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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萧唐率领两百多马军卷旗息鼓、裹甲衔枚,由隐出冀南军匿身处的时迁带领,趁着夜色掩护悄然从秘径进发,行至山坳边隐蔽的哨探岗楼前,时迁与花荣商量好对策,潜身朝着一座岗楼摸去。
据高放哨的贼人分别站在两座岗楼上,下面另有十余个贼人歇息,若闻得异动立即会有快马冲进冀南军营寨示警。时迁打定主意,悄然摸进座岗哨,正瞧见有个贼人背向自己,朝着岗哨顶端走去,时迁掏出随身的解腕尖刀,蹿出去捂着那贼人的嘴巴,一刀攮进了他的后心,那人只挣扎两下后,便瘫做一团,当时毙命。
时迁猱身而行,攀上岗楼,他如法炮制,趁着守备的贼人不备又杀了两人。另一侧贼人望见这边同伙不见踪影,正欲喊话时,却被下方等待已久的花荣一箭射穿了喉咙。
一切都很顺利,在花荣与时迁的合作下,将居高临下放哨的贼人一一杀了。萧唐、乔道清、孙安、竺敬四人先行翻过山坳,趁下面贼人不备时骤然偷袭,一众贼人猝不及防,登时便有七八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刀下。
有个贼人刚冲到匹战马旁边,翻身上马正欲喊叫时,竺敬已从斜侧杀出来一刀将其斩落马下,全程除了几下闷响,声音几不可闻。时迁向萧唐说道:“哥哥,过了这里,叫人不察觉的潜到贼寇扎营处,便已不是甚么难事。”
萧唐点头应了,他命手下几个斥候向尚在铜鞮县的王焕报之,自己已发现张迪的藏身之处后,便率部潜进山坳,意图占据山隘要道,使张迪一众贼寇逃脱不得。
过了一时片刻,萧唐与麾下军卒占得地利向下观望,只见一片低谷盆地中,张迪麾下冀南军聚作一团。萧唐朝东边望去,就见着卞祥与那几个结义兄弟及一同去投冀南军的跟随站在一侧。那卞祥闭目沉首,双臂抱作一团,与其他诸路强人拉开一段距离。
这时又听真吵杂声起,萧唐侧耳倾听,就听下面有人向张迪问道:“张盟主,这次咱们兄弟吃了官军的大亏,到底下步该如何走,还望盟主给兄弟们指一条明路!”
张迪目光闪烁,他心中思虑甚多。从起事以来他靠拉拢打压聚集十几路强人一同举事,可如今遭官军追捕连遭败仗,当时响应起事者半数以上都已被官军剿灭。他当初积攒下来的威望,恐怕在接连失利的情况下,已不能再使这些绿林寇镇服。
下面那山寨头领见张迪踌躇不答,不禁大喝了一声:“盟主!”
张迪一个愣怔,他思量片刻,依旧作出付豪气干云状说道:“诸位兄弟,胜败乃兵家常事!宋军侥幸占得一时之利,可也未除尽咱们河1北河东路的绿林豪杰,咱们隐忍蛰伏些许时日,焉知不能时来运转?”
张迪的这个答案,显然不能叫那干绿林强人满意,当中有一个又对他说道:“盟主,便是真如你所说。可咱们各路江湖兄弟都响应于你,与官军厮杀剖肝沥胆,可如今已折了数千人马,再与官府耗斗下去,我就想知道在场幸存的兄弟,到时还能剩下几个?”
张迪有怂恿诸路强人起事的本事,自然不会被人拿这般言语逼问住,他冷笑道:“诸位兄弟,你们吃贪官污吏的苦楚还没有吃够?当时你们为什么啸聚山林?为什么又与我一同对抗朝廷?还不是被朝廷逼的?我张迪舍出命来,做遭诸路州府通缉的贼人,我又为了甚么?当时我说过要么咱们兄弟反了大宋,割据一方享尽逍遥快活。要么叫官家知道咱们的厉害,受了招安受封做官,也活得扬眉吐气!
朝廷大军发兵征剿,点名要拿我张迪,遭那千刀万剐的只有我一个!真要是咱功败垂成叫官军剿了,老子被官府拿了受剐刑时也不会眨下眼睛!既然各位兄弟早知起事如此凶险,现在却要找我要个说法,遮莫真就是只想占甜头,不敢耽风险?”
张迪这一番抢白下来,反倒教质问那强人头领呐口不言,此事抗头的确实是张迪,当初自己这一寨的兄弟也确实被张迪说动,投了冀南军,如今被张迪这么一说,反倒显得他们只想占好处却又胆小怕事了。
见那头领不再质疑,张迪刚暗舒口气,可就在这时太原府杀熊岭仅剩的头领张雄却开口说道:“毕竟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随着张盟主起事不假,可如今被官军穷追猛打着已陷绝境.......便是在铜鞮山苦耗,也不是长久之计。”
张迪双目一凝,心中忿意陡起。其他路山寨强人头领,起码手底还有些兵马,无论是拉下脸皮来全服还是用江湖道义诳住他们,还都有利用的价值。可你张雄被官军杀得溃败,手下喽啰已折了大半,这时候还敢出言拂我的颜面?
