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远行辽东

笔木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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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赟的烈酒酿了出来,约莫四十五度。巧的是这边刚有成果,司徒皇后便派人来召了她入宫,董赟一路上听孙公公说了情况,说是韦贵妃前些日子怀上了,嘉裕帝老来得子,喜不胜收,对韦贵妃自然是百般关爱,要说这司徒皇后也算是一代贤后了,宫中虽避免不了有腌臜人的事儿,只大家表面上皆不显山露水。

    那韦贵妃入宫多年,虽所得圣上眷,却只有长福一个。在宫中,拼的就是谁会生儿子,早年韦贵妃什么法子都想了,就是怀不上,索性这些年她心思也淡了,她既然没有儿子,便安安分分的伺候嘉裕帝同司徒皇后搞好关系,因了两人没甚利益冲突,两个老姐妹关系称得上和善,时不时小聚。因了司徒皇后没有女儿,待长福也是视如己出。现下韦贵妃临老了又怀上一个,司徒皇后也是真心为她欢喜,望她这胎生个男儿,日后有个依靠。

    先前太医扶脉说这胎怀的挺好,只这会儿韦贵妃不知怎的排不出尿了,因了生毛病的部位有些私密,不好与太医院那帮老货说,故而司徒皇后才又召了董赟进宫,想着便是她是个女儿家,有些话也说的通。

    这厢,董赟将酿出来的烈酒装到了小酒坛里,封了口,一并带着入了宫内。待董赟见了韦贵妃,扶脉查舌,听了韦贵妃叫苦不迭的症状后,心中已是有了所想,提笔写下当归贝母苦参汤方,交给宫人去太医院药局抓药。

    韦贵妃半靠在床榻上,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小先生,我这病可能好?会不会影响到胎儿?”

    董赟安抚道,“娘娘放心,吃几帖药便会好的,我在开方时考虑到娘娘现在的情况不曾用那些霸道的药,娘娘只管安心吃药养胎便好。”

    闻言,司徒皇后笑道,“小先生年轻虽是轻了些,只经验不比太医院那帮子差,且我先头的妇人病便是她给治好的,小先生说没问题想来就是没问题了。”

    韦贵妃这才略放下了心。司徒皇后方才便瞧见董赟进来时抱了一坛子东西,只那会儿韦贵妃的病要紧,现下无甚要事了,司徒皇后这才问道,“小先生,你那坛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本宫好似闻到了一丝酒香?”

    司徒皇后话音不过刚落,只听外头一阵高唱“陛下驾到”,董赟忙起身,跟着司徒皇后向嘉裕帝行礼,那韦贵妃挣扎着起身,被阔步而入的嘉裕帝制止了,“免了,你快在床上躺下好好养着吧。”韦贵妃这次作罢。

    只说嘉裕帝进来之后嗅了嗅鼻子,道,“咦?朕似乎闻到了一阵酒香味。”

    司徒皇后笑道,“正是呢,想来是小先生带过来的,臣妾方才还在问小先生呢。”

    董赟忙道,“不知陛下娘娘可还记着,我曾向陛下请求过助我酿烈酒,如今终是酿出了我想要的,故而借此机会一并带过来给陛下娘娘品尝。”

    嘉裕帝眼睛一亮,来了兴趣,“快快拿酒杯来,朕要尝尝。”孙公公忙叫宫人拿了酒杯过来,拆开了酒坛为嘉裕帝和司徒皇后各倒上了一杯。

    董赟适时提醒,“此酒有些烈,陛下、娘娘慢些喝。”

    嘉裕帝声调微扬,‘哦’了一声,似有些不信,仰头一口闷下,顿觉喉中辛辣一片,若不是董赟还在跟前,只怕要连声呛咳了,只这会儿不动声色强撑着,面上赤红一片。那司徒皇后不过饮了一小口便有些受不住了,道,“好烈的酒!”

    不想嘉裕帝却接话道,“不过尔尔。”

    闻言,董赟一阵无语。司徒皇后噗嗤一声乐了,道,“比之于咱们平日里用的酒水如何?”

    嘉裕帝唔了一声,“尚可。”

    司徒皇后又是一阵失笑,不明白嘉裕帝怎得同个孩子似的,只朝董赟道,“这便是小先生酿制多日的烈酒?既可用来饮用也可作消毒?”

