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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才的尸体已经被放进棺材了,但是棺材盖儿没盖,那天晚上怎么个情形都乱成那样了,谁还顾得上,能有人替把尸体收起来都是今早的事儿了。
论辈分,周博才是进不了祠堂的,但是这尸却是出现在了祠堂里。在那个到处倡导着无神论的社会,人们只能把他和诈尸一类的传说联系到了一起。
“看看去?”胖子问我道。
我故意逗他:“你不怕?”
胖子一拍自己的衣服袋道:“朗朗乾坤白日当头,我这兜里可揣着红宝书,不信让他起来,老子照样让他背一段毛泽东语录!”
转身那小子立刻跑到查文斌跟前小声问道:“查爷,能瞅瞅不?”
见他刚才跟我那副能人的模样转眼就不见了,查文斌也打趣道:“能啊,咋不能,兴许还能陪你聊会天呢。”
“那我不去了。”说罢他就去拉我爹的手道:“叔,咱出去抽根烟,我看这里都是木质结构,要防火……”
白天见尸是没有问题的,任何脏东西都有个通病,不能见阳光!大白天见鬼的事儿不是没有发生过,但仅限于阴雨天气。为何鬼魂不能见光,大概还是和他们三魂不全有关,总之这玩意很难解释,反正自古以来,白天不闹鬼,晚上少出门。
周博才,也就是我那表姨夫人家在里头躺着,不过是正面朝下,有只脚还搭在棺材外边,看得出把他弄进去的时候很匆忙,胆子再大那也是人,换做我我是不敢去碰的。他穿着一身老蓝色的寿衣,头上的帽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未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那个臭怎么形容呢?臭鸡蛋外加臭猪肉再用大粪水放在一起煮出来估计就跟这个差不多了,我是接连打了几个呕,那家伙就是再训练有素的法医也挡不住啊!
我捂着鼻子一个劲的往后退,查文斌也跟着退了出来,估计是被熏的受不了。
“咋会这么臭呢!”
查文斌也说:“是挺不对劲儿的,就算是七八月里死人放上十来天也不至于臭成这样,得把人弄出来瞧瞧。”
我环顾四周,这地方到处都是鬼气森森的,还不如就在棺材里头放着呢能弄哪去啊?
“他家人呢?”
那邻居说道:“走了,就剩个老爹也让女儿也接走了,这摊子事儿谁能管,谁又敢管?我估摸着等新族长选出来再处理了,先就让他放这里烂吧。他家人要是真不管,大不了一把火烧了,还能咋滴。”
查文斌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我个人建议,你们先不要动,这里面的事儿没那么简单,我刚才注意看了一下,他的后脖子处有几处黑色的斑点。那个斑不是尸斑,倒很像是一种蛊术,我曾经听师傅提起过,苗疆一代的人善用蛊术,有心术不正的就拿来害人。其中有一种能控制人心魄的蛊术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人会起黑斑,若真是中了蛊,那他就不是意外死,而是他杀了,这是命案!”
那邻居也是个好事的主,听完就说道:“命案,我滴乖乖!那可不行啊,这事儿做不了主了,你们得去和他们说。”
“他们是谁?”
