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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镜忽然害怕了,这样的楚清欢并不是他熟悉的。
她明明救了自己,不惜自己性命,为何却是这般对待自己呢?
看皇甫镜脸上带着几分犹疑,楚清欢冷笑一声离开了。
皇甫镜依旧不松手,似乎在苦苦挽留。
看到楚清欢脸上没有不耐,依旧是笑意盈盈,皇甫镜轻声问道:“你喜欢的是太傅?”
楚清欢眉眼一挑,“太子殿下,难道这个答案对你而言就这般重要?”
皇甫镜依旧是不松手,两人几乎是僵持在那里,雨后的京城带着几分凉爽,没有七月里的沉闷燥热。
定国公府门前的侍卫早早注意到这些,连忙进去通传定国公,得到的却是定国公的摇头,“他们的事情,随他们去。”
自己怎么插手?
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自有主张。
一旦插手,便是再也走不出这泥潭的。
衣袖一点点从手指间滑落,皇甫镜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看着楚清欢那盈盈不变的笑脸,他开口几乎都带着委屈,“为什么,哪怕是我为了你大逆不道,你也不会喜欢我,哪怕是一丝一毫?”
他向来是天之骄子,又何曾这般委曲求全似的求得这一点点的关注?
那一瞬间,楚清欢只觉得自己无比狠心,几乎是这世间最残忍无情的人。
“感情之事向来勉强不得,我对殿下有感激之情,有亏欠之情,却唯独没有这男女之情。”
她欠了皇甫镜一条性命,所以当初哪怕是自己身处险境也会救他的。
“你哪里有亏欠我?清欢,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哪怕是这皇位,我都可以舍弃!我带你去云游四方,去蜀南,去月黎国,去海外。”
眼前的人似乎癫狂了似的,楚清欢只觉得肩头一疼,双肩被皇甫镜掌控在手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太子殿下,你若是用强我无话可说,可即便如此,我心中依旧没你,我不爱你,也不会恨你。”
不爱不恨,那自己在楚清欢眼中又有什么地位?
皇甫镜骤然松开了手,神色间却是颓然,便是脚步都似乎千钧重,似乎抬不起来似的。
楚清欢唇瓣翕动,最后却还是摇头离开,要断绝便是要彻底点,这般拖拖踏踏又算是什么?
拐角处是云府的马车,丁留看着楚清欢安然归来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若是皇甫镜再不松手,怕是自己便要冲过去了。
毕竟要是适才那一幕被有心人看到,只怕是小姐的清誉就毁了。虽然,在千岁爷手下,早就不剩下什么了,可是面子好歹也是要做的,不是吗?
皇甫镜的怅然并未耽误正事,携带着圣旨赶赴北疆的定国公第二天一早便是离开了京城,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曾想到卧病的定国公竟是出山了。
而监国的太子竟也是轻而易举地便请动了这老将军。
一时间众人对皇甫镜的看法竟是前所未有的转变,也许他们都小瞧了这位性子温和的太子殿下。便是连承恩侯也是有些心中诧异,难道宣武帝竟是留了一手,听说养心殿里帝王已经清醒了,只是却不曾过问朝政罢了。
朝堂上的风波诡谲从来都影响着后院女人们的生活。
孙府里,看着楚清欢竟是颇为熟练的抱着孩子哄孙临渊入睡,楚常喜有些惊讶。
不知为何,向来听话的孙临渊今日却是忽然间哭啼不止,自己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竟是到了楚清欢手中安稳了几分。
“没想到二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楚清欢笑了笑,当初师父有段时间特别钟爱医治小儿,自己跟在他后面没少做这些哄孩子的事情。
“父子连心,只怕是临渊想念他爹爹了。”
楚常喜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强装作不在意,“他才多大,有什么好想念的,二姐在糊弄我。”
楚清欢笑了笑,竹园里四下无人,便是几个丫环也都被遣开了,难道楚常喜特意请自己来就是因为许久未见吗?说来,她和楚常乐的关系可是要比和自己好几分的,为何请了自己却不请楚常乐呢。
“糊弄不糊弄,你心里清楚的很。”
楚常喜被戳穿了心事,脸上再也伪装不下去,“二姐,他会不会有事?”
那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是前所未有的,楚清欢想要嘲弄一句,可是看到楚常喜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却又是说不出口了。
“你信他吗?”
楚常喜闻言愣在了那里,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楚清欢扶额,楚常喜并不算是十分愚蠢,可是楚家的几朵金花中,她却是最笨的,毫无疑问。
“不知道?那就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就知道了。”
楚清欢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楚常喜愣了一下,旋即却是道:“其实我该感谢他,要不是他也许我还没有出嫁,我又不像二姐有那么得力的外家,只怕是当时就死了,若是不然就是沦落到坊间,也是生不如死。孙延人一开始对我很坏,明明是他对晴纹有意的,可是我把晴纹送给他的时候,他却又是动怒。”
楚常喜情不自禁地落泪,楚清欢见状不由皱眉,却是听她继续道:“我宠晴纹,冷遇我,可是却又是不断地折磨我,我甚至求死都不能,每日里都被看押着,那段时间……”
忽的抓住了楚清欢的胳膊,楚常喜激动道:“二姐,你信吗?那时候我求死的心都有了。”
“没问他为什么?”
楚常喜说的是实情,只是楚清欢多少有些没料到,楚常喜竟是毫不隐瞒,毕竟那不是什么好事,谁愿意把自己的悲惨过去告诉别人呢?何况,自己和楚常喜曾经是水火不容的。
“我不敢问,他不想说的话,我便是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的。”楚常喜幽幽道:“可是二姐,我担心他?”
“担心他死了,你该如何自处?”楚清欢语气不善,楚常喜只觉得异常刺耳。
“就算是我砸锅卖铁,也会好好抚养临渊的!”楚常喜骤然高声,竹林里栖息的鸟雀都被她尖锐的声音吓跑了。
楚清欢笑了起来,“那你何必问我?自己的心思岂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真是关心则乱。
楚清欢飘然离去,只留下楚常喜傻傻地站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楚清欢没想到的是,楚常乐却是在孙府外等着自己。
“若是被常喜知道,她会伤心的。”
楚常喜也是邀请了楚常乐的,只是承恩侯府却是说楚常乐身体不适,并没有前来孙府。楚清欢知道,楚常乐不来,其实有避嫌的意思。
毕竟承恩侯府如今可是名头响亮,“如日中天”呢。承恩侯又对北疆之事颇多意见,又怎么会让楚常乐前往孙府呢?哪怕是姐妹之间的宴会。
楚常乐轻轻勾唇,她脸蛋丰腴,倒是比当初还多了几分风情,“三姐,并不看重我的意见,我来与不来都没关系的。”
楚清欢微笑不语,楚常乐找上自己难道就是为了陪自己静坐吗?楚清欢并不认为她有这个闲工夫。
“五姐的事,我听说后很伤心,她是个好……”
楚清欢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常乐,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锦芙究竟如何,你关心与否她都活不了的。倒是不如关心关心长辈和晚辈好了,小孩子刚出生总是容易生病的,没有亲娘照顾怕是不安稳的,你还是快些回去才是。”
楚常乐的眼泪悬在那里,脸上的吃惊怎么也掩藏不住,“二姐,你在说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生怕外面有人听到似的,楚清欢却是眼神黑亮,带着嘲弄与不屑,“不要以为自己做的能瞒天过海,常乐,人在做天在看,你说那无辜死去的小世子会不会孤魂野鬼也要找你的孩子报仇呢?”
手紧紧抓住了车厢内的小茶几,指骨都泛白了几分,“二姐,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孩子,那孩子是我收养的,他,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娘,我看他可怜,才……他和珏儿很像,我对不起珏儿,所以才……”
“所以才好心收养了?”楚清欢笑了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承恩侯会对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这般宠爱,还上折子奏请他为世子,莫非是承恩侯忽然间善心大发?一边对一个小商贩赶尽杀绝,一边却是把一个幼子捧上了天?”
楚常乐只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错了,她想要下马车,可是脚却是发软,根本走不动丝毫。
看着说不出话来的人儿,楚清欢原本该同情的,可是却没有半点同情,她不相信,以楚常乐的本事,还能逃不出承恩侯的手掌心,人若是自甘堕落,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对她怜悯呢?
“常乐,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男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子孙绕膝的,承恩侯独子早逝,女儿出嫁后却又是丧夫,有个孩子在膝下养着,未免会失了分寸。你可以想好了,这孩子是要叫承恩侯祖父,还是要叫他父亲?”
楚常乐脸色没有了血色,贝齿咬着唇瓣,鲜血直流,只衬得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楚常乐离开的时候失魂落魄,只是楚清欢却没有半点同情。
路都是人自己选的,没什么好后悔的。
“小姐,六小姐为什么来找你?”苏绾不解,楚常乐的举动实在是太异常了。
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落下了把柄?而且,难道她就这么笃定小姐会不清楚她那点烂事?