虽然张迪愤恨,可面子上依旧平静地问道:“既如此,张雄兄弟又有何高见?”
张雄生性残忍好杀,平素与冀南军中其他强人头领相处也不算融洽,自从在安阳城被萧唐率军杀了项忠、徐岳两个兄弟,手下喽啰又仅剩不足百人。等张雄到逃到张迪这边时,其他诸路山寨头领更不将他看在眼里,这叫张雄憋着一股子鸟气,便说道:“要我来说,咱们本来就是啸聚河1北、河东诸路的绿林好汉,平日虽然啸聚一方,也不见官军前来征剿。这次官军势大,咱们抵抗不得,不如待官军搜山松弛些时,各自回咱们山寨去,等时来运转时,咱们再做计较。”
张迪听张雄说罢,心中已不止是愤怒,更是起了杀心。若要四散逃去,谁都能逃得,唯独他张迪逃不得!朝廷发大军来征剿,是一定要他伏法受诛,才能向官家交代。老子本要拿你们当垫脚石,你却将老子当做替死鬼!这我还如何能饶得了你!?
想到此处,张迪阴测测地说道:“咱们各路好汉一同起事,正是合则皆利,分则皆亡!当年汉高祖泥腿子出身,却推翻大秦挑了西楚霸王,期间又吃过多少败仗,经历过多少凶险?就算咱比不得他刘邦,历朝历代受尽官府鸟气,杀出番名号闯出番功业的绿林好汉又有多少?可曾听过有一个被官府杀破了胆,抛了兄弟自寻生路的?”
铜鞮山李天锡本就与张雄不睦,如今这厮又提议冀南军就地散伙,官军岂不是把目标只会盯在自己与张迪身上?听张迪发话,他也立刻附和道:“这厮怎敢如此冷了兄弟的心,更是乱了咱冀南军的军心!盟主,此人如何留的?当斩讫报来!”
张雄傻了眼,他虽见宋军势大便想打起退堂鼓。本想着好歹也算一同干过把大事,就是此时要走也不至于为难他,那能想到张迪和李天锡如此大的反应?
张雄还待辩解时,张迪却又喊道:“诸位兄弟,咱们虽然遭官军征剿,吃了败仗,可咱们都是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掉了脑袋只当做碗大的疤的好汉子!咱们这一时输了,又可曾怕过!?张雄兄弟虽与咱们出生入死过,可这番言语又何止寒了我张迪的心?罢了,念在张雄兄弟苦劳一场,免了死罪押于后山,待打破官军,再做计较!”
张迪虽如此说,张雄却分明看到他眸子中冰冷的寒意。张雄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已惹张迪动了杀心,他额头冷汗涔涔留下,不等喽啰上来拿他,他大声疾呼道:“我一时失言,可绝不是怕了官府,若盟主信不过我,我愿再纳投名状!”
潜伏于山谷上方的萧唐听了不由得纳罕,张雄那厮早投了张迪麾下冀南军,此时又纳的什么投名状?
投名状固然在宋时在加入绿林山寨前,向以该组织认可的示以忠心而杀个人犯下人命官司,便断了去路只能落草为寇,好教收容自己的山寨头领相信自己不会有贰心。
可在张迪这种不甘于啸聚一方的绿林盗,而是纠聚起事与官匪对抗的贼军那里,投名状还有另外一种方式。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但凡好汉们须表忠心义气,仍要再纳投名状。其实这在中华历史中与朝廷对抗的义军也好,匪军也罢,在遭官军围剿而一时面临绝境时,头领为表示与官府抗争到底也经常采用这种方式,这种方式就是:
杀妻杀子。
张雄为求自保,急命手下喽啰带上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他那妻子曾是农家良人,因生得有几分姿色而被张雄掳掠上山寨,做了压寨夫人。他那妻子往日过得清苦,又见张雄啸聚山林霸道蛮横,便只得从了他。此时张雄那妻子抱着依偎在她怀中,年纪不过四五岁大的儿子与女儿,面色苦楚地说道:“当家的...你要做大事我拦不住你,可这般场面干嘛扯上聪儿与慧儿?他们年纪小,收不得惊吓。”
“你个贱婆娘,给老子闭嘴!”张雄恶狠狠地痛骂一声,抽出钢刀来直奔着自己的浑家和亲生骨肉奔去。张雄之妻见张雄凶神恶煞,挥刀便要向自己砍来,她下意识地挡在两个孩子身前,哀嚎道:“当家的,你要作甚么!?”
张雄并不答话,兜头便要朝自己浑家额头上砍去。可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一黑,有个铁搭般的大汉挡在了张雄眼前。
张雄定睛望去,这才发现卞祥一对招子怒目圆睁,狠狠瞪视着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