赶在我恼羞成怒之前,他说,“不用花样太多,简单点,咸淡适中,能吃就好。”
6戎是个嘴刁的人,家里做饭的阿姨,厨艺堪比酒店大厨。
轮到我身上,要求变得极低。
羞恼散尽,我笑出声,“好,我等你回来。”
我匆匆赶回去,脑子里将诸多的讯息排列组合。虽没有个明朗的因果,但已不是一头雾水。
时间充裕,我心情又稍稍转好,在阿姨的指导下,洗菜、摘菜,我都做。我看起来难度比较大的,比如杀鱼,我就让阿姨代劳。
花了几个小时,废了挺多食材,我脸上全是薄汗,总算拾掇出三盘符合6戎最低要求的菜。
西芹百合、糖醋排骨、鲫鱼豆腐汤,卖相一般,搭配尚可。
阿姨将菜端出去,我卸掉围裙后洗手又洗脸。
眼见菜上桌,6戎还没回来,我怕他食言。他说还有五分钟的车程,我就上楼,光换了身衣服。时间紧迫,我没时间洗澡,但我想除去身上厚重的油烟味。
姗姗下楼,我和6戎打了照面。他正将公文包挂在衣架上,我加快步子,走到他跟前,满怀雀跃,“你回来了啦。”
就算我没问张芝,没问赵之平,我都知道情况并不好。
6戎破天荒回来,更不是什么好兆头。
现在z.d的问题,跟多骨诺牌效应似的,一环接着一环出错。6戎不可能有时间抽身,但我是他的爱人,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希望他好好地,健康地活着。
没有什么,比他待在我身边更重要了。
萧鸾已经逼我背叛6戎了,如今轮到我去跟他要债了。
6戎大手落在我头顶,接连拍了三下,“做了什么?”
他口气寻常,状若无事。
我满脸都是抹了蜜的笑容,“有荤有素有汤,我厉害吧?”他不提,我自然不会主动问。即便我再好奇,也该等他告诉我。
6戎比五分钟快了些,菜没凉,上方还氤氲着热气。
他去洗手,我和他一起进去,盛饭拿筷取勺。
晚饭开场安静,他并不说话,我仔细盯他的动作。说实话,就算阿姨全程监视我放多少盐,我都没底。对于我自己在成品,我是不想吃的。
6戎最先喝汤,细细一口。
他的眉色是极致的黑,仿佛是吸人魂魄的漩涡。
蹙眉,而后展平,他又喝了口。
见我直勾勾瞧他,他拿起银质筷子,象征性尝了尝另两盘菜。
“不错。”他品鉴,“一起吃吧。”
悬在嗓子眼的心,在他柔和的话语里回归本位。我舒心一笑,点头如捣蒜。
我执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尝——不难吃。
在莫名的感动中,我胃口打开,把一碗饭都给吃完了。我晚上不喜欢吃东西,平日都爱剩饭。
6戎似乎胃口也不错。
晚饭结束,他回了书房。我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叹气,只要他愿意,哪里都是工作的地方。
拾掇好碗筷,我紧接着洗澡。一身清爽后,我穿着丝滑的睡衣,赤着脚走到书房。
门是虚掩的,我一推就开。
我跨了一小步,他当即与我对视。
心漏跳一拍,我露出近似讨好的笑容,“6戎,我来陪你。”
合上电脑,他走到我跟前,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我**的脚丫上。
兀的心虚,我低头,热着耳根,动了动脚趾。
一双有力的手环住我的腰,他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头顶,“我抱你。”
我应声,乖乖配合。
“我陪你工作。”我伏在他胸口,软糯说道。
贴得很近,他肯定可以感受到我全身,包括沟沟壑壑的变化。
将我拥得愈紧,他咬我耳朵,“你在勾引我。”
坐回皮椅,他让我坐在他身上,拉高我的睡衣,他有些急切。
满屋子的书香墨味,刺激我的感官。我觉得亵-渎,同时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他或许是私事、公事压身,终究是找到宣泄口,很是热切。
不,可以说是来势凶猛了。
之前他就是在床-事上索-求较多,但他技巧纯熟,我们心意相通后,他前期不会让我尴尬。这一回,他像是一头幼兽,毫无章法。
空间有限,我不得不攀着他。
我想要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正当时,6戎腾出手,我听到窸窣声儿,料定他是要拿套-套。
我按住他火热的手腕,迷离说道,“6戎,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孩子是我的心头刺,我相信也是他的。