楚清欢闻言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何不给她留几分颜面吧?”
苏绾脸皮有些厚,被戳穿了却也不在意,“小姐对三小姐都能容得下,六小姐其实也没做什么恶,奴婢有些不解。”
说来,倒是楚常喜当初对小姐和大少爷并不怎么好,而且还经常帮宋氏害人的。
“会叫的狗不咬人,你以为她没对我动过手?”
苏绾闻言一惊,“怎么可能,锦衣卫没查出来什么。”虽然知道楚常乐原本木头人的性子多少有几分伪装,可是,可是也不算什么呀。
楚清欢笑了笑,“我和南宫默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马匹被人动了手脚,当时是红玉伴在我身边,你不知道。”
苏绾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可是却也是清楚这回子事情的,如今听楚清欢骤然提及,脑中不由一亮,“小姐是说那手脚是六小姐动的?”
楚清欢笑了笑,“不是她,可是她也脱不了干系。熟悉马匹,而且能在丁留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的,除了当时相府马房里的人再无其他,而楚常乐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丫环小厮里面恰好就有个是马房的小子。”
苏绾闻言顿时明了,“哪有马房的小子做陪嫁小子的?所以小姐这才怀疑……”
楚清欢笑了笑,也是她迟钝了几分,竟是没发现原来刘婉言早就对自己动了几分杀机了。只是这杀机,就算是楚常乐没参与,却也是知情的。不过当时的那股子杀气却又是谁的,只怕是怎么也找不到了的。
“原来如此……”苏绾喃喃,只是良久之后才骤然反应过来,“可是楚常乐来找您做什么?”苏绾再没了一丝恭敬,这次已然是直呼其名。
找她做什么?楚清欢笑了笑,“总归是要过日子的,她现在依附承恩侯,可是那是个半截身子要如土的人,你觉得楚常乐能不图后路吗?”
所以,她明面上不方便来孙府,可是却还是想要知道孙延人的动静的。
孙府被孙延人安排的犹如铁桶,寻常人是插不进去的,所以她便只好曲线救国,来自己这里打探风声。
“她倒是个玲珑的。”苏绾这话里明明白白的都是嘲弄,眼睛里满是不屑。
只可惜再玲珑的人,碰上了小姐,也会结束胜局的。
楚常乐的路是自己选择的,楚清欢并不会去多加干涉,因为她也没有这个时间了。
定国公的一番话让皇甫镜动作雷霆,兵部上下官员莫不是战战兢兢,便是这些日子因为承恩侯府而水涨船高的兵部侍郎柳夏武也是焦头烂额,只觉得脖子上面的脑袋沉沉的,一不小心就要掉下来似的。
“柳侍郎,太子殿下忽然间发难,莫不是谁进了谗言?”
柳夏武看了一眼,最后却是垂下了脑袋,什么叫做有谁进了谗言,最近御史台上的奏章犹如冬日飞雪,莫不是说承恩侯府进谗言,惑君上。
便是自己也都成了“佞臣”。问自己谁进了谗言?柳夏武冷哼了一声。
那官员无缘无故吃瘪,却又是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傻了眼。倒是有个同僚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小心言语了几句,最后兵部衙门里一片安静。
柳夏武去见了兵部刘尚书,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柳夏武奈不住开腔道:“大人,如今太子怕是动了真怒。”
刘尚书何尝不明白?
太子何等样人,如今监国期间正是朝政纷纷,北疆战火,京城大小之事,莫不是齐齐涌了上来,偏生宣武帝醒来后却又是一直养病,竟是对朝政不发一言。
“侯爷怎么说的?”
柳夏武听到这话心里一梗,旋即道:“大人说笑了,侯爷什么个心思,下官怎么知……”
柳夏武话没说完,却是听见刘尚书冷言冷语道:“当初伸手的时候,侯爷的心思可是明明白白的,怎么,现在又拿不准了?”
柳夏武没想到这尚书大人却是一下子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顿时脸色一变,“大人这话若是让侯爷听去了,只怕是……”
“柳侍郎不必威胁本官,我尚书府倒是有几个得力的家丁,不怕什么江湖人的。”这话却又是将前些日子承恩侯买凶杀人之事捅了出来。
柳夏武没想到这顶头上司今天吃了枪药似的对自己言辞间没有半点客气,他顿时坐不住了,“大人,当初拿拿银子的时候,大人可是没这么牙尖嘴利,如今巴结上三皇子难道就有恃无恐了不成?别忘了你女儿也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就算是楚锦绣死了,可是三皇子为三皇子妃服齐衰,怕是这一年半载不会将刘侧妃扶为正妃的!”
柳夏武冷笑一声,虽然自己女儿不过是个继室填房罢了,可是却也不是上赶着去做妾的,看着顶头上司脸色顿时成了黑锅底,柳夏武冷笑着离去。
刘尚书却是恼恨的狠狠一拳砸在了长案上,当时他就看中皇甫镜,如今皇甫镜监国,虽然承恩侯胡作非为,可是宣武帝却也不曾将其罢黜,除非皇甫镜死了或者皇甫殊另辟蹊径,否则这辈子自己都当不了国丈!
兵部衙门里并没有想到,皇甫镜这次虽然收回了兵部调度粮草的职权,可是却也没有再追究,而是直接下旨此番北疆粮草督运之事由晋国夫人府和云府两家负责。
定国公预测没错,只是却没料到两家共同经营此事。
偏生云詹因为又是找到了另一个侄子的线索而离开了京城,云老太爷病榻上瘦骨嶙峋却又是不方便主持,这事最后却是落到了楚清欢身上。
想起云武不给力,云老太爷有些恼火,“本来是给你找个管家的助力的,结果这孩子倒好,打打杀杀有一套,其他的……”看个账本简直比吃汤药还难受,只希望自己那大侄孙子能有几分经商的天赋,不然……云老太爷真心有些后悔了。
楚清欢笑了起来,“外祖父,人各有志,二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个江湖高手在云府,起码承恩侯府悄没声息来找茬的人都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这样子其实很不错的。
云老太爷最近身体好转了几分,只是人却是怎么都养不胖了,“你过会儿去跟晋国夫人好生商量商量,她督办过多次,这也是手到擒来的,多听长辈的意见,知道吗?”
楚清欢点头应了下来,云老太爷如今是越发担心自己了,楚清欢有话想说,只是看着老太爷那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楚清欢赶到晋国夫人府的时候,薛金莲正是陪着晋国夫人说话,看到楚清欢到来,不由笑了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薛金莲在回娘家楚清欢并不诧异,即使是婚后,薛金莲也是掌控着薛家的部分生意的,便是楚文琛都默许了妻子的做法,即便是后来薛金莲将次子养在了晋国夫人膝下,成为了薛家子,楚清欢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看来三哥倒是把你宠的越发没法没天了。”晋国夫人看着两个女儿家斗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说笑了一阵子,晋国夫人才入了正题,“这次粮草要去江南采购,这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向来押解粮草都是我亲力亲为的,这次本该由你和金莲出面。”
楚清欢倒是听说过,只是看晋国夫人脸色,她不由一惊,旋即笑了起来,“恭喜三嫂,倒是瞒的我辛苦。”
聪明人就是这点好,一点就透,薛金莲饶是向来脸皮子厚,可是听楚清欢这般一点就透却也是脸微微一红,“也是这两天的事情,本来想过些日子再说的,只是没想到忽然间除了这茬子事情。”
楚清欢默然,晋国夫人向来都是亲自押解粮草,这事情便是心腹之人也难以托付,毕竟是周身性命。若说云府,那便是云詹出面了,毕竟云武现在身份并没有公之于众。
只是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虽然是这九州名头响亮的人,却也是难免的疯言疯语,退而求其次便只能让两家小辈出面了。
楚清欢自然是当仁不让,只是如今薛金莲却是身怀有孕并不方便,这倒是有些为难了。若是薛家没人前去,只怕是云薛两家勾结的传闻三两天便是能传得人尽皆知。
这样的传言,是晋国夫人不乐意看到的,楚清欢也不喜欢。
“好在如今你三哥负责的那大典已经完成,所以这次便是由他与你一同去,他是个书呆子,你对他不用客气。”薛金莲光风霁月,对楚清欢很是坦白的露出了底线。
只是楚清欢到底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会是晋国夫人再度前去的,却没想到是楚文琛出面。
“我年纪到底大了,身体不安稳,向来太子殿下能够体谅的。”晋国夫人抿唇一笑,只是这话却不过是说给太子听得。
楚清欢点了点头,晋国夫人交代了楚清欢些事情便是离去了,留给两姐妹说话的空间,薛金莲忽的抓住了楚清欢的手道:“清欢,这次还有件麻烦事,只怕你要多担待些了。”
楚清欢皱眉,薛金莲犹豫了一下,楚清欢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你也有难言之隐了,到底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薛金莲笑了笑,“也是,倒是我想多了,这次据说还有个监督的,是皇后身边的人,说是伺候你我的。”
楚清欢眉头一拧,薛金莲话说到这地步,自己也是明白了几分,“那人我也认识?”
