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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夺的凶名响彻白山时,已是百年前的事,这几十年一般都是楚慎在外行走,如今的练气修士,甚至年纪稍小的筑基,几乎没有认得他的。只有少许老世故,开始传扬楚夺当年灭人满门的‘英雄’事迹,弄得大家噤若寒蝉,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敬。
“无影呢?”
楚夺面无表情,阴鹫深冷的淡淡威压,瞬间扫遍全场,楚无影没在,令他有些意外。
“在家里看家呢……”齐休尴尬答了。
楚夺立时面露不悦,冷哼一声,甩手飞入金丹首席。
“齐大掌门,多年不见,最近可好?”
楚夺身后,竟是多年不见的楚庄媛,她年纪也大了,却还是筑基初期修为,看着筑基后期的齐休,心里更不是滋味,但楚夺能一点不给齐休面子,她却不行,不得不出言支应一番。
齐休讪讪道声好,楚庄媛又介绍身边两人,一人是她的丈夫,姓龚,身量极高,一表人才,筑基中期修为,也是依附于南楚门的小宗门之主,山门位置在南楚门领地最西角,相隔甚远。楚庄媛结婚时,齐休正跟着魏家南征北战,又有些莫名微酸,是以并未去道贺。
另一人,则是两人的女儿,练气后期修士,龚淑,才十八九岁,极有乃母当年风范,也是个小美人儿。
“这次来,想在白山多呆些时候,不知你可欢迎我夫妻到楚秦山坐坐?”
楚庄媛这话一说,藏在她身后的龚淑俏脸飞上一道红霞,齐休心里一转,便明白楚庄媛这是相女婿来了,不见到楚无影本人,估计是不肯走的。作为楚慧心唯一血脉,南楚门不会坐视楚无影终生不娶,否则楚夺何必一意要他回归,看样子讨老婆的事,他是再也推脱不掉了。
楚庄媛的女儿,齐休怎么看怎么满意,自然痛快答应,随手掏出件二阶首饰类法器,送给龚淑当见面礼,表明自家态度。
“齐云楚家楚神亭前辈到!”
刚送楚庄媛一家入席,又一位楚家金丹后期到了,上次探寻高广崧遗宝,其实两边闹得有点不愉快,而且齐云楚家低调多年,忽然派楚神亭出现,令齐休有些闹不清楚对方真实目的。
不过无论如何,双楚强势来撑场面,对楚秦门是极大的好事,齐休自然满面春风,笑着迎上。
楚神亭虽然还是那道貌岸然的疏离模样,但怎么说要比楚夺那噬人的凶相要亲切许多,淡淡寒暄几句,便飞入楚夺下首坐下。
这次楚佑严没有出现,龙凤双胞中的楚希钰随他一道前来,目光四处打量,又随口问齐休白山风物,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若是楚震还在,就算齐休把楚夺排在楚神亭之前,只怕楚夺也不敢接受,但今时不同往日,楚红裳结婴比楚神通早许多年,两家地位已悄然变化。
齐休暗地里打量,想看看楚夺见到楚希钰的表情,不过楚夺何等样人,依正常亲戚家长辈的做派,拉楚希钰略问了几句修行功课,便放他自去。
“器符盟祁无霜前辈到!”
第三位金丹,便是器符城之主,金丹中期祁无霜了。这次开辟战争,两家同属后勤阵营,楚秦门只能算是发点小财,她可是发了大财,大小吸血鬼相见,默契一笑,再不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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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祁无霜连山都山都懒得要,对楚秦门更提不起兴趣,齐休对她,也十分放心。
“古剑门古熔前辈到!”
古熔算是和楚秦门最亲近的金丹修士了,本来古铁生和张胜男筑基时,他就想来,但齐休秉持低调,根本没有办筑基大典,弄得他十分不快。这次自然也不为齐休的面子,随口笑骂两句,就拉过古铁生夫妻俩聊起了家常。
四位金丹同至,彻底震晕了观礼各路修士,特别是楚夺、楚神亭两大金丹后期,往那一坐,就如定海神针一般,谁再敢对楚秦门起异样心思,可真要好好思量了。
自家寿筵能有这番效果,齐休万分满意,见人已到齐,冲秦芷打了个眼色,思过坊上空璀璨烟花大放,各种珍馐佳肴,流水价送上,正式开席。
修士寿筵,和筑基大典之类不同,没有严苛的礼典制度,白山宗门的习惯,大部分就是聚做一堆,喝酒社交,离席谈笑也不太禁止,就图一个热闹。
第一巡酒之前,数百修士的目光,齐聚在楚夺身上,他也不带头说句吉祥话,阴沉着脸抿了口酒,反是楚神亭举杯稍稍示意,大家得了信号,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直觉轻松许多。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放开拘谨,离席交际,有找老朋友的,有到讨好目标那里凑趣的,有天南地北的宗门初次认识的,除了楚夺这个生人勿近的货,一片升平。
齐休虽然是寿星主人,但修为身份,远远不如这些客人,屁颠颠地一席一席敬酒凑趣,正敬到连水盟席前,阚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御兽门玉鹤前辈到!”