医生让我调养身体,时间还没够,但我觉得已经恢复得较好。且备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并不是我准备要孩子了,孩子就会出现在我肚子里。
他僵住,异常明亮的眸子盯住我。
我回望他,我看到他眼里小小的我,闪烁的灯光。
裸-露在外的皮肤抵不住骤然凉冷的空气,我轻轻打颤。而他,扔了那小袋子,覆上我的唇,裹吞我的呼吸
我们彻底亵-渎了书房。
我一直缠着他,我其实希望,他可以累到睡觉。
缠到后来,我忍不住睡衣。昏昏沉沉之际,我不忘双手死死圈住他的脖子。是的,我一点不希望他工作,我就是勾引他的,我就是希望他可以找个出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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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戎。”梦中的他,转身离我而去。
轻喊出声,我眼角一片湿濡。
意识逐渐回笼,我抬手轻抚眼角,果然有润润的水渍。
放回手时,我胳膊撞到硬-硬的躯体。我猛地翻身,同时睁眼:6戎睡在我身旁。
没有再次熬夜,他安静地睡在我身旁。
估摸是这些天过度劳累,我的翻身并没有惊醒他。我喜出望外,温吞地趴在他身上。他睡得沉,呼吸仍旧均匀。我两手撑着床,细细打量他的脸。
他没有离开我,真好。
俯,我顶礼膜拜地吻他,从额头,蜿蜒至他的薄唇。
骤起的温馨氛围,荡漾在我们之间。
纵是不舍,我也起床。我走到隔壁房间洗漱、换衣,并且下楼给露台的花草浇了浇水。
阿姨早早来了,在厨房进进出出,已在准备早饭。
私心里,6戎要是不起床,我绝不喊他起床。
待我浇完花回神,猛地撞见站在楼梯上的他。他剩了最后几阶没走,修长漂亮的手搭在扶手上,静静站在,显然看了我一会。
红了红脸,我走到他身边,“醒了?”
点头,他动脚,走到我身旁。
我主动往他怀里凑,小孩子似的,腻腻歪歪的。好在,他并不嫌弃我。
阿姨见6戎下来,匆匆忙忙把早餐摆桌,喊我们。
吃完早饭,我在玄关处送他出门。总觉得不够,我踮着脚尖,帮他整了整领带、袖口。
终于满意,我仰着脸,“6戎,去公司吧。”
大手捞起我的下巴,他逼我跌进他一往而深的眼湖里。
“林蔓,如果”
不等他说完,我踮脚,用蜻蜓点水般的吻堵住他的话。
在他明明暗暗的眼光里,我承诺,“只要你还爱我,我永远留在你身边。”
6戎捏住我的下颚,力度极大。这种力道,一般是他强吻我时才会用到。明明,我那么心甘情愿。顾不上下巴处细微的同意,我踮脚,缠住他的脖子,加深着临行一吻。
6戎走后,我又成一个人了。事到如今,我满脑子都是错综复杂的事情,根本无心画画。
我最想找的人,是萧鸾。
但类似近乡情怯,我又有意拖着,想晚一些见他、晚一些见他。我在害怕,并不陌生的害怕,正在细慢地侵蚀我。
思来念去,我决定先把十一的事给解决了。
周小栀手机号没变,我很快联系到她,并且找到她。
大概是郑中庭之前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好地段的别墅,以周小栀的财力,应该买不起。
郑中庭开门,领路,咬牙切齿,“你真是跟苍蝇一样讨厌。”
懒得和他争论,我沉声道,“彼此彼此。”
进门之前,我猛地停住脚步,冷冷逼视他,“答应我的事,你别忘了。”
郑中庭一愣,“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说话古怪,我不愿多想。他有他的认为,我有我的想法。
进门之后,我大概理解郑中庭开门的行为了。周小栀面色刷白,坐在沙上呆。她双眼红肿,面色苍白,唇色犯紫。她俨然伤心人和病人的综合体。
“小蔓,你来了!”见到我,她才滚动眼珠,表现得像个活人。
我怒瞪郑中庭,后者态度平和,毫无歉疚之意。
“郑中庭,我和周小栀说话,你要旁听?”为了赶走他,我冷冷开口。
郑中庭很是直接,“你想带她去见那个劳什子十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直切要害,“不见,十一不会走。”
忽地笑了,郑中庭不回答我。他看向周小栀,淡淡说,“你见了他,会由着他把你的心带走,不是吗?”