“朱沅。”
饶是知道这人是自己认识的,可是听到朱沅这名字,楚清欢也是愣了一下。
苏绾从来没给自己透露出口风,看来便是她都不知情。
苏绾都不知情,薛金莲却是知晓了内情。楚清欢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就抓到了真相的尾巴,“是云溪告诉你的?”
薛金莲惊异地抬起了眼眸,旋即却是点了点头,“嗯,这事本来知晓的也并不多,云溪她觉得没脸见你,所以便托我传口信给你。”
楚清欢乐了,“那个傻丫头,我又不是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她可还好?”为了避嫌,自己并没有去林府看望,也不知道楚云溪这胎相如何。
薛金莲眉宇间带着几分低落,“因为林慕言的事情,她回了林府,怕因为林慕言之事耽误了你三哥的前程,每每有消息都是派那小丫头玖儿来告诉我。”
楚清欢闻言一愣,她倒是没想到,楚云溪这次竟是避嫌避的这么严重。
姬凤夜骤然被定罪,偏生又是抓不到人,林慕言取而代之执掌锦衣卫,几乎成为了承恩侯的“走狗”,锦衣卫的名声原本就不好,如今几乎败坏殆尽。
林慕言臭名昭著,几乎比当年的姬凤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云溪虽然个性纯良,可是偏生是个心思重的。
如今丈夫这般,她又怎么敢在娘家常住,这样岂不是耽误了父兄的前程?偏生回到林府后却又是十分的寂寞,林慕言依旧是诸事繁忙,楚云溪这一来二去的,怕是便不好过了几分。
看楚清欢情绪也有几分低落,薛金莲不由心中愧疚了几分,勉强笑了起来,“不过玖儿那丫头是个能言善语的,好歹有她在云溪身边伺候,倒也是稳稳的,等到北疆战事结束,也许你都能抱上她家的孩子了。”
楚清欢闻言一笑,“倒也是。”京城这边也不会拖太久的,熬过了这段日子,便是再也不怕了。
商量好了一应事宜楚清欢回到云府的时候,却不想云老太爷已经听到了消息,看着楚清欢的眼睛有几分瘆人。
“你以为这督查粮草的生意是这么简单的?竟是上赶着去接下来,还有云詹那混账,就不知道推辞了这……”
老人家因为生气而咳嗽了起来,楚清欢连忙给他顺气,“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抗旨不遵?”
云老太爷一句话被噎住了,顿时气得只想敲楚清欢的头,“你就算是抗旨不遵,难道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堂堂郡主,却是要做这生意人的买卖,这好一场算计!
“那你就任由她拿捏不成?”云老太爷有些怒火,明明是皇甫镜上赶着喜欢他们家清欢的,怎么倒是清欢的错误了。柳皇后这次算计的这么明显,真是有失一国之母的风范。
楚清欢笑了起来,“其实柳皇后也不过是趁势而为罢了,这事本来就落不到别人头上去的。何况,我还想借着这次押解粮草的名头让云家彻底翻身,外祖父放心,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柳皇后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让自己远离京城而已,顺便用朱沅来监督自己,无非是想要给自己敲一个警钟罢了:她是知道姬凤夜和自己的关系的。
云老太爷到底有些不放心,只是忽的却是抓住了楚清欢的胳膊,“丫头,你该不会原本就打算离开的吧?”
不然,何以楚清欢竟是这般平静的接受了,自己这个外孙女的性情,云老太爷可是有几分了解的。
楚清欢闻言笑了起来,“有这个打算,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云老太爷闻言忽的叹息了一声,“丫头,有时候我在想,你若是个男儿身便好了。”若是男儿身,便不用估计这许多,甚至依靠着这份聪明与智慧,能闯出一番天地来的。
楚清欢笑了笑,男儿身,这世间有一个姬凤夜便足以,不需要自己再去上赶着做绿叶。
因为军情紧急,楚清欢很快便是离开了京城,与之同行的是楚文琛、朱沅,还有几人是晋国夫人和云老太爷亲自安排的管事。
江南向来有沃土千里之称,所以此番粮草多是从江南押解至北疆的,云薛两家都有不少的店铺,只是大军粮草又不是一石一斗能解决的,便是有些粮铺趁机抬高了物价,分明是看楚清欢不过是个闺阁女儿,想要狠狠敲诈一笔。
楚文琛不熟悉生意场上的门道,朱沅见状不过是冷笑又冷笑,“郡主不是聪慧过人的很吗?如今整个苏杭都哄抬物价,这三军将士可是等着这粮草的。”
楚清欢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看来兵部办事很是不合格,三哥你回头可记得参一本。”
朱沅没听懂这话里含义,“你这话什么意思,兵部早已经把这大权交给了你,难道想要推卸责任不成?”
朱沅依旧是一身红衣,几乎是燃烧的凤凰一般,楚清欢笑了笑,“我来之前可是特意查了的,兵部当初置办的粮草能够维系北疆月余,如今这才不过一旬罢了,北疆便是没了粮草,朱沅姑娘这般说,无非是在告诉我,兵部贪墨,三哥这事情你可得记下来,回头御史台参上一本,也不辜负了朱沅姑娘一番苦心不是?”
朱沅娇颜几乎变成了酱色,只看着楚清欢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六七八个透明窟窿似的,只是楚清欢却是没看见她似的,安安静静地继续与楚文琛对弈,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朱沅气得离开,屋子里顿时只听到棋子的碰撞声,楚文琛一子落下,“你已经有了成算?”
楚清欢笑了笑,“一筹莫展呢,三哥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看楚清欢这模样,楚文琛不禁笑着摇头,若真是一筹莫展,何以这棋局上竟是这般深藏不露,便是他直到现在才看出自己大势已去,分明是输了。
楚文琛依旧和一群管事们继续劝说粮商,楚清欢则是留在了客栈之中。朱沅看到她冷声一笑,“从这里押解粮草到北疆,少说也要十五日,我看你回头拿什么交差!”
苏绾见状只恨不得将朱沅这吃里扒外的叛徒给格杀当场,只是却被楚清欢拦了下来,“拿你的人头,你说姬凤夜会怎么样?”
朱沅瞬间神色一变,“楚清欢你……”
“混账,郡主的名讳也是你敢直呼的?”苏绾逮住了机会,“别以为是皇后亲派的便以为自己身份多尊贵了几分,哪里凉快滚哪里去。”
朱沅论口舌从来不是苏绾的对手,听到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变,只恨恨地瞪了苏绾两眼。
“你就不怕她拿出特使的架子,把你给推出去斩了?”楚清欢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苏绾却并不以为意。
“小姐,你不了解她。”朱沅锱铢必较,原本以为自己是千岁爷身边唯一的,后来却是感到了楚清欢的威胁。
“她这个人呀,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小姐,我觉得你可以放心,朱沅不会透露你和千岁爷的关系的。”
“嗯?”楚清欢皱起眉头来,朱沅会藏着掖着?这可并不像是她的为人。
苏绾有些难为情,“要是奴婢没有猜错的话,此番朱沅投靠柳皇后,是为了千岁爷,她到底是千岁爷身边的人,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而她到底也没有斩尽杀绝,是想要姬凤夜浪子回头,自己再度回到姬凤夜身边?”
楚清欢带着嘲弄的声音让苏绾愣神,旋即却是意识到,其实小姐也看出来朱沅对千岁爷的心思了。
“她是个糊涂的,千岁爷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知道吗?”苏绾语气里几分无奈,到底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有着几年的情分,如今竟是这样子了,她怎么能不难过?
是呀,一次不忠,怎么指望姬凤夜能够再度用她呢?真是个可怜的却又是可鄙的人。
一时间主仆两人无话,直到画眉从外面带来一堆吃食,才打破了此间安静。
“小姐,外面街上现在可热闹了,苏州的百姓说是要把自家粮食捐出来呢。”
楚清欢闻言一笑,“那三哥怎么说的?”
画眉想了想,“唔,三少爷说北疆将士戍边之苦,流血牺牲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怎么能要百姓的口粮,拒绝了。”
楚清欢闻言笑了起来,三哥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苏绾脑袋开窍,“三少爷这般一说,那让苏杭两地粮商脸面往哪里放?这时候只要有一个粮商松口,其余众人便是不攻而破!”
