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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怎么也没料到皇甫云芊竟是忽然间闯了进来,皇甫殊连忙松开了自己的胳膊,推开了皇甫无双,走向皇甫云芊道:“芊儿你误会了,刚才只是……”
“我没误会,你们!”好恶心,皇甫云芊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顿时往外跑,刚掀开了帐帘却不料自己却是被人在后面抓住了。
“千岁爷救我!”
皇甫云芊声音从皇甫殊指缝间流了出去,惹得皇甫殊脸色顿时一变,“千岁爷千岁爷,难道他是神人不成,还能凭空出现在这里?”
楚清欢对那人何等信赖,便是自己从小哄着的皇妹也叫那人救命!
“哟,看来三皇子对本督很是不满呢,公主怎么了,难道三皇子要杀你不成?”帐门被掀开,姬凤夜脸上带着笑意走了进来,皇甫殊当即愣在了那里。
难道刚才芊儿之所以这么喊,是因为当时姬凤夜就在帐门外?
皇甫云芊趁着这行当连忙挣脱了皇甫殊的束缚,跑到了姬凤夜背后,小心扯着他的衣袖一角。
“千岁爷玩笑了,我只是在与芊儿玩笑罢了。”说着,他捡起了被皇甫云芊丢在了地上的山鸡,递了出去,“别忘了这个,放心,我不会吃了它的。”
皇甫云芊颤颤巍巍接过了山鸡,然后迅速地逃离了皇甫无双的营帐。
姬凤夜见状不由一笑,“难怪陛下说平阳公主不适合下嫁突厥,看来倒是无双郡主性子稳妥,而且还善于骑射,更适合突厥一些。”
皇甫无双闻言几乎脸色惨白!她虽然不在朝堂之上,可是却也知道,姬凤夜说出的话十有*会被宣武帝采纳的,若是这话真的说与了宣武帝,怕是自己要下嫁突厥联姻几乎是不争的事实!
皇甫殊闻言也是脸色一变,却见姬凤夜却是忽然回头道:“三皇子过会儿出去的时候可是别忘了擦一下脸上的唇脂,陛下看见了该说三皇子不务正业了。”
皇甫殊一时间脸色几乎成为黑炭色,看着手心上的那一抹嫣红颜色,他目光陡然间落在了皇甫无双身上,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一般!
皇甫云芊几乎是落荒似的逃离到楚清欢的营帐的,苏绾看到风风火火进来的人,顿时伸手拦住了她,“公主,我家小姐需要静养。”
皇甫云芊却是几乎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只在这里,绝对不会打扰清欢姐姐的,你放心。”
苏绾颇是诧异地看着皇甫云芊,这小公主怎么了,难道又被万俟琳儿欺负了不成?怎么还这么委屈模样的,不过看着皇甫云芊坐在那里瑟瑟发抖,苏绾却是皱起了眉头,“公主你冷吗?不如回去换件衣服?”
皇甫云芊条件反射似的推开了苏绾的手,“我不回去,我住在这里,这里安全,这里安全。”
看着皇甫云芊喃喃自语,苏绾更是不解,她刚要出去却是听见帐门外画眉的声音,“三皇子,我家小姐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
皇甫殊怎么又来了?苏绾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却是忽然被人抓住了手,是皇甫云芊!
“苏绾姐姐,不要不要让他进来,他会杀了我的。”皇甫云芊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是忽然间泪流满面。
苏绾顿时心中有所警惕,皇甫殊向来宠爱皇甫云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杀了她呢?莫非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看着皇甫云芊可怜兮兮的模样,苏绾点了点头,“你松手,我去挡一挡他。”
皇甫云芊这才慢慢松了手,只是听着帐门外的声音,却还是心有余悸,觉得苏绾根本挡不住皇甫殊,她正着急之际,却是听到略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你躲这边来,他不会发现的。”
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好像是楚清欢的声音?皇甫云芊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躲了进去,她刚藏好,却是听到苏绾带着几分犀利的声音。
“三皇子,我家小姐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你若是再这般执意,奴婢只好请陛下做主了。”
苏绾声音中带着强硬,只是皇甫殊却是冷声一笑,“那不妨去请。”
只听到一声痛哼之声,却是皇甫殊闯了进来,看着行军床上躺着的人,眼中带着几分冷冽,“楚清欢,你还真是歹毒心思,竟然用这办法来算计双儿,她与你何怨何仇,竟然让你这般仇恨!”
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前世皇甫殊能为皇甫无双隐忍多年,如今却是终于忍不住了,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一门婚事,还真是讽刺。
为了权势,前世他亲手将皇甫无双嫁给沈潜,如今却又是生怕皇甫无双嫁到突厥,这到底是真爱呢,还是完全的利用之心呢?
“三皇子难道是说突厥前来求亲是受我指使不成?”楚清欢轻声一笑,声音微微沙哑,却是更显得嘲弄,“我可没这个本事,不然这突厥的千里草原早已经划到了大周的舆图里才是。”
苏绾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嘴巴毒的时候,可是和千岁爷有的一拼的。
皇甫殊当即哑口无言,良久之后才道:“真的不是你?”
