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齐人之福

笔木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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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停下的正是刘恪一行人,方才那女子声音乃是本朝唯一的女将军候仲颜,兵部尚书候达的孙女,她父亲正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侯锐,父女二人皆拜在秦王幕下。方才这一行人是追赶畏罪潜逃的西突木图王子,急着入城,侯仲颜领着一行人在前,刘恪随后。远远见道上摔了白衫少年,待策马近前,道路被挡,随行的侍卫见状,正要上前驱赶开,不想刘恪在后头赶过来,非但抬手制止了侍卫,还亲自下马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将少年的后脑勺堵住,两人呈半拥抱姿势......

    这可惊呆了一帮侍卫,纷纷朝白衫少年看去,见这白衫少年眉清目秀,皮肤白皙,长相很是可人,倒有些像风月之地的小倌儿,一时间想入非非,饶是侯仲颜也忍不住多瞧了那白衫少年几眼。

    要知道咱们的秦王殿下平日里在上京城内是处于零绯闻状态的,二十有三的人了,一直未曾娶亲,听传言秦王府上连母的东西都极少,秦王殿下更是不叫女人近他身,且他早些年又是投在军中历练的,那里更是连烧火做饭的都是男人,早就有传言说秦王殿下可能是个断袖,这会儿他又和一个有些娘里娘气的俊秀小生半拥在一块,这帮侍卫们表面很淡定,内心早已沸腾了起来......

    咱们且说秦王殿下,他隔着巾帕一手捂住了董赟的后脑勺,大约因了方才的跌倒受伤,小女郎此刻眉头略蹙,面上带着微微痛楚之色,再看帕子上已经沾染的血迹。刘恪眉头一皱,朝赶车的二黑子看了去,目光凛冽。

    二黑子闯了祸,原本都叫苦不迭了,又见前方策马来了一帮人,他摸不清这帮人的路数,忙闪到了一边,至于董赟他已无暇顾及。只不过片刻,待他听得董赟喊了一声‘殿下’,他顿时一惊,现下刘恪不过朝他看了一眼,他便双腿发软面无人色的跪在了上。见刘恪皱眉看向自己,忙磕头颤声道,“殿下,饶了小人!都怪我一时大意,方才未留意前面路上有个坑,马一脚踏入竟折了腿,这才害董家郎中摔跤。罪该万死,饶了小人吧!”说罢连连磕头。

    这二黑子说的也是实话,他也不想将马弄断腿,待回了裴府少不得要挨一顿打骂。董赟见他吓成这样,也不想为难他,便道,“你起来吧,我不过是磕破了点,回去擦点药酒就行了,没什么大事。只你的马不能行走了,你看要不要回府上叫人来牵马车?”

    董赟话已这般说了,只二黑子却是畏惧这殿下的威严,仍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刘恪再看一眼董赟,见她一双明眸正望向自己,那双眼好似会说话,知道她这是在示意自己开口,便皱眉朝二黑子道,“起来吧。”

    二黑子如逢大赦,这才抖着腿起身。

    这厢,刘恪抬手示意侯仲颜一行人先走,侯仲颜跟随刘恪多年,刘恪不过一个眼神她便能读懂意思。侯仲颜又朝两人看一眼,瞧见秦王殿下的目光就未从那郎中身上移开过,遂而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帮粗心的侍卫,哪里有打耳洞的男人?这分明就是个女郎中。

    ......

    待侯仲颜带着一行人策马离开了,董赟这才意识到她和秦王殿下的距离有些过近了,忙后退了两步,自己捂着后脑勺,对秦王殿下道,“殿下,我无事了,您先走吧。”

    不想董赟刚说完这话,身子一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到了马背上,秦王殿下随即上马,坐在她背后,一手扯着马缰,将她半搂在胸前,直接策马朝董家方向而去。

    董赟意识到不妥,开始挣扎,“殿下,我要下去!”

    “别动!”秦王殿下低声呵斥了一声,并未松开。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他轻咳了一声道,“你的伤口需要擦药,我快些送你回去。放心,现在你的身份是个男人,日后受人非议的是我。”

    董赟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噗嗤一笑,果真不再挣扎。秦王殿下说的是,别人只知晓董家有个小孙女,现下要坏名声的也是秦王殿下。

    话虽如此,董赟只叫他在距离家中十丈开外的地方将自己放下,原因无他,若是叫府上下人瞧见传到了老太爷耳中,她又得被老太爷耳提面命一番。刘恪知晓她的不便,果真应了她的要求,在董家对面的小巷子里将她放下,目送她进了家门,这才策马离开。

    这厢董赟出门前还是好好的,现在回来不止头上被磕了个小洞,手掌上膝盖上也都擦伤了,可把胡氏给心疼坏了,自然又是围着她一番慌乱。待后脑勺由着紫竹上了药,董赟坐在榻上,把头伏在胡氏膝上。这会儿药也上了,胡氏缓过了神,少不得要骂她两句。董赟闭目不语,任由胡氏絮叨,也未搭话,心里只是沮丧。

    她今日出门前该翻下黄历的。先是知晓她原以为是良人的裴浦远是个早就有通房的,接着又被裴夫人指桑骂槐暗讽了一番,回家来更是差点摔断了脖子......莫不是要有什么血光之灾?