楚清欢点头一笑,正是这个道理。民心所向,若是此时这些粮商还要借机抬价的话,便是苏杭百姓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民心所向,才能所向无敌。
只是画眉却有些担忧,“可是只怕是没有能出头的粮商,咱们家的粮店不可能再出头的。”
画眉的实话让苏绾脸上笑意僵硬,是呀,云薛两家早已经将粮食尽数拿出,这时候再拿出粮食来,只会是授人以柄。
楚清欢却是笑了笑,“苏绾,锦衣卫不经常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吗?这次,有没有兴趣?”
苏绾脸上有些哭笑不得,“小姐,其实锦衣卫也不是老做那些……”只是下一瞬,苏绾却是眼睛一亮,“这事,奴婢求之不得!”
能把这些天的憋屈气出了,她可是期待许久了的。
画眉犹是不懂这两人打的什么机关。楚清欢却是不放心似的,“这是你和卫三一起去办。”
这句话让画眉惊讶的挑起了眉头,“卫三,他也在吗?”
楚清欢唇角微扬,合格的隐卫,卫三真真是暗卫的表率。
苏绾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知道自己该夸卫三隐蔽工作做得好,只有自己和小姐知道他的存在,还是怪卫三郎心似铁,明明心急画眉,竟是忍着没说。
“呃,卫三负责保护小姐的安危,一般不出现的。”
看着画眉“哦”了一声,便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苏绾有些担心,卫三这辈子可否能抱得美人归。好像,画眉不怎么在意他似的。
“这事你听他安排,不要冲动。”楚清欢又是交代了一句,苏绾悻悻,看来千岁爷是吹了“枕边风”的,不然,小姐何以对自己交代这么多呢?
苏绾不在,画眉干脆陪着主子做些绣活,如今苏州百姓民情激愤,她们并不方便出门。
朱沅却好像是烧不死的小鸟似的,又飞了回来,没看到苏绾,朱沅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
楚清欢却是唇角微微一扬,根本没瞧见她似的。
“苏杭粮商摆明了不吃你这一套,我倒是要知道,你还能撑多久。”朱沅一脸的愤懑,可是心中却是摆明了看好戏的姿态。
楚清欢闻言一笑,“我不打算撑多久,不过朱沅姑娘,你这般恨我却又不杀我,这么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朱沅顿时吃瘪,“你……”
楚清欢站起身来,裙裾微微摆动,“我怎么呢?你可知道姬凤夜为何不喜欢你?”
朱沅几乎两眼都冒着火光,看向楚清欢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凌迟了一般,可是心底里却又是想要知道答案。
她伺候千岁爷三年,为何竟是不比这个姿色一般的女人。
凭什么,她不服!
楚清欢却是故意折磨她似的,绕着朱沅走了一圈,最后却是轻蔑地笑道:“姬凤夜想要绝色女子多了去了,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凭什么能留住他?”
朱沅最是骄傲自己姿色,少女的明媚又带着张扬,便是苏绾也比不上,何况说这话的还是连自己都不如的楚清欢,她顿时恼火,只是楚清欢却是笑着道:“生气有什么用,他那般容色,便是世间难寻,什么样的女子又是能比得上他?你虽然功夫不错,不过却也不过是个粗人而已,身份不能匹配,性格又是不好,脑子更是不灵光,又凭什么能留得住姬凤夜的心呢?”
这一番话直将朱沅说的一分不值,楚清欢悠哉悠哉地离开,却不想朱沅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
“我是不如何,可是你又算是什么!”朱沅整个脸都几乎扭曲了似的,看得画眉只觉得胆战心惊,想要上前帮小姐,可是小姐那眼神分明是示意自己没事。
“你当初是丞相府庶女,就算是恢复了嫡女身份又如何?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连楚家都没有了,还混迹在商贾人家,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千岁爷留恋的,他不过是玩弄你而已!因为你当初竟……”
看到楚清欢眼眸流转,朱沅顿时住口,只是手下却是越发用力了,恨不得将楚清欢肩头捏碎才好。
“我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可是他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吗?”该死,明明就差那么一句朱沅就说出来了的,偏生竟是住口了。
“至于你想说的,我告诉你,姬凤夜要权势有权势,缺的独独是银钱罢了,而我偏生有这个银钱,你不觉得我们是狼狈为奸,偏生又是天生一对吗?”
楚清欢便是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让朱沅只恨不得将她这淡定的嘴脸撕碎了一般,可是却感觉楚清欢的肩头从自己手心滑落。
“你以为将姬凤夜逼上绝境,他还会再给你机会?”楚清欢淡淡一笑,“假以时日他有了空闲,只怕是你会是死得最惨的,毕竟他可是最讨厌背叛的。”
朱沅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你以为自己懂千岁爷?胡说八道!”只是她声音再冷静,可是紧握的双手却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那就拭目以待。”楚清欢笑靥如花,“我赌将来你生不如死,你觉得呢。”
拿自己的生死做赌注,朱沅牙关都在吱吱作响,眼睁睁看着楚清欢进了里屋,她一把砸碎了那小方桌,只吓得画眉一哆嗦。
“小姐,你干嘛招惹这母老虎?”
画眉对朱沅的凶狠向来是心有余悸的,如今朱沅背叛了姬凤夜,投靠了柳皇后,凶狠更是没了下限的。
楚清欢闻言一笑,“害怕她?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她不敢对我怎么着的。”
画眉不怎么相信,“可是我看她恨不得杀了小姐似的。”虽然这话大不敬,可到底是实话的。
楚清欢闻言一笑,“她这次之所以前来,无非是要看着我走投无路,苏杭粮商勾结起来哄抬物价,柳家肯定是从中作祟的,她看不惯姬凤夜待我,便是想要看我眼睁睁为难,顺便逼出姬凤夜出来。只是她以为自己打算的好,却不想柳皇后更是棋高一着,姬凤夜一旦现身,这次怕是在劫难逃的。”
画眉闻言不由咋舌,“那,那朱沅难道就没想到这一层?”
“所以她才愚不可及,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楚清欢冷声一笑,“她以为凭借自己的那些告密就能换的柳皇后的信任?还真是愚不可及。”偏生还以为自己一往情深又是聪明的很,姬凤夜怕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属下要不得了吧,偏生却又是交给自己来处置。
“那小姐,千岁爷会出现吗?还有,若是这粮草筹备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画眉更是担心后面这个问题,粮草筹备不齐,怕是京城那般子官员定不会轻易放过云薛两家的,而且北疆战士缺粮,怕是北疆战事也危急了几分。
想到这里,画眉更是哭丧着脸,“小姐,大皇子说是喜欢你,可是却是把这么个艰难的任务交给你,奴婢看他没安好心。”
要么是想要借机要挟小姐,要么就是要眼睁睁看着小姐死去。
难道这就是他喜欢的方式吗?
看画眉几乎泫然欲滴,楚清欢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打没有把握的仗,放心,不会有问题的。”至于皇甫镜,她想他也是为难的。
兵部的事情其实一调查就很是清楚,皇甫镜想来会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的。他答应了要给定国公一个安稳的大后方,粮草之事就不能掉以轻心,能让皇甫镜信任的,也不过是云薛两家而已。
这个答案,定国公也是早早料到的。
皇甫镜并非愚人,对朝政不关心可是不代表他不聪明。
很多事情他清楚,可是却也是要做出权衡的。例如他喜欢自己,却也不会妨碍他选择云家作为皇商之一。
楚清欢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有难,皇甫镜会立即出手相助,甚至不惜与柳皇后对阵。
只是这又如何?他终究不是自己的良人。
画眉心中的担忧微微消去,看着小姐似乎有所思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了,算了回头问苏绾好了。
苏绾回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兴奋劲儿,只是却不见卫三其人。
“小姐,办成了,那家伙一开始还嘴硬,不过卫三提出了两个方案,一边是蜜糖,一边是砒霜,那几个都很快答应了下来。”
画眉听得糊涂,“卫三给人下毒?”
苏绾觉得自己话说的含蓄了,解释道:“不是下毒,是给那几个粮商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是明天带头放弃哄抬物价,云薛两家来年必与之合作,这是蜜糖,若是死不悔改,那就真的是死不悔改了。”
画眉浑身颤抖了一下,“你们杀了人了?”
苏绾有些同情,卫三也许当暗卫的日子不会太长久了,因为他喜欢的姑娘好像不怎么喜欢打打杀杀的。
“怎么会,我那么温柔。”苏绾说的心虚,好像之前她还很是自告奋勇的要去吓唬吓唬人的。
看着楚清欢不怎么善意的眼神,苏绾悻悻道:“小姐,吵闹了半天,奴婢伺候你歇息吧。”
楚清欢皱了皱眉头,“不用,你们去休息吧。”
楚清欢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苏绾和画眉也没再多说什么便是离开了,江南的夜色带着几分闷热,饶是客栈前后都是小桥流水,却也是止不住的燥热。
楚清欢有些心中烦躁,出了房门却是发现楚文琛也没有休息。
听到动静,楚文琛回头过来,“怎么,睡不着?”
