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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沉闷而燥热,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
QZ市郊区的一间毛坯房里,光秃秃的水泥面,粗糙不齐。烟头扔了一地,烟灰也弹得到处都是,墙角一只米白色的TP-link无力地撑着两根天线,放在一个鞋盒上,一闪闪的,沾满了灰尘。几个肥大的纸箱横七竖八的堆着,桌子上还有刚吃剩下的外卖盒饭,躺在一台过时的笔记本旁边,一群苍蝇正饶有兴致的蹲在那盘韭菜炒蛋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大蒜和韭菜的混合味。
偌大的房间如同蒸笼一般,发酵着这股味道,令人作呕。
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三个字,脏!乱!差!
这要是学校的宿舍,那第二天肯定是拍了照片当成反面典型放进宣传窗进行教育。
这要是企业的宿舍,那什么卫生部安保部后勤部也必须得把你赶出来了。
这要是政府单位的宿舍,被督查啊领导啊查到那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来个批评啥的是免不了的,严重点还要作检讨面壁思过。
领导的话怎么讲的忘了吗?看内务就是能看战斗力,内务怎么样,战斗力就怎么样……
老式的旧电风扇“咯吱咯吱”的转着,虽然已经开到了最大档,可还是显得那么的慵懒,好似在抱怨着什么。
一把古老的藤椅正吃力的驮着一个人,那少年五官标致,脸上却有着点雀斑和青春痘,头上渗着汗珠,嘴角却挂着一个大大的弧度,口水已经从嘴角流到了脖子,应该又是梦到哪个小姑娘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讨厌水泥毛坯房里的那股味道。
那个笑容,和这个糟蹋的空间格格不入,嘈杂中倒也显出一份难得的安详。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突兀的歌声响起,桌子上那只山寨的OBBO手机也跟着开始振动打转。
少年转了个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是咧着嘴笑着,眼睛却闭得死沉死沉。藤椅又“吱吱吱吱”地抗议着。
“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怎么没就让你留下来......”
那铃声又是一顿高分贝地咆哮……
少年好像有点醒了,可眼睛却懒得睁开,伸出手在桌子上一顿乱摸,脸上的表情万分的不情愿,可电话拿到耳边说出的话却特别温柔礼貌,如有惯性般脱口而出。
“喂?您好,牛记开锁,开通万家!这里是牛记开锁小牛,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诶,开锁的吗?我家门被我锁了,钥匙也被我锁里面了,这大热天我在外面已经热死了,好不容易在楼下的公共厕所找到你们的号码,你一定快点过来啊,我还有急事呢!”电话里传来一个急切的男人声音,夹带着些许傲慢和无礼。
“哦……”少年简单地应了一声,居然灵魂出窍,脑袋短路了三十秒,可能是午觉还没缓过来,也可能是对于这样的客户,少年也不怎么想理他。
这让电话那头的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显得十分不高兴。
“哦什么哦啊?有你这样做服务的吗?我地址是西南花园23幢1单元503,我限你在十五分钟内赶到,否则就不要来了……”
少年记下了那个地址便摁掉了电话,也不管对面那个人有没有说完,那个人态度不怎么好,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摇了摇头。起来刚到厕所洗了把脸,却听见那首熟悉的《最炫民族风》又开始吆喝了。
匆匆地跑了出来。
“喂?您好,牛记开锁,开通万家!这里是牛记开锁小牛,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牛什么牛拉?我啦?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你什么态度啊你?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挂了,小心我去投诉你们!那个我跟你说哦,地址我再跟你说一遍……”电话里的声音一阵一阵,隔着也能感觉到那人的不友善。
“地址我已经记下了,为了不影响我到你那里的时间,我不多说了!”少年才懒得跟这样的人废话,又摁掉了电话。
把工具装进书包,就背着书包出门了。
最见不得这种颐指气使的人了,开锁的怎么了?开锁的就应该任由你咆哮吗?到底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办事啊?再说了,开锁也是门技术,甚至是门艺术,不要看不起一个技术工作者,或者,一个艺术家。这话是牛老头子说的。
牛老头子,对,牛记开锁的创始人,牛记开锁现在就他一个人,少年也只是放假了偶尔来帮帮忙,不过牛老头子有个梦想,就是要在全国,不,全世界,开连锁店。开锁的连锁店。把这门老手艺发扬光大。
比如牛记开锁洛杉矶连锁店,牛记开锁斯德哥尔摩连锁,就是这样拉风的名字。
少年幻想着未来的大场面,却被外面炙热的太阳烤回到了现实的无奈。
纵使客户态度不好,天气燥热,但生意总归要做,再怎么样总不能跟人民币过不去,牛老头子还说了,赚点钱就搬一个好点的房子里去,至少要装修过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牛老头子究竟什么时候回来?这出门都两个礼拜了,一点音讯也没有,自己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总不能在上学了还来这里帮忙吧?影响学习那是小事,自己可是立志要在大学里找一个水灵灵的女朋友的。
少年心里不免有点抱怨,可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女朋友,心里又多了份盼头。
一楼停着一辆算得上是破旧的电动车,坐垫已经露出了黄色的海绵,草草的用蛇皮袋套了一下,车子的后视镜孤零零的只有一个,另一个后视镜只剩了一个光秃秃的镜托,镜子估计什么时候撞掉了。车子的摆脚坏了,就斜着靠着墙,整个车子就如同一个瘸脚的老人般,沧桑乏力,了无生气。
得,这车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用上锁,小偷看见都懒得去下手。
少年三两下就把车子推到了门口,上车一拉油门就“呼”地出去了,黑色制服的背影慢慢消逝,还有衣服上隐约可见的几个字。
牛记开锁-牛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