    真是够倒霉的......董赟脑子里乱嗡嗡的,饭都没吃,直接回自己屋里睡去了。

    ——

    因了近来运气不好,董赟这几日都乖乖待在家中,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济慈堂。这日她照旧在济慈堂里坐诊。服了几贴药的裴浦远身上大好,脸上红肿消退,连着喉头水肿也好了,待能出门后他便借着去瞧病的由头来了济慈堂。

    那裴浦远甫一进门董赟便注意到了他,只她案桌前排了长长一队等着瞧病的,董赟不过看了他一眼,便敛了心神专心为人扶脉。

    瞧见裴浦远的可不止董赟一个,那董昌起先未曾注意,喝茶水歇息时方才看到裴浦远正坐在堂内,便朗声笑道,“裴兄,既然来了怎么不说一声,等在那里做甚?哪里不舒服?快过来我替你瞧瞧。”

    可怜裴浦远是奔着董家小妹而来的,这会儿却被董家大哥揪了过去。只说裴浦远同董昌磨蹭了半响,人在董昌这边,心却留到了董赟哪儿,与董昌的一问一答间,难免有些分神。董昌将这些看在眼中,忍笑并不点破。对于裴浦远,董昌是极为看好的,况裴浦远性子好,与自家小妹还挺般配,若是能成就一段佳话未尝不是件好事,故而在自家小妹前脚离开,裴浦远后脚就找借口告辞时,董昌并未点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叮嘱他下回再来一趟。

    这厢裴浦远在由济慈堂通往董家后院的巷道里追上了董赟,“小妹留步。”

    “裴大哥来找我何事?”董赟停下了脚步,扭头朝他淡淡道。

    裴浦远不知道是哪道环节出了错,明明那日在东山书院时是说好的,待她再长大一些之后便上门求娶,就是几日前她为他扶脉诊病时还是好的,只为何今日她对他这般冷淡了?

    那裴浦远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小心问道,“你为何......生我气?”

    实话说,董赟是个不会生闷气的,也藏不住心思,她爱将话挑明了说,这会儿也不曾打算拐弯抹角抑或吭吭唧唧不说话任由他猜。她微微吁口气,正色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日后娶了妻,你的丫头秋菊如何处置?”

    董赟冷不丁这么问了一句,叫裴浦远措手不及,他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仔细瞧了瞧董赟的面色,只她这会儿不显山露水的,面上完全瞧不出喜怒,好似刚才问的是‘今天天气如何’这种问题。

    裴浦远敛了心神,思虑了片刻斟酌道,“秋菊跟了我多年,便是我日后娶了妻也做不到昧了良心将她撵走,若是......你不喜欢她,我将她放在别院里......你看如何?”

    在当下这个大环境里,裴浦远有这种想法实在称不得渣,凭良心来说,相较于本朝大多男子,他已是好的,只有秋菊一个固定通房,还能想到若是董赟日后不喜欢秋菊他该如何做......

    裴浦远已是先退步,只董赟却是不承他的情,一字一句道,“裴大哥说笑了,要不喜欢也是日后的嫂子不喜欢,与小妹何干?”

    裴浦远一怔,略张了下嘴。

    董赟却是已经打断了他,忍不住冷笑了下道,“我知道裴大哥要提那日在东山书院的事,在此小妹先向裴大哥道歉,小妹年幼无知,不敢耽误裴大哥娶亲。再者想必裴大哥应当知道我爹爹一辈子只有娘亲一人吧?也知晓我祖父只有我祖母一人吧?我董赟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未曾想过要攀高枝,只想着若有一天真要嫁了,也绝不委屈了自己。做得我相公的须得有两点,第一无姬妾,第二没通房。若是寻不到爹爹和祖父这般的,我董赟宁愿不嫁。”

    裴浦远呆呆瞧着董赟一张决绝的脸上那黑漆漆的双眸,半日里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董赟说出了心中所想,再不睬他,就让他去和他的通房百年好合同归于好去吧,日后再跟她无关系......

    ——

    一场秋雨一场凉,夏季的燥热已然过去,天气渐凉快了下来,时下的衣裳也换上了厚实些的。董家在这个季节里又迎来了一场喜事,如今亮哥儿满月了,照旧要大办一场。

    平乐长筵,美酒斗千......亮哥儿满月那日,董家会客堂内热闹异常,因了前院太拥挤,董赟未曾露面,只在后院的偏房里与亮哥儿逗笑,亮哥儿也不过在开席时被抱出去露了一面,这会儿姑侄两人一个躺在摇篮里咿咿呀呀,一个逗着咯咯笑。

    紫竹见她家姑娘晚上没怎么吃,这会儿从小厨房里端了一碗豆腐羹过来,董赟闻到小葱花的香味,食指大动,接过来吃了。待她用完,紫竹收拾了碗筷端去厨房,再回来时随便带上温水巾帕为她家姑娘净手。只再等她回来时,屋里却没了她家姑娘的人影儿,只亮哥儿一人在摇篮里哇哇大哭。

    小厨房不过就在这个院子里,而这院子并不大,紫竹去厨房也就片刻的功夫,且她家姑娘就算出去也会喊她一声不是?

    紫竹心里咯噔一跳,当即喊叫了一声,“姑娘,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