看到那脸上的几分戏谑,楚清欢反倒是安静了下来,“总觉得这事倒也不是这般简单,好像还有什么等着我似的。”
她从来没有过这般心神不安,尤其是这几年来。
“其实,金莲原本是打算自己来的,她说她自幼身子骨就好,从来不怕这些劳碌事的,可是她现在却是两个人了,怎么能这般操劳呢?她担心我控制不住,毕竟我们两个可从来不是买卖人。”
薛金莲担心的不无道理,楚清欢虽然看过些账本,也知道如何拿捏人心,可到底不是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所以苏杭一带卖晋国夫人颜面,卖薛金莲颜面,可是却并不认可楚文琛和她。
“她跟我说过,将来我们若只有一个孩子,她会给我纳妾,然后生下的孩子她会看做嫡子嫡女,只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要给岳母,她说虽然自己不孝,可是却好歹也是伴着岳母多年的,她不想岳母老来却是无人承欢膝下,所以宁愿和我夫妻疏离,也要全了自己的一片孝心。”
楚清欢闻言咋舌,她没想到薛金莲竟是对晋国夫人这般。
当初因为庄明杰的事情,薛金莲怕是恼怒过晋国夫人的,可是如今这般……母女情深,她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毕竟,楚文琛也是个倔强的人。
“三哥答应了?”
这话其实问与不问一个样,楚清欢知道,楚文琛是答应了的。
“我问她,若是我们之间没有子女,又该如何?”
楚清欢闻言一怔,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猜她是怎么说的?”楚文琛脸上淡淡笑意,想到妻子,他心底也是几分柔软的。
楚清欢皱了下眉头,可是很快却又是笑了起来,“金莲姐姐必然说,若是无子,我自请离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楚文琛笑了,彼时薛金莲对自己说,“若是无子,不是我的缘故就是你的事情,若是我不能生育,我定然不会耽误你的前途,若是你的缘故,还望你能理解我,薛家只我一个女儿,断然不能绝后。”
彼时,他想从自己的妻子眼中找到一丝凌乱,可是却没有,想来她也是早就筹谋好了的,所以才心如止水。
“你说,我们之间究竟隔着什么,她才这般疏远我?”他本来以为庄明杰死后,他和薛金莲之间是没有了那最后的一丝阻碍的,可是却不想因为子嗣问题而有了问题。
楚清欢低声一叹,“三哥,你爱上了她?”不然,又怎么会这般对自己说话呢。
楚文琛苦笑一声,这样一个冷酷的女子,值得自己去爱吗?她把感情和亲情分的这样的清晰,几乎不给自己留下半点遐想的空间。
看楚文琛神色,楚清欢撇了撇唇角,其实他们之间根本不曾存在问题。
“三哥,金莲姐姐的话许是伤了你的心,那你为何不直言呢?你还有小五,便是将你们的孩子都养在薛家名下也不是问题,你们其实都懂得,可是却为何又都不让步呢?”
偏生那个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自己,而自己这个年少有为的兄长却又是在这里悲秋伤春。
楚文琛愣了一下,他的确有这个念头,只是还未来得及跟妻子说,却是听到她那番话,心里一冷,便是再也不想说了。
尽管如今有了孩子,可是却还是无法消弭了那鸿沟。
“三哥,今日之事我只告诉你,金莲姐姐的身世,知道的人并不多,便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自幼随着晋国夫人长大,从来没有父亲参与她的生活,便是将来也许都不会有父亲这么一个词出现在她生活之中。自幼便是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母女情深在所难免,三哥既然喜欢她,为何不体谅她?”
楚文琛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却见楚清欢拉住了自己的手,在手心里写下了三个字,“这人,三哥回头小心些。”
因为手指用力,那笔画造成的白痕慢慢的消退,旋即是红色的血肉涌上来,楚文琛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道:“你说她不知道?”
楚清欢笑了笑,“也许知道了一些,也许一点都不知道。三哥,当初晋国夫人和这人也是爱过的,不然她不会将金莲姐姐生下来的,毕竟她是有前车之鉴的。可是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金莲姐姐自幼随着晋国夫人长大,性子难免有几分像了夫人的,三哥还是多体谅些。”
楚文琛慢慢点了点头,最后却是道:“夫人如今不愿意督促粮草,有这里面的缘故?”甚至,楚文琛想起了当初的围猎,晋国夫人也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不曾前去的。
楚清欢笑了笑,“也许吧,不过三哥也别想太多了,大周的江山,能臣良将众多,那位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找茬的。”
毕竟,一旦发作可就是两国之间的事情。
“万俟琳儿死了,他不也是没有说什么吗?”那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的,便是不明不白克死异乡,昭烈帝不也是没说什么吗?
楚文琛默然,最后却是看着夜色道:“时辰不早了,二妹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了许多,原本心里的那股子异样却是忽然间没了,楚清欢点头离开,却又是被楚文琛喊住,“二妹刚才心情不好,是为了什么事情?”
楚清欢轻声一笑,“也没什么,现在无碍了。”原本那烦躁就来的突然,如今一下子去的又是迅速,想来就是要自己来开慰楚文琛的。
一夜安然,客栈里夜色静谧,敛去了自己全部气息的卫三看着夜空里的星辰,却是想到了一句诗: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唔,也许他下次见了千岁爷的时候可以交换一下,这样他们都能得偿所愿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卫三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只觉得星星都比往日的好看多了。
楚清欢的计谋起效很快,苏州粮商的勾结因为卫三的萝卜大棒而内部破裂,三日之内楚文琛又是各个击破,大军粮草筹备了七七八八,已然整装待发。
朱沅没料到楚清欢足不出户却是掌控全局,脸色很是难堪,“你别得意,如今还早得很!”
楚清欢笑了笑,“这话,我奉送你现在的主子。”
朱沅闻言脸色简直变成了色板,她现在的主子,不就是柳皇后吗?楚清欢竟是公然和柳皇后叫板了?
朱沅一时间心思不定,只是军情却并不等人,从苏州募集的壮丁和一些自告奋勇的百姓纷纷表示愿意为国出力,随同楚清欢等人一同押解粮草前往北疆。
八月上旬末,楚清欢等人一路北上,十二日后刚刚赶到冀州,却是听闻了一场恶战。
原来定国公竟是带领五万大军突袭北疆三州中的吉州,突厥猝不及防,大周失去了控制权将近十年的吉州终于回到了大周的控制之中。
“这不是好事?”一路风尘仆仆,楚文琛几乎瘦了一圈,听到这消息却是脸上带着喜色。
北疆三州一直是大周的耻辱,如今收复吉州,那么宁州和辽州岂不是触手可得?
楚清欢却是脸色沉重了几分,“三哥,如今孙将军还在忻州,定国公却是在吉州,大军几乎分散,只怕……”
只怕这样与军情并不有利。
楚清欢有些担忧,而且如今冀州的兵马指挥权可是在宋成平和皇甫华身上,若是两人再不派兵增援,只怕是定国公也不能支撑多久。
“你是说,他们没有贯彻老国公爷的意思?”楚文琛脸色大变,看向楚清欢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能置信。
“国事要紧,军情紧急,他们怎么可以这般儿戏?”
楚清欢毫不怀疑,若是在京城,只怕楚文琛一道折子就递了过去,可惜现在却是在冀州,山高皇帝远。
如今皇甫华和宋成平都没有召见他两人的意思,看样子是不准备召见他们了。楚清欢看着那副将又是细细问道:“国公爷突袭吉州的时候,带了多少的行军粮?”
那副将其实是负责照顾萧月如的,只是老国公爷临行前却是叮嘱他道:“过些时日会有人押送粮草前来,若是晋国夫人那便让晋国夫人去城头摇臂一呼,冀州将士受过晋国夫人恩惠,定然会士气高涨的。若是楚清欢那丫头,就把这里事情告诉她,她自有主意。”
副将不是不相信老国公爷的话,只是到底对一个闺阁中的女儿家存了几分懈怠,可是听说粮草进城,还是第一时间将楚清欢请来。
只是却不想,眼前的女子却是心里清楚,眼睛透亮的,他顿时收起了那一丝懈怠。
“当时老国公爷让大军轻装简行,带了七日的行军粮,怕是再过一两日就坚持不住了。”
“七日?”楚清欢笑了笑,“林副将未免太小瞧国公爷了,你可别忘了,吉州也是有人的,身在曹营心在汉,说的不就是北疆三州的百姓吗?”
这林副将闻言一愣,旋即却是明白了过来,“郡主说的是,只是末将怕吉州兵少,挡不住突厥的大军。”
“也无妨,如今我们兵力分散,突厥若是集中一处攻击,我们三处大军也是能合而为一共同歼敌的,现在这分明是形成了掎角之势,不然你觉得为何孙延人霸占忻州一个孤城,何以能坚持月余?”