    董赟道,“正是,寻常人若是被刀剑所伤,用它倒在伤口上消毒最是好用。”

    “如此,那将它投入到军中岂不最是好?如今辽东那边的局势一触即发,双方僵持不下,随时都是要吃战的。陛下,依臣妾之见,侯将军此番回上京押送军中急需辎重时,不若将这批酒一并押送过去?”司徒皇后道。

    嘉裕帝唔了一声,道,“好是好,只酒坛子叮叮咚咚最易磕碎,只怕还未到辽东便全洒在了半道上。”

    闻言,司徒皇后眉头微微蹙起,“陛下说的是。如此,这该如何是好。”

    董赟也是眉头微蹙,她先前只想着能投放到军队中了,却未曾想过押送这个问题,这会儿被嘉裕帝给点出,她稍稍沉默了下。这厢只听韦贵妃道,“要是咱们时常穿用的布能兜住水就好了,这布柔软可随水而动,扔在马车上便不必管了,多便宜。”

    韦贵妃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是叫董赟灵光乍现,她喜道,“布虽是兜不住水,牛皮却是能,若是将酒放在用牛皮缝制的袋子里必定是能够安稳送至辽东的。陛下,您觉得如何?”

    嘉裕帝眉梢一抬,对于董赟这个法子不可置否,他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对董赟不由刮目相看,竟是个这般有想法的,怪不得能将他的九子迷住誓要娶她做亲王妃。原本照着嘉裕帝的意思,秦王妃必定是由他来挑选的,便是他不从朝中重臣子女中选出,也须得他同意才行,只没想到那日刘恪非但要自己选,还立誓要娶董家的小女郎做王妃,且只要她一个,嘉裕帝被儿子拂了面子,还能有好脸子给董赟吗?

    那刘恪立誓要娶董家小女郎做王妃的事只嘉裕帝知晓,司徒皇后却不得而知,这会儿她见嘉裕帝和往日明君的形象有些不符,竟似有意为难董家小女郎。司徒皇后虽不知其中缘由,却见不得小女郎有些无措的模样,笑眯眯接话道,“却是个好法子呢,难为小先生有这般见识了。臣妾觉着可行,陛下您看如何?”

    半响,嘉裕帝才道,“可行。”

    ......

    因了侯锐不日便会到达上京城内,嘉裕帝下了令,命董赟赶在侯锐去辽东之前再酿制出一批烈酒来。这厢董赟每日马不停蹄赶着酿制,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侯将军从辽东赶回,向嘉裕帝讨要太医一路带去辽东充当军医来使用,最后竟是嘉裕帝下令,点名要董赟跟着军饷一路过去。

    孙公公携这个消息下达到董家,可谓是天上炸惊雷,叫董家上下炸开了锅。

    董老太爷急了,他平日里与孙公公的关系还不错,待孙公公传完口谕,董老太爷忙将他迎了上坐,焦急道,“公公,这个如何使得啊!陛下怎得会做出这等决定?我孙女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小孩,是个不出远门的,哪里能放心她去辽东这般远的地方,这怎么成事?太医院内比我孙女出色的年轻男子大有人在啊,陛下这是糊涂了吗?”

    “大胆!”孙公公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今天也就是在你府上了,但凡换个地方,董太医你的脑袋还能保住?你我也不是相识一天两天了,洒家给太医你个忠告,陛下要你生你便生,就是要你赶着去死,也没违抗的余地。洒家瞧着你平日是个明白人啊?怎得这会儿犯糊涂了呢,这次就算了,洒家只当耳聋什么都未曾听见,放你一马,要怪只怪你得罪了小人。”

    董老太爷一怔,忙道,“孙公公可否提点一二?”

    孙公公端起茶水饮用了一口,这才说了三个字,“何太医。”

    说来也巧,原来那日侯锐说带个经验足的太医跟去辽东时,董老太爷恰巧休沐,而董文大又去了万妃那里为她扶脉。那侯锐不过刚说在太医院中挑选时,所有人都缩了脑袋。也不怪他们当缩头乌龟,只太医院这般平日里只需在太医院伺候天家人便可,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有了这等舒适的环境做对比,他们哪里愿意去辽东那个鸟不拉屎的艰苦之地去受罪?且那里又是战乱不断,最是危险,谁也不想背井离乡还有丢掉小命的危险啊!

    交泰殿内,嘉裕帝将太医院这帮子人都召了过来,这会儿见他们皆缩着脑袋不吭声,不由来了气,道,“养你们这帮吃白饭的作何用!”

    董自明不在,何太医便是太医院的头把手,只听他建议道,“陛下,如今在太医院任职的,年轻体壮的经验不足,经验足够的却是年纪大,若是跟了侯将军一路颠簸过去,只怕还未到地方便生疾病拖侯将军的后腿了。”

    嘉裕帝冷哼道,“照你这般说便是没人可去了?!”

    何太医等的就是嘉裕帝这句话,他忙应声道,“陛下,老臣倒是有个极不错的推荐人选。”

    “说。”嘉裕帝道。

    “陛下您看董太医的小孙女如何?董太医教导有方,他家小孙女尽得了董太医的真传,在外伤处理方面更是在董太医之上。论经验她不比董太医逊色,又是个灵活的,长途奔波自然要比咱们这把老骨头强,且军中外伤的最是多,董家小孙女去了岂不是正有了施手之地?”