可是,突厥的求亲来的实在是太突然,而姬凤夜虽然是将楚清欢和双儿同时抬了出来,可是依照姬凤夜的性情,他又怎么会让楚清欢和亲突厥呢。
楚清欢笑了起来,“就在前日,三皇子还对我表明心迹,如今却是问我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兄妹情深呢,还是对我言不由心,虚言奉承呢?”
皇甫殊闻言俊颜之上顿时如同凝结了一层寒冰,楚清欢却是唇角弯弯,笑意中满是讽刺。
皇甫云芊躲在行军床后,根本不敢喘息一般,良久之后才听到楚清欢略带着沙哑的声音,“他走了,你出来吧。”
小心翼翼地揭去了盖在头上的锦被,皇甫云芊重新得以见到光明,几乎是热泪盈眶,顿时趴在楚清欢腿上哭了起来,“清欢姐姐,我错了,往后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这算是冰释前嫌了。
皇甫云芊的说辞,皇甫殊忽然间找自己,但是目光却是在营帐内寻找什么,这让楚清欢多少猜出了一些,看着哭得几分憔悴的皇甫云芊,她不由轻轻一笑,“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害怕的话就让苏绾把你的床弄过来,住在我这里便是了。”
皇甫云芊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谢谢清欢姐姐。”
刚才是八千岁救了自己,可是八千岁向来是阴阳怪气的,救自己可是一时兴起,所以皇甫云芊虽然害怕,还是第一时间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
柳皇后虽然养育自己,可是却保护不了自己,何况她信不信自己的说辞还是一回事。可是楚清欢不一样,她和三哥之间总是有点过节的样子,而且皇甫无双多次陷害与她,只要自己苦苦哀求,就一定能得到她的保护的。
“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要清欢姐姐你保护我呀,总是要想个万全的办法才是。”自己撞见了他们之间的丑事,就算是三哥不杀了自己,无双姐姐也一定会对自己下手的。
不行,她一定要离无双姐姐远远的。
楚清欢唇角一扬,却并不说话,倒是苏绾动作迅速,不过是片刻间的工夫就已经把皇甫云芊的行军床搬了过来,便是连理由都找好了。
“皇后娘娘垂询了一下,奴婢就说是公主担忧小姐病情,想要照顾小姐,皇后娘娘称赞公主长大懂事了,还让刘太医熬了参汤,说是过会儿给小姐送过来。”
皇甫云芊听到这话却是忽然间眼睛一亮,“对呀,我可以让父皇降旨,让无双姐姐去和亲突厥,这样子她就没办法害我了!”
看着骤然起身,却是不小心碰着了脑袋的皇甫云芊,楚清欢不由摇头,倒是个聪明的,只是性子却这么莽撞。
“那就这么说,不怕陛下说你不顾及姐妹情分?傻丫头,让苏绾给你揉一揉头,别那么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皇后娘娘刚夸了你一句,再这么冒冒失失的可就要挨罚了。”
皇甫云芊头顶有些痛,听到楚清欢这话却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
苏绾手上力道刚好,让皇甫云芊很是舒服,脑中也想出了说辞,“我可以跟父皇讲道理呀,反正无双姐姐本来就随着十一王叔住在北疆,早已经习惯了草原习性,而且她本来就是皇室贵女,为国分忧是应该的,实在不行,我就把她和三哥的事情捅给父皇知道,我就不信,父皇还会袒护她!”
果然如此,皇甫云芊之所以如今求自己庇护,是因为她撞破了皇甫殊和皇甫无双的奸情。只是……
“傻丫头,如今这节骨眼上,你要是把事情闹到了你父皇面前,岂不是被有心人说是我指使的吗?”
皇甫云芊登时傻了眼,“怎么会呢,明明是他们……”
楚清欢笑着拦住了皇甫云芊的话,“是他们有错不错,可是抓不到证据,你是无法让陛下相信的,听我的话,别声张,回头这事情我会处置好的。”
皇甫云芊一开始有些不安,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忽然间安下心来,可是到底有些担忧,“那你有什么办法?”
楚清欢笑了笑,“办法还没有,可是我还有些事没做完,怎么会去突厥呢?”山高皇帝远,自己尚未除掉楚锦绣和皇甫殊,怎么可能和亲?
让皇甫无双去和亲也不错,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和阿史那契骨乃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当年突厥王阿史那也田去世后,其弟阿史那也门篡夺了突厥王位,更是将先王的王后夺为己有,北宫公主当初曾经向大周求救,只可惜当年宣武帝登基之初政局不稳,并未加以援手。
北宫公主为了护全儿子阿史那沙运,只好委屈求全,却不料自己竟是再度珠胎暗结生下了阿史那契骨。而阿史那沙运长大之后也是仿照叔父的做法篡夺了王位,只是北宫公主此番却又是为了阿史那契骨苦苦哀求儿子。
如今的突厥王为了自己的母亲,只好让阿史那契骨做一个清闲王,只是他心底里到底是不满意,便派阿史那契骨前来向宣武帝求亲。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后来阿史那契骨是杀了自己的哥哥篡夺了王位的,如果此时让皇甫无双去和亲倒也不错,让她尝一尝“孀妇”的滋味,受些“兄终弟及”的苦也不错,不是吗?