林副将没想到,这不过是闺阁中的女子却是将兵情看的这般清楚,顿时心服口服,“末将知道了,这是这粮草……末将想,不如先由郡主保管着。”
受控于人的滋味,他也想要那两人尝尝。
楚清欢脸上露出笑意,“这是自然。”就算是皇甫华不来找自己,宋成平也会来的,毕竟,他心爱的表妹死了,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火的。
宋成平的到来很是迅速。
“你害死了锦绣!”
眼角几乎裂开,楚清欢想,假如瞪眼能瞪死人的话,宋成平也许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选择这个死法的。
“骁骑将军说话可不能红口白牙就栽赃陷害,便是三皇子都说了三皇子妃死于恶疾,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楚清欢闲适的模样,宋成平一身杀气几乎暴露无遗,苏绾在一旁小心提防,她可吃不准这疯子似的宋成平会是什么时候动手。
“你敢狡辩?”宋成平声音满是要挟,“你想要陷害锦绣多时,这次她死了,岂不是如了你的愿?”
宋成平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仙女似的表妹竟然会突然间没了的。虽然她现在中毒了,可是他却还是忘不了。
楚清欢并不畏惧他的要挟与愤怒,“有句话骁骑将军说的没错,楚锦绣这一天我等了许久了。”久得便是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自己前世所遭受的苦痛。
“你不是想知道楚锦绣究竟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楚锦绣偷人被皇甫殊撞见了,你说皇甫殊那么小人,会对楚锦绣做什么呢?”
“不可能!”宋成平大声反驳道。锦绣怎么会偷人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楚清欢声音冰凉,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却是残酷至极的,“皇甫殊让她偷了个够,我想想,那天三皇子府上除了楚锦绣还有她院子里的人之外,还少了六个侍卫,我想楚锦绣死的时候应该很是满意的,毕竟她都丑如鬼母了,竟然还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与之交……”
“住口!我不准你这么说锦绣!”宋成平双眼通红,好像是暴怒的豹子,苏绾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将小姐撕裂了去。
只是楚清欢却是轻蔑一笑,“这可是事实,骁骑将军究竟是气恼什么呢?让我猜猜……”楚清欢顿下了脚步,“是气恼自己冰清玉洁的表妹被人玷污了,还是气恼她偷人呢?对了,我可以告诉将军,楚锦绣偷得人其实你也认识,你妹夫东方闵。”
“你说什么!”宋成平怒火又是上升到另一个高度,几乎要将楚清欢燃烧成灰烬似的。
楚清欢笑了笑,“难道骁骑将军不知道,宋灵月为什么会被遣回安平侯府?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心心念念的人是楚锦绣,东方闵终于得偿所愿,即使是受了临平侯责罚也不以为意,还真是痴情男子呢。”
余音袅袅,却是压倒了宋成平的最后一丝理智!
“这禽兽!”
因为宋成平的粗暴动作,房门咯吱作响,几乎是要毁了一般。
楚清欢见状一笑,“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似的。”
苏绾却是心有余悸,“小姐,你何必这般戏弄与他?若是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看楚清欢缄默不语,苏绾继续苦口婆心,“而且,你还故意煽风点火,就不怕他们回头对了证词,然后知道您故意骗人吗?”
“他们不会的。”楚清欢淡淡笑道。
苏绾闻言不由皱眉,“为什么?”
“因为宋成平这人锱铢必较,他少年成名,又岂会听信别人的意见?凡是和楚锦绣沾边的,他几乎是毫不怀疑就会相信的,何况东方闵又不是没做什么,只是没做到底罢了,这又有什么差别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苏绾觉得这依旧不能说服自己,“可是,如今宋成平可是掌控着冀州的大军,小姐这般,就不怕……”
就不怕他借机要挟,害了孙将军和定国公吗?
楚清欢笑了笑,“我怕,可是你觉得孙延人和老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
苏绾为之一噎,孙延人深不可测,就好像是另一个千岁爷一般,可是苏绾却又知道,千岁爷只有一个,孙延人只是孙延人而已。
“他们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所以皇甫华和宋成平并不足畏惧。”
将军莫不是功成名就万骨堆砌,孙延人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呢?而定国公,心有牵挂,这一仗关系着萧月如的未来,他不会输了的。
似乎应了楚清欢的想法似的,萧月如很快到来。
只是此时此刻的萧月如,却没有了之前的明媚,眼神中都有几分陈黯,楚清欢见状不由皱眉,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怎么,去视察军情了?”
萧月如女扮男装,是皇甫华的近侍,所以她的出现,也说明皇甫华已经回来了。
“清欢,我担心爹爹。”萧月如毫不掩饰,她甚至有些后悔,“我知道爹爹为什么而来,可是他并不告诉我,甚至连突袭吉州都不告诉我。”
她害怕了,害怕失去这十多年来最强有力的靠山,失去自己这个血脉至亲。
看着忽然间落泪的人,楚清欢低声一叹,“那你可曾后悔?”
骤然抬起眼眸,萧月如目光炯炯,落在楚清欢身上,微不可察的哀恸,可是却还是倔强了,“我不后……我不知道!”
她骤然间失声,扑在楚清欢怀中,委屈的像是个孩子,“我不知道,清欢,我真的害怕。”
萧月如身上还穿着甲胄,楚清欢只觉得浑身被狠狠撞了一下似的,硌得有些疼痛,只是看胸前萧月如委屈却又是不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又是心疼。
“你害怕老国公爷出事,害怕因为自己而害死了疼爱你的父亲,甚至害怕皇甫华见死不救,自己爱的人却是害死了父亲。”
萧月如所有的担忧都被楚清欢一一道出,那样苍白的担忧,脆弱的只如一张宣纸,几乎是一触就破。
“可是,你害怕又能如何?老国公爷依旧是身处险境,皇甫华现在还没有出兵增援。”
抽泣声停顿了下来,萧月如抬起头来,看着那最后值得自己信赖的面庞,低声问道:“我知道,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清欢,我害怕……”
也许这就是老国公爷的目的,用自己的一条性命做赌注,来换取女儿的成长。
萧月如何等幸运,有这样一个父亲。
楚清欢轻声道:“月如,其实这只是一个结而已,最后能解开这个结的人,只有你自己。我只问你一句,假如时光倒流,你又会怎么做?”
萧月如愣在了那里,嘴唇微微一动,她刚想要说话,却是听到皇甫华的笑声,“一听说你来,月如就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
北疆的风沙让皇甫华的一身贵气所剩无几,粗砂磨砺出来了几分男儿气息,还有几分粗糙。
楚清欢眉头轻轻一挑,“殿下去视察军情,不知准备何时出兵?”
她问题尖锐,萧月如微微颤抖,显然也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皇甫华却是皱了皱眉头,“如今我与骁骑将军一同镇守冀州,不容有失,他久经沙场,我自然是听他的更多几分。”
“是吗?”楚清欢皱了皱眉头,“刚才骁骑将军倒是来过问粮草之事,说是只待粮草到来,便是要与孙将军、国公爷三面发力,看来这就要出兵了的。”
皇甫华神色骤然一变,可是看楚清欢却又是神色平静,根本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模样,他不由心中怔怔,最后虚笑着道:“是吗?我回头找他商量对策,如儿,你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清欢皱了皱眉头,“月如到底是女儿身,留在营中多有不便,还是与我一同好了。”
皇甫华脸色微微一变,看楚清欢模样却并不像是作伪,他不由看向萧月如,“也……”
“不用了,你也是累了一天了,我明日再来寻你。”却是萧月如拒绝了楚清欢的提议。
楚清欢有一瞬间的不解,只是看到萧月如那神色却又是明白,就算是决绝,也要给她一点时间,去做一些交代。只是楚清欢没料到的事,便是自己这一时的心软,却是让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
皇甫华看向萧月如的目光带着几分温柔,只是后者却是有些回避这样的目光。两人并没有在楚清欢的小院中多做停留,便是离开了。
“适才,皇甫华来了多久?”
卫三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没多久,并没有听到什么。”
楚清欢放下心来,那便好。皇甫华将责任推卸到宋成平身上,如今再这么说怕是并不能欺骗萧月如了。
没有了羁绊的萧月如很多事情也都恢复了正常的判断,相信她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小姐,奴婢刚才出去,听到了大少爷的消息!”
画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只是一双眼眸却是闪亮亮的,看着楚清欢骤然站起身来,她连忙道:“有人说云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和一个青年男子在一起,身边还有个伺候的小丫环,一直在军中给将士们治病。”
师父果然没有骗自己,那青年男子是哥哥无疑,至于那俩伺候的,一个便是柚儿,只是周妈妈的儿子……
“可是问清了哥哥他们现在在哪里?”