玉鹤?这家伙来干嘛!?
齐休执杯的手一抖,差点将酒洒出,当年盗婴事发,和楚夺身形相似的玉鹤被白山各家指为嫌疑人,自第一次天引山大战后,他已多年不曾踏足白山,和楚秦门更是毫无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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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夺这地老鼠难得出洞,玉鹤就忽然到来,若不是凑巧,其中意味,可危险得紧!
更别说场中还有一位楚希钰,极有可能是当年其中一位被盗婴儿!
齐休偷瞄楚夺一眼,正好与他目光相对,楚夺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只有齐休看得出来,他也有些慌了!
“哎哟!”
场中反应最大的,却是御兽门筑基修士,明显他也不知道玉鹤会来,嘴中含着的酒一口喷出,跑出去迎接的速度,比齐休还快。
玉鹤还是老样子,身穿件黑白杂色道袍,和御兽门修士做派截然不同,但修为又有进境,已是金丹后期。
“今日我来,不是找你的……”
玉鹤根本不记得有齐休这号人物,对同门修士的奉承也兴趣缺缺,而是径直飞到祁无霜席前,问起霍虎的下落。
“好个虚惊一场!”
玉鹤和霍虎早年是好友,因为霍虎的关系,才和山都魏家起了交集,专为追寻霍虎下落而来,也解释得通。既然不是为了盗婴之事,齐休大松一口气,但很快新愁又生,霍虎怎么死的?还不是被自己和赵瑶杀于幽泉之下!不是这件事,就是那件事,总归和自己逃不脱干系!
“真他娘的!”
齐休欲哭无泪,盗婴、赵瑶入魔是自家两大隐忧,没想到这玉鹤凭空出现,与二者都有关联,玉鹤什么来头?当年他的元婴座师,可是将白山十几位金丹一个个排队抽耳光的主,惹不起啊!
“哼!”
场中突然生变,祁无霜被玉鹤当犯人一般诘问,气得脸若冰霜,冷哼道:“霍虎被蒯通关押多年,你不来营救,我放他自由,你倒来找我麻烦,值当我好欺负不成!”
玉鹤自从被冤枉盗婴,对白山修士本来印象就差,祁无霜发火,他口气反愈发强硬,“也忒多废话,我只问你霍虎下落,知道就说,不知道就算!当我愿意和你打搅!?”
“你!”
祁无霜没成想出来跑一趟人情,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玉鹤狠下脸面,又不敢真跟对方撂狠话,一时下不来台,气得额头上早年的伤疤如血般红艳。
金丹修士忽起冲突,哪有人还敢交谈,灵木盟、连水盟这两家祁无霜的支持者,还有身为离火盟一份子的古熔,都知道玉鹤当年的事迹,不约而同避过祁无霜的目光,装死不敢上前。
场中死寂一片,更增祁无霜的窘迫。
还是楚夺冲齐休打个眼色,齐休会意,硬着头皮凑到玉鹤身边,笑道:“前辈远来是客,还请先入……”
“你算老几,也配来捣我的浆糊!”玉鹤连祁无霜面子也不卖,哪会理齐休这种小角色,“滚!”一声暴喝,连囫囵话都不让齐休说完。
楚夺就等这个机会,重重将酒杯往桌上一顿,佯怒道:“此乃与我楚家交好修士的寿筵,玉鹤你放尊重点!”
玉鹤是在器符城找祁无霜不到,一路追到思过坊来的,没成想宾客中有楚家人,而且还真愿意为齐休一介白山筑基出头,深感意外。对楚夺不能像对祁无霜那般态度,只好软了下来,拱手道:“楚兄息怒,事关朋友生死,又受门中霍家家主所托,我问完话就走,绝不是故意留难。”
楚夺借这个由头一试,估摸着玉鹤真不是为自己来的,疑虑尽去,目光转向祁无霜。
祁无霜得了这个台阶,先对楚夺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才回玉鹤的话:“霍虎被我放走后,一路南下去了,听他的意思,是要去白山深处,亲自抓些灵兽……”
“谢了!”
玉鹤得到答案,再不多话一句,冲天飞起,独自奔向南方,去寻那早已成赵瑶鬼幡中一道鬼魂的霍虎去了。
祁无霜也无心再呆,随后告辞离去,整场寿筵因为玉鹤一闹,气氛全被破坏,只好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
“你说我该不该……”
临走时,楚夺将齐休召到密处说话,双眼中杀机隐现,明显是想趁玉鹤独行,跟过去了结他的性命,永绝后患。
齐休仔细想了想,虽然杀了玉鹤,赵瑶会更安全,但因为闻心的事,几乎可以断定大周书院放弃了对自家的怀疑,盗婴之事对于玉鹤来说,已经了结,他也不会去关心真凶是谁。楚夺如果贸然杀人,只怕招来玉鹤背后的元婴座师,纯属疑神疑鬼,画蛇添足。
“这……不妥吧?”
齐休隐去霍虎之死一事,将内情和楚夺一一分析透彻,两人商议许久,楚夺终于放弃了杀心,叹道:“你说得不错,是我做贼心虚,有些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