    何为蛇打七寸,何太医算是把握的极好了,他与董自明积怨已久,每次想到先前董自明借着小曾孙讽刺他生不出儿子来,何太医便是一口郁气堵在胸口,现在终是寻到了机会,能不怎么狠怎么坑害他吗?

    董自明不是说最喜欢女娃娃吗?那就让那个老货最好从此没了女娃娃!

    何太医的心思不可谓恶毒,只他面上还说的头头是道,一副‘我虽不行可我也要为陛下推荐人才’的嘴脸,这会儿若是董自明在,只怕要不管不顾与他撕打了。可惜就是这么巧合,董家的人都不在。

    ......

    咱们且说这厢,待董老太爷弄明白了个中缘由之后,懊悔不已,只恨自己那天为何要休沐,他在心中将何太医那个死货骂了千万遍,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那孙公公压力也施了,这会儿稍稍放软了语气,摆着商量的态度道,“所谓医者父母心,更毋论分男女了,在生了病的人眼中,您那孙女便是值得叫人尊称一声‘小先生’。殿下为了社稷百姓亲自远赴辽东战场保家卫国,如今咱们身为臣子的也是该尽一份绵薄之力才是......”

    董老太爷张张嘴,找不出反驳的话了。孙公公给按了这样一定大帽子下来,国家社稷大义之道都按在头上了,董老太爷就是再不想让自己小孙女跟去,也是张不开嘴了。

    孙公公见目的差不得达到,望向董赟,道,“董小姑娘,可还有什么异议?”

    一直在旁静听的董赟终是迎上了孙公公的目光,开口道,“知道了,候将军什么时候走,我便什么时候跟着上路。”

    “七儿!”胡氏为嘉裕帝的昏庸决定,几欲吐血。现下听得女儿竟应了下来,不顾孙公公在场,大惊失色的叫了一声,“你怎么能去!”

    孙公公立刻不悦的扫眼过来。

    董成大捉住胡氏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赔礼道,“妇道人家不懂,还望孙公公莫要责怪。”

    孙公公甩甩拂尘,哼了声终是离了去。

    ——

    送了孙公公之后,董家上下愁云惨淡,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相较于家中其他人的唉声叹气,董赟要淡定许多,早在那个世界时,她就是个随遇而安的,当初因工作上的医疗事故冷不丁来了这个世界,她除了初时的稍稍不适外,很快便安下了心好好生活在此处,现下便是去了辽东,她也一样能适应。

    既是决定要去了,董赟使唤紫竹大箱小箱收拾了四个箱子出来,除了装有自己平日里的换洗衣物,剩下的全都用来装外伤处置的纱布棉绳还有专门用来止血镇痛的药物。胡氏跟在她屁股后面,瞧着她这番匆匆忙要远行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她抓着安坐到了榻上,照着她的胳膊就是狠狠一把。

    “哎呦,哎呦,痛啊......娘哎!”董赟条件反射甩胳膊,痛的丝丝抽气。

    “你还知道痛!”胡氏气道,“我瞧着你是打心里愿意去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吧?你打小就是个淘气的,不折腾死老娘我你是不甘心的......那处兵荒马乱的,刀剑最是无眼,若是伤着你了,叫我......叫我如何是好......”胡氏说到后来竟抽泣了起来。

    见状,董赟忙抱住胡氏的胳膊,脑袋搁在胡氏的肩上,半个身子都依偎了上去,伸手给她擦泪,道,“娘啊,如今不是我愿不愿去,而是陛下派我去,既是一定要去了,那便好好的准备去那里要带的东西,我还没甚大事呢,何苦哭哭啼啼的。况孙公公有点说的极是,殿下贵为皇子都不顾性命去了,如今我不过是当个临时的军医罢了,有何不可呢?听说那边极是寒冷,有些需要用到药物不见得能有,既然过去了,药也带些去吧。”

    胡氏心疼道,“能将紫竹和冬雪两个丫头一起带着吗?尤其是冬雪,你带着她们上路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照看你些。”

    董赟哭笑不得道,“娘亲,我去的是军营,你当还是在家?路途遥远,侯将军的车马有限,我哪里还能再带两个丫头过去。”

    怕胡氏又要唠叨,董赟不待她说话又道,“娘亲你放心,有侯将军在,七儿路上不会有事的,至于到了军营中,七儿不过是在营帐中给人包扎伤口,不用同男儿一般去作战的。”

    ......

    这厢董赟好说歹说才劝通了胡氏想开些,在她离家的前几日,胡氏将董成大撵了出去,每日要同女儿宿在一块,娘两个常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叙到夜半方才沉沉睡去。

    如此到了离家这日,董老太爷带了董文大、董成大还有几个孙子,亲自送了董赟出城门,在那里与侯锐送辎重的军队汇合。董赟一一与家中人话别,带侯锐派人来催,董老太爷领着家人目送董赟上了马车离去,直到队伍的最后一辆车驶出了视线,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