看着主子着急的模样,画眉点了点头,只是却又有些心虚道:“云公子听说忻州有不少伤兵,带着大少爷去了忻州。”
画眉只觉得云公子实在是不靠谱,大少爷和柚儿两个人都没半点功夫傍身,他们怎么绕过兰州去了忻州,这不是冒险的很吗?
以致于,画眉很是不敢去瞧楚清欢的神色。
楚清欢却是毫不犹豫,“去忻州。”
画眉和苏绾对视一眼,最后轻声道:“小姐,可是去了忻州,这边该如何处置?”
毕竟,这次主要的任务可是押解粮草。
楚清欢犹豫了一下,“去把林副将请来。”
画眉愣了一下连忙去请人,倒是苏绾有些担忧,“小姐,冀州这边也不安稳,只怕三少爷对付不来宋成平和皇甫华的。”
楚清欢笑了笑,“那我若是不来呢?”
难道冀州形势便能好转不成?
明知道楚清欢说的是歪理,偏生苏绾竟是没有理由辩驳,“小姐说的是,可我们找什么理由去忻州?”
忻州城和冀州之间可是隔着一座兰州城的,他们总不能飞渡过去吧?
楚清欢却是胸有成竹,“我自然有办法。”
林副将正在吃晚饭,听到楚清欢有请便是匆匆赶来,却不想楚清欢却是要离开。
“郡主,如今赵杨占据兰州,前往忻州根本是不可能的!”
看着略有些激动的人,楚清欢笑了起来,“那云剑英是怎么去的忻州?”
林副将闻言顿时一愣,他没想到楚清欢竟然对一个江湖中人还多方打探,只是看楚清欢模样也并非是在玩笑,林副将旋即道:“云公子到底是医者,想要前往忻州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突厥王后患了恶疾,突厥王如今正在给她四处寻找名医。云公子医者父母心,赵杨为了给突厥王后治病,便是让云公子前往突厥,过了兰州城,而孙将军则是据此换了半个月的口粮。”
楚清欢脸上笑意一怔,“不是说皇甫无双怀孕了吗?怎么,胎相不好吗?”
林副将哪里知道这女人家的事情,顿时愣在了那里。
“末将不知,只是云公子逗留忻州,甚至斩杀护送的突厥将士已经让赵杨大为光火,现在郡主若是提出前往忻州,这与找死无异呀!”
找死?楚清欢笑了起来,“我若是不想死,便是谁都杀不了我的。”
她正说着却是看到苏绾神色一变,脚步匆匆甚至没跟自己招呼一声便是离去了。
林副将为难之际,却听到楚清欢斩钉截铁道:“就这样决定了,我明日前去兰州,这边的事情就要你多照看了。”
林副将自然明白,楚清欢口中的照看指的不单单是军情,还有萧月如。
“郡主放心,末将自当尽心竭力。”
林副将离开之后,小院之内一片安静,画眉已经去收拾行囊,楚清欢慵懒地倚在枣木大椅上,食指轻叩桌面,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才睁开了眼眸,迎上那带着几分戏谑的丹凤眸,她古井不波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涟漪,轻轻晃动。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楚清欢笑了笑,“是苏绾露出马脚。”苏绾虽然偶尔冲动,可是向来却也都是谨慎的,这次却是匆匆离去便是连个招呼都没跟自己打。
而这一去之后就不曾离开,唯二的原因:她出了事情,她被人责令不能回来。
能让苏绾出事的人并不多,何况还有个卫三在暗中保护。那么唯一的理由便是有一个苏绾不得不听命的人。
那么这个人,只有姬凤夜了。
“怎么千岁爷已经忙完了?”
楚清欢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只是却未能深达眼底。
“孟圣人的话有时候都是狗屁,不过几句本督倒是很欣赏。”
楚清欢做出洗耳恭听模样,只是姬凤夜却是长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里,“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兴之所在,与君痛饮三百杯。本督想,这突厥人向来可都是一身恶臭的,只是看在丫头你的面子上,本督就勉为其难来这一趟了。”
前言不搭后语!楚清欢心里默默了一句,只是腰背却是被姬凤夜紧紧拦住了。
“你说,本督欣赏的是哪一句话?”
她刚想要随意糊弄过去,却不想姬凤夜却是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直直迎上了那丹凤眼眸,似乎想要她看清楚那眼底深处的情愫。
楚清欢愣了一下,最后却是就近了几分啄了上去。
银眉淡去,眉梢的曼珠沙华不见了踪影,只是洗尽了铅华,眼前的人却还是姬凤夜。
那薄唇依旧冰凉,眉眼间的笑意是俯瞰众生的嘲弄。
楚清欢恶作剧似的轻轻咬住了那唇瓣,齿缝间顿时几分血腥传来,姬凤夜眉头微微一皱,“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
随后而来的吻几乎是惊涛骇浪一般,几乎将楚清欢溺死其中。
唇齿相依,只是楚清欢并不后悔,看着床上酣睡的人,她轻轻笑了起来。
真好。
楚文琛并不知道楚清欢会骤然离开,甚至于自己没有听到丝毫的音信。
看到萧月如神色仓惶地站在自己房门前时,楚文琛多少有些意外,眼前的人自己也曾经见过,是个天之骄女,可是如今却好像很是狼狈,以致于他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眼前的人并不是萧月如。
可是,在这北疆,会直唤楚清欢姓名的除了萧月如却又是会有何人?
“玉华郡主,清欢今天前往了忻州,玉华郡主找她什么事情?”
萧月如脸上露出一丝不能置信,“去了忻州,怎么可能?她昨日都没跟我说。”
楚文琛脸上带着几分歉意,“这事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的,林副将传达的消息,玉华郡主可以问一下林副将详情。”
楚文琛到底是书生意气,这次着急往冀州押解粮草,竟是比撰书还要累了几分。来到冀州后,楚文琛便是累倒了,昨个儿歇了一天这才恢复了几分精神。
“这样啊。”萧月如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楚文琛想要宽慰她一句,只是她人却已经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你说什么,楚清欢去了忻州?怎么可能,兰州可是赵杨霸占的,她怎么能到的了忻州?”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朱沅整个人都尖锐了起来,好像楚文琛若是肯定,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楚文琛似的。
楚文琛没有说话,甚至看都没看朱沅一眼便是转身回屋,只气得朱沅恨不得把这院子烧了将楚文琛逼出来!
却说萧月如离开这院落后几分失魂落魄,她不明白,为何清欢明明跟自己说得好好的,转眼间却是抛弃了自己。
清欢,她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她定是要去找楚文琛问个明白。
只是萧月如刚要折回去问楚文琛,却是被人喊住了,“郡主,殿下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萧月如认识这人,皇甫华的亲随,当初自己女扮男装留在军营时,很多事情都是这人帮忙处理的。
“我有事。”
萧月如并不多加解释,只是这亲随却是上前一步跟上了萧月如的步伐,“郡主,今天清晨楚清欢给殿下去了一封信,是留给郡主您的。”
萧月如闻言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亲随的目光带着几分诧异,“你说的是真的?”
亲随并不闪避这目光,“小的何必欺骗郡主?何况郡主自幼有国公爷教导骑射,难道小的还能拘了郡主不成?”
这是实话。
父亲从小教自己骑射武功,便是皇甫华也不过是和自己旗鼓相当罢了,并不占据什么优势。
看着萧月如总算是往五皇子的住处去了,亲随不由抹了一把脸,心底里有些心有余悸,好在殿下教自己的话都派上了用场,不然他还真担心自己完不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信呢?”案几上并没有书信,萧月如回头望去,这简单的书房里却又是哪里有那亲随的身影?
萧月如心中顿时一惊,刚要离开这书房,只是书房的门却是被关上了。
“皇甫华,你!”
看着骤然出现的人,萧月如退后了一步,扶住了书桌。
“你诳我来的?”
看着真的气恼了的佳人,皇甫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月如,我们之前好好的,你为何要离开我。”
他手指松开,那指缝间的书信飘落在地上,隽秀的字迹,正是出自萧月如的手笔。
“楚清欢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要舍弃我。”皇甫华真情凿凿,脸上挂着几分哀恸,似乎被萧月如的无情伤着了似的。
“清欢没有给你书信?”
问出了口,萧月如却是恍然,清欢有事离开应该是事情紧急的,而且自己昨日明明说了的,她又怎么会将书信送到皇甫华这里来?
“月如,你父亲一心想要给你谋一个安稳的前程,之前他并不看好我,现在也不曾,可是他即使知道你前来北疆找我却也不执意将你带回去,你可知道为什么?”