轻柔的问句,根本不像出自郑中庭的口!
我竟然从他的话里,从他的神色里,感受他近乎缥缈的悲伤。
周小栀受到的震撼比我大,她脸色又白了一层,跟厉鬼似的。她两只眼睁得铜铃大,因为她近日来消瘦很多,这样看来有些恐怖。
目光逡巡在周小栀和郑中庭之间,我等他们做决断。
我能做的是提点,是帮助,但不是做决定。
“中庭,我要去见十一。”许久,周小栀磕磕巴巴说出这话。
郑中庭问:“你是认真的?”
眨了眨眼,周小栀神色恢复,变得楚楚可怜,“是,我要去见他。”
我眼尖,看到郑中庭握起双拳。模模糊糊的侧脸,他应该是动怒了。
周小栀本来就弱不禁风的,现在更是一折就断。怕郑中庭动粗,我快走到周小栀面前,挡住她,直面郑中庭。
郑中庭双眼喷火,“林蔓,你让开。”
与此同时,周小栀细声说道,“小蔓,没关系的。”
两个人的意思,都是让我让开。
我适才侧着走开两步,我当然不放心完全走开。郑中庭打我都完胜,对付周小栀更是捏蚂蚁似的。
出乎意料,我以为郑中庭会动雷霆之怒,没成想他轻描淡写一句——周小栀,你去吧。
周小栀颤动,应是情绪复杂,我有点看不懂。
既然郑中庭放行,我不磨蹭,当即弯身去搀扶她,“周小栀,见完十一,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别忘了。”
路过郑中庭,他站得笔直,不言怒气,却岿然不动。
周小栀支撑着我,缓慢出门,她一直没有回头。到铁门处,隔着渺远绿树红花,她回头张望,看根本不存在的人影。
轻微叹息,周小栀随我出去。
我和周小栀顺利抵达吴司嘉家里。十一虽是伤患,但仍保持早起的好习惯。我们赶去时,吴司嘉睡衣妥协刚醒,十一却衣冠整齐地端坐沙,在翻阅吴司嘉的书。十一满脸是伤,看起来却是恬然。
“十一。”周小栀声音细小,却含着坚定。
十一抬头,永远澄净的眼,顿时涌起暗流。
我推了推吴司嘉,“我跟你进去。”
吴司嘉饶有兴味的眼落在了周小栀的脸上片刻,摸了摸后脑勺,他领我进他的卧室。他卧室很小,床占了大半位置,没有坐的地方。他床上很乱,被子拧成一团,两个枕头一个床头一个床尾。
我嫌弃得很,不做,靠着门背,站得笔直。
他脸上起了淡淡的红晕,“那个,我去洗漱下。”
我点头,也不想他难堪。上次突袭,见到他家情况,我就知道一二了。
里头除了水声,还有丁零当啷的杂音,他似乎是手忙脚乱的。
在混乱的声音中,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没多想,当即接听。
“林小姐,您好,我是周医生。亲子鉴定报告成功出来了,你和6谦君先生,是父女关系。”周医生进退有度,声音冷感。
而我,如遭惊雷,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