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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过山之战后,连水、离火两家其实已跟双楚口头和解,后来柴艺在思过山与齐休签下和约,两边白纸黑字彻底结束了对抗。这次连水如果真能如愿投入齐云门下,受了高、裴两家如此大恩,以后肯定要受其驱策跟楚家卯上的。一位元婴,数位金丹的势力加入高裴阵营,将给双楚带来极大的压力,毕竟和约是齐休与柴艺签的,代表的是楚秦与灵木,如今连水把灵木离火这些盟友统统甩了,自然不用受和约的束缚。
万天罡卖了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便轻松化解掉了跟高家当年的仇怨,不可谓不划来。但万宝阁放弃对高家的压制后,双楚等于少了个重要盟友,天平中再失一块砝码。
连水盟要北投齐云,对齐云派来说根本是件翻不起波浪的小事,而对眼下的白山来说,这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完全改变整个大势,而且影响极其深远的爆炸性事件。作为白山顶上有元婴存在的真正局内人,连水盟这招金蝉脱壳立场明显,他们自己都不看好,五行盟赢得最后胜利的希望已极其渺茫了。
楚秦能力孱弱,不足以平衡大局,双楚又被高、裴拖住,“本来才刚刚开始的后路计划,竟已是迫在眉睫了?”前不久才被南宫木吸了近五十年阳寿,眼看白山又将剧变,齐休自然愁眉难展。
心情不好,还有部分原因来自楚问,清醒时的楚问虽然冷静卓绝,见事极明,但身上那股子正派卫道士的酸腐味和齐休这种白山草莽格格不入,根本性立场上他又不支持楚家目前对楚秦门扶持的做法,所以两人同行一路,除了开始几句不友善的交谈外,没有丝毫互动。
齐休也清楚,自己对楚神通的态度的确是有些蹬鼻子上脸,在楚问这种高高在上习惯了的人眼中,附庸冒犯主家,就是‘僭越,,自然不高兴,即便和楚神通不太对付,也要站出来维护楚家人的脸面权威。
齐休本来对他很有好感,接触几次后,还是觉得喝醉了的他可爱些。
一路疾行,越过湟水,便来到了湟后安家的山门所在。
安斯言是个完全不顾家的,子孙后辈是听左近修士带回来的消息,才知道家中老祖在外结丹成功。近百年渺无音讯,儿子辈几乎都死光了,再下几辈的后人连见都没见过,一点光都沾不上,只好权当这老祖不存在,毫无感情可言
降下遁光,步入安家山门之内,打量周遭,比早年齐休来时还要更破败些,他家现在连筑基修士都没,看样子这些年过得一般。安斯言唯一的贡献,便是给血脉艰难的安家留下了许多子嗣,子子孙孙下来,如今已是个大家族了,练气修士倒不老少。
报上名号,安家人自然不敢怠慢,将三人恭恭敬敬迎入祭堂,遗体已入棺,来吊唁的大部分为周边修士,还未到吉时,大家散落坐着,安家修士正聚在一名金丹客人身边说着什么。
“滕道友”
楚问认得那名金丹修士,将齐休楚无影领过去,互相介绍认识。
原来他便是安斯言口中那位出借结丹灵地的朋友,姓滕名远阁,齐东城化神城主旁系后辈,长相气质称得上是秀逸温润,性格做派却跟楚问、安斯言他们差不多,也是个喜好闲云交游,逍遥不羁的人,难怪他们相熟。
“你便是楚秦掌门齐休?”
滕远阁听到齐休的名号,略有动容,“斯言生前和我聊到过你,他曾说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这辈子换一种选择,换一个活法,他还是那个秦斯言,还是楚秦掌门的话,南迁黑河,会不会做得比你好,会不会将楚秦门带得比今天更加强盛辉煌。”
“噢?”
听了这话,齐休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楚,想起了当年为一女子,执拗得谁也拉不回头的秦斯言来。原来他也会重新考虑当初的选择,原来他也并不是如自己所见所想的那般,没心没肺到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意……
“他的才学悟性远在我之上,我想他会干得很好的。”看着冷冰冰的棺木,齐休轻轻说道。
滕远阁不置可否地一笑,并不继续这个话题,“斯言结丹之前,为以防万一,曾留了份遗嘱在我这,除了特意交代要与安红儿同葬一穴外,就是让我将这个交还给你。”
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皮卷,递了过来。
齐休一看,正是当年灭刘家之时,自己答谢安斯言的黑河坊地契,“这东西又不是借的,何至于还?传给他家后辈罢……”
本不想接,却被滕远阁硬塞到了手上,才发现地契背面被人写了几行字,展开来看,是安斯言的亲笔,‘楚秦往事,恍如昨日,吾爱红儿出自本心,一生无悔,唯难忘师兄当日痛责,每每忆及,心中惭愧难与外人道也。尝思当面致歉乞请谅解,只惜拖延年月,无非‘面子,二字作祟耳。见此亲笔,则与兄阴阳两隔矣,斯言于九泉之下拜乞师兄宽宥余年少之失,长佑秦氏一门……,
齐休看完,唯有悲默。
过不多久,吉时到了,一套礼典做完,众安家后辈抬着棺木,缓缓向墓园移动。
齐云道家一脉比白山人士有风骨多了,左近那些练气筑基,若不认识,就绝不会主动上前奉承几位金丹修士,安家一众练气后辈亦是如此,不卑不亢地,礼到就行,毫无攀附这几位老祖好友的意思。
安红儿的墓被重新打开,里面有早就留好的位子,平淡肃穆地操持完,再合上封土,一切便结束了。过程中安家人举止守礼而已,心无悲念,便不强作戚色,比那些恨不能哭破天,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孝悌的儒门子弟好多了。
临走时,齐休想留点能长期拿花红的产业给安家,被滕远阁劝住,“我们跟他的交情是我们的,后辈自有后辈们的交际缘法,大道清风,哪用得着如此拖泥带水,沾沾连连下去,便永无穷尽矣。”
齐休正好看见位流花宗年轻女修的身影,正趁着礼毕混乱的工夫,和安家一位年轻后生说悄悄话,用耳力窃听几句,好像是女修盟誓,愿意等男修等到守丧结束,无非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当年的怨仇纠结,过了这么多年后,年轻一代都已不知道,不在意了。
心有所感,便听了滕远阁的建议,不再纠结于照拂他家后人,和楚问等人告辞离去。
临分手,滕远阁突然问道:“你们可认得裴双?”
高、裴两家和双楚的恩怨,齐云派中人大都晓得,齐休楚问立刻对视一眼,知道对方不是无意一问。
“一面之缘而已,这次稷下试炼他也去了。”楚问答道。
“对,就是这个试炼,不光安斯言死在里面,南宫家也有人死,凶手出自我们齐云,怎么都是件没脸的事。裴双他们那些去过的,前段时间集合起来,似乎在撺掇上面严厉处理此事。”滕远阁说了一半,略顿了顿,见齐休楚问没反应过来,又继续道:“你们知道的,凶徒何玉出自栖蒙派,而他家元婴老祖早就死了,偌大家业……”
“如今把柄操之人手”齐休豁然开朗。
滕远阁再不说话,随意拱手,飘然往齐东城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