萧月如不明白,皇甫华此时此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思,她一脸提防地看着皇甫华,心底里的信任和爱情却是一点点消失。
“因为他知道,你虽然是他一手教导的,可是却不够聪明,你从小就众星拱月的生活,又哪里知道什么阴谋阳谋呢?所以他想要你吃一个教训,想要你彻底的长大。甚至他不惜捅破了朝堂里的那些事情,以此要楚清欢来北疆,让楚清欢将你带走。”
皇甫华神色中带着几分嘲弄,“甚至,他不惜用自己作饵来让你认清,我并非良人,老国公爷的确是用心良苦,而且还真是如愿了。”
听皇甫华一句一句的解释,萧月如无声落泪,“父亲虽然不支持你,可是却也不曾告发你,当日赵杨夜袭冀州,若非是父亲指挥三军,现在冀州早已经是突厥的城池,皇甫华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是,没有你父亲,我和宋成平不过是两个将囊饭袋罢了,丢城弃阵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如今这冀州的十万多军可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没有我们,他和孙延人还能坚持多久?他没有支持我,因为他始终都看不起我!”
沉积在心中的不满尽数被吼了出来,“他看不起我舅家是外戚,他认为我登不上帝位,所以才会高高在上的施以援手,所以他从来不点头同意我们在一起,即使从来不曾反对过!可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楚清欢没有留在冀州,而是离开了,他给你找的最有力的的保护者走了,月如,你说你除了从了我,还有什么选择?”
萧月如骤然间神色变化,看向皇甫华的目光带着恐惧,“痴人说梦,你休想我……我……”
她手中抓着的镇纸却是一点点从手心中溜了出去,“你,皇甫华,你卑……卑鄙!”
声音犹如蚊蚋,甚至带着几分颤抖,萧月如只觉得身子越发的软了,便是倚在了书桌上,身体却还是一点点的向下滑落。
“我是卑鄙没错,我若是不卑鄙,那皇位只会离我越来越远的,月如,你不要怪我,如今柳皇后自取灭亡,三哥他又因为楚锦绣的事情距离皇位远了一步,为何我不能争取?我母妃不是向来得父皇敬重的吗?”
抱起了浑身软如棉的萧月如,皇甫华笑了笑,“你放心,待我登基为帝之时,我定然封你为皇后的。”
“皇……皇甫华,你放开……开我。”
短短的几个字,却已经耗尽了萧月如全部的力气,她害怕。
皇甫华用了这下流的药,她脑子一点点不再清明,明明知道皇甫华是要加害与她,可是却又是渴望着他的触碰。这样的自己,萧月如都是憎恶的。
皇甫华瞧出了她的异样,轻轻地笑道:“如儿,你这般言不由心,要我怎么办才好?”
身体越发的燥热,好像有火炉在里面燃烧似的,萧月如努力地别过了脸去,咬着舌尖保持着最后的清明。
此时,院子里响起了林副将的声音。
“本将来接郡主回去。”
萧月如顿时一喜,想要喊林副将,可是却是被皇甫华捂住了嘴,她奋力挣扎,哪怕是咬住了皇甫华的手,口中满是血腥味,皇甫华却已经不曾松开。
“林将军,郡主今天一大早留书一封离开了,难道林将军不知道?我家殿下去督军,现在还不知道郡主离开的事情,林将军你行行好,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怕殿下回来之后对我发脾气,嫌我没留住郡主。”
亲随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林副将冷哼了一声离开,院子里又是安静,萧月如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彻底的黑暗了,唯一的希望没有了。
“你看,你父亲机关算尽就是找了这么一个人来保护你?楚清欢就放心地把你交给林将军来保护?他们说是疼你关心你,可是却又都是这么的不上心。”
萧月如双目却是无神,直到身体暴露在空气里她才骤然间醒悟过来,自己究竟在被如何对待。
“不要,五……五哥,我求求你。”
伸手推去,可是此时此刻,她原本能开百石弓的手却是软绵无力的,击打在皇甫华胸腹上犹如毛毛雨一般,却是燃起了男人的欲望。
“一会儿,你就欲罢不能了的。”皇甫华笑了起来,“其实你们女人都一样,不管是你享尽尊荣的郡主,还是那卑贱的营妓,都是一般无二的,都一样的下贱无比,都是被男人用来……”
“啊!”骤然的疼痛让萧月如狠狠咬住了皇甫华的肩头,甚至撕裂了一块血肉。
似乎被萧月如激怒似的,皇甫华动作越发的粗鲁,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林副将离开皇甫华的院落后再度前往楚清欢居住的小院,只是他还没到,却是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云,云公子你们怎么回来了?”
看着林副将几乎是见了鬼似的神色,云剑英皱起了眉头,“怎么,林将军不欢迎?”
林副将连忙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只是郡主去找你们了,今天刚去了兰州。”
生怕云剑英误会,林副将又是解释道:“是清欢郡主。”
这一句话惹得院落中的三人莫不是齐齐看向了林副将,“妹妹来了吗?她在哪里,我好想念妹妹的。”
若不是柚儿死命拉扯着,楚文璋几乎一蹦三丈高了,云剑英也是神色一变,只是好歹压抑住了喜色,“清欢怎么来了这里?”
林副将连忙解释道:“郡主是奉命押解粮草的,是和楚三公子一同到来的,如今三……咦,楚公子在这里,楚公子可是看到了我家郡主?末将四处寻找都没见她。”
骤然看到亲人,楚文璋已经兴奋的上前去拥抱了,倒是楚文琛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礼节,愣了一下才回了楚文璋的拥抱。
“玉华郡主今天早晨来找过我一趟,然后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林副将闻言皱眉,“末将本来是奉了清欢郡主的命令去五皇子那里将我家郡主接回来的,只是一大早却是听说粮库那边出了点事情,所以才耽误了时间,结果方才去的时候,五皇子的亲随说郡主已经离开了,偏生这边街上我看了,又没有我家郡主的影子。”
林副将脸上有几分愧疚,“早知道我就一大早去接郡主好了,谁知道粮库那边竟然……”
楚文琛和云剑英听到林副将这自我埋怨声不由皱眉,最后楚文琛却是道:“你没看到五皇子?”
林副将摇了摇头,“五皇子去督军,没在……”
“胡说,我刚从校场回来,皇甫华根本不在那里!”
楚文琛厉声道,旋即脸色一变,“不好,快……”他刚说出这字,却是云剑英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副将也是明白了其中之事,连忙追了上去。
倒是楚文琛本就是书生,根本追不上两人,看着楚文琛和柚儿主仆两人茫然无知的样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希望她没事吧。”
林副将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可是却被云剑英甩了个彻底。
“他怎么这么着急?”
林副将却是不知,云剑英明白萧月如和楚清欢交好,若是萧月如出了什么事情,楚清欢岂不是要恼火?便是为了自家小师妹不动怒,他也是要尽快保住萧月如安危的。
来到皇甫华院子时,云剑英也是被人拦住了,“云公子回来了?我家殿下并不在,云公子改日再……”
亲随的话没说完,却是被云剑英一拳击中鼻梁,鼻孔里流出了两行鲜血然后晕了过去。
院子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男人的低喘声和女人的哭泣声细微几乎不可闻,云剑英眉头几乎凝结在一起,最后却是向着那房间走去!
“如儿,到时候你有了我的孩子,就算是你父亲再看不起我,他也必须帮我,否……”
皇甫华话没说完,却是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头。
他动作一怔,回过头去却是看到云剑英黑着脸站在自己身后,还未待他说话,云剑英却是抓着他肩头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书桌碎成了一堆,细碎的木屑扎进了脊背里,皇甫华一动便是无比的疼痛。
看着云剑英站在那里,皇甫华不由笑了起来,“怎么,云兄也对这女人感兴趣?我只不过刚用了一次,倒是新鲜,送给云兄也无妨。”
闻言,云剑英目光骤然落在皇甫华身上,恨不得将其剁碎了一般,看着床上那浑身布满了淤青的女子,哭的几乎成了个泪人,他解开了衣袍将人裹了起来。
萧月如却是并不知道是云剑英救了她,只觉得自己又是要被皇甫华折磨,她一口咬了下去,云剑英肩头一疼,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你若是敢胡说八道,我让你看不到今天的夕阳。”
皇甫华刚想要反驳,可是看到云剑英那神色,他忽然间有些害怕。云剑英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一个人能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去了忻州而且又回了来,到底什么样的本事根本容不得他质疑。
这话是十二分的可信。
林副将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五皇子院子前那昏厥的亲随,他一脚踹了过去,亲随吃痛醒来,只是看到林副将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又是昏了过去。
林副将见状皱起了眉头,刚想要再度弄醒,却是看到眼前人影一闪,似乎是云公子那一袭青衫,可是速度之快他竟是看不清楚。
“小人!看回头国公爷怎么收拾你!”林副将愤愤地离开,只是回到楚文琛下榻的院子时,他才发现,云剑英并没有将郡主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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