“村里族长不在,那大事小事还有几个人负责处理,都是我们这儿的老面子,你们去找他。”
在这位好事邻居的带领下,我们见到了那几个人,三男一女,年纪都在六七十岁了。状元村按照严格的辈分排序,除了正常的村委会外,他们还有一个家族式的权力机构,这个才是状元村真正的权利中心。
这个权利中心由一个族长,四个长老组成,全部都是周氏人员,可以说这个组织是凌驾在当地政府之上的,大事小事全部都是他们说了算。我们去的时候,四个人正在商讨选新族长的事宜。
说明了来意,查文斌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不料对方先给我们来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们的事儿,来吊丧的就改日再来,我们这儿正忙着呢。”
接着我们就被人哄了出去,想想也是,我们是谁?我们凭什么来管这摊子事儿。
回去的路上,那位邻居给我们透露了一个消息:“嘿,也不怪他们,谁叫这村子现在肥了呢,谁当上族长谁就拿下前面那块矿山的控制权。瞅见那河上排着队的船不?那都是来要煤的,顺着这河可以到长江,沿岸多少厂子都等着,都巴不得盼着老族长死呢。”
“为啥?他管得不好吗?”我问道。
“好,就是管的太好了!你看我们村里挨家挨户的但凡有年纪超过六十的,每人每年给五百块的红包,十六岁以下的孩子读书学费全归村里出。你们再看我们村里虽然偏,但是电灯却是全镇最早通的,家家户户都用自来水,这全部都是老族长一个人办的。他们那几个长老没有一个是好鸟,那是块肥缺,谁不盯着啊,以前老族长在,没人敢动那心思,我估计他这一走怕是要变天了啊。”
我爹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告别道:“谢谢大哥啊,那我们先走了,等哪天发丧了再来。”
回去的路上到了镇里中转,车票我都买好了,查文斌突然说道:“我不走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得去看看。”
胖子一手摸向查文斌的额头道:“查爷,您这没抽风吧?”
“我说了,你们走吧,这事儿有古怪。”
胖子愣着脖子说道:“那你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啥意思?”
查文斌摊开手掌我看到那是一张照片,黑白的,两边还给修成了锯齿状,那个时候的照片都这么修剪。
“哪儿来的?”我问道。
“方才在他们开会的地方,你们在和他们说话,我见墙上有个相框就多瞄了一眼然后就见到了这张照片。”查文斌把那张照片递给了我,那是一张合影,照片上站着三排人,最中间最显眼的地方是个老人,照片上写的是:一九八零年三月状元村煤矿剪彩开业纪念。
我不是很明白查文斌的意思,问道:“这张照片你弄来干嘛?”
“这照片上有个人我认识。”他指着第三排最左边的一个人说道:“这个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我了个去,查爷,您这跟我们说天书呢,这一溜子人脸都看不清您还认识?”
“一时半会儿跟你们说不清,总之这个人很危险,但是我知道的是一九七九年他就已经死了,据说是死在了甘肃,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他了。”
我知道,曾经有三年的时间里,查文斌和我们是分开的,他从未和我说过那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真的不想他再次离开了,打心底里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兄弟。
我劝他道:“如果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们走吧,这事儿和你们没有关系,我得去瞧个明白。”
“有麻烦你干嘛自己扛,找警察啊!真是。”胖子用手一指道:“瞧见没,对面就是派出所,您都说这是命案了,直接进去通报就行,闹不好真破了案还发您一面锦旗,上面绣着四个大字:警民一家!”
查文斌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我的家事。”
我注意看了,他手指的那个人戴着一副黑色墨镜,在人群里虽然是在最角落站着,但是却格外显眼。
叶欢!这两个字查文斌终身都不会忘记,虽然马肃风临死都没告诉他是叶欢干的,但是查文斌依旧知道师傅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在野人屯的那场大火里,叶欢的手法让他震惊,那种差距不是一点半点,那行云流水般的施法节奏甚至强过巅峰期的马肃风,只是隔着老远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尸气。
后来到黑龙那,他也没见到过叶欢,曾经他问过狂风,对于那个人狂风只是摇头,他说他进来之后就没见过那个黑墨镜,那也是第一次看到。
真的不曾想到,叶欢会在这里出现。
“那行吧,既然你要留下,那我陪你。要不老头儿你自个儿先回去?我们呆两天……”
“文斌啊,你们仨里头就数你最懂事,现在也都大了,该放你们自由,不过扛不住的事情别人抗,这人的路还远着呢。”这是我那老头儿第一次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看着他独自一个人踏上车厢,我怎么滴都觉得自己的眼眶里头有液体在打转……
见那车子都已经驶出了车站,胖子终于憋不住了,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太他妈有才了!小忆,你这老头看不出还是个文化人啊!”
我也没替他兜着,顺着他的话接道:“那是,当年好赖也出过国。”
“哟,还出过进修过,咋没听你说过啊,去的哪国?欧洲还是美国?”
我没好气的说道:“朝鲜!”
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