“苏绾,你陪着公主去找大皇子,好生照看着。”
听到这安排皇甫云芊顿时有些害怕,若是无双姐姐真的要动手的话,只怕是苏绾并不能阻拦她的,只是她心底里虽有些害怕,却到底没有说出口,倒是楚清欢笑了笑,“公主不用担心,苏绾会保护好你的。”
看着楚清欢那明朗的笑意,皇甫云芊最终点了点头,既然清欢姐姐这么说了,那自己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苏绾和皇甫云芊出去没多久,营帐内的安静再度被打破,“二妹身体可是好些了?我带了些烤肉,不知道二妹能不能用一些?”
楚锦绣娉娉婷婷走了进来,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
她就是来看楚清欢的笑话的,八千岁当初倒是庇护了她几次,可是这次却还不是将她给抛了出去?
和亲突厥,和一群蛮人生活在一起,甚至可能沦为妓子一般,楚锦绣几乎想到了楚清欢的悲惨未来,笑意更是浓厚了几分。
“有劳大姐挂心了,大姐没去和南宫表妹她们一同跳篝火舞?”
楚锦绣摇了摇头,“本来是准备去的,只是听说今天突厥的契骨王来为突厥王求亲,陛下有意让二妹和亲,姐姐心里担忧,便来看看二妹。”
楚清欢几乎想要笑了,苏绾早已经把打听到的一切告诉了自己,楚锦绣却是故意歪曲事实,难不成是想要看自己为难的模样吗?
“为国分忧是应该的,只是我身体不好,怕是陛下不会同意的,前朝不也是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吗?当年永乐公主本该和亲突厥,只是身体太差而被换了下去,永平公主毛遂自荐去了突厥,代妹出嫁一时间成了佳话呢。”
楚锦绣顿时脸色一变!
代妹出嫁,楚清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提醒自己,宣武帝之所以迟迟未做决定,是因为想要自己毛遂自荐替代她去突厥和亲不成?
“不可能!”
她当即吼了出来,楚清欢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楚锦绣的目光满是嘲弄。
当然不可能,当初永平公主的毛遂自荐也是出于无奈,她不受宠便是连个封号都没有,若是不把握这个机会,怕是一辈子老死宫中都没人管的。
起码她要用这婚事赌博一次,而最终她也赌赢了,不是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楚锦绣抚了抚鬓角的碎发,“怎么可能呢,契骨王是来求皇室贵女的,我又不是妹妹有着郡主身份,怕是突厥王看不上眼的。”
楚锦绣故作镇定,只是说话间微微的颤抖却是出卖了她的心境。
楚清欢点了点头,“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到底姐姐可是京城第一美,有那么多王孙公子爱慕,便是陛下想要姐姐和亲,只怕也拗不过这些王孙公子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到时候姐姐说不定还能成全一段佳话呢。”
楚锦绣闻言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楚清欢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红颜祸水,回头宣武帝为了将祸水嫁祸别人,会让自己去和亲不成?
这不无可能!
想到这一点,楚锦绣只觉得心慌慌,不行,她要去找表哥和母亲商量,自己决计不能前往匈奴和亲的!
看着仓惶地逃离似的楚锦绣,楚清欢不由轻声一笑,“想要看我的笑话?楚锦绣,你还真是天真。”
不过,她现在倒是有个好主意,既能够恶心皇甫无双让她“心甘情愿”地远嫁突厥,还能够教训楚锦绣还有皇甫殊。
是夜,一人再度潜入了楚清欢的营帐,看着楚清欢行军床边的另一张行军床,姬凤夜眉头微微一挑,手指轻轻一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丫头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本督?难道就不怕小公主是假意投诚,其实是为了抓你的把柄的?”
楚清欢早已经吩咐苏绾在皇甫云芊的茶里面下了迷药,又见姬凤夜点了她睡穴,心里更是安稳。
“真真假假难道我还分不清楚吗?千岁爷不是想要我嫁给突厥王吗?清欢听命就是了,何必还戏弄清欢?”
话毕,楚清欢只觉得后背一疼,是姬凤夜的大手按住了自己的伤口,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丫头,本督这番情天地可鉴,为何你去总是扭曲呢?”
还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楚清欢心底里嘲笑道,脸上却是十分真诚的笑意,“是吗?大概是天聋地哑,一时间没办法告诉我的。”
还真是伶牙俐齿。姬凤夜无奈摇了摇头,大人有大量地告诉自己看在这丫头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就不跟她斤斤计较了。
楚清欢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姬凤夜现在之所以不跟自己计较十有*是因为自己有伤在身罢了,何况她还有自己的计划,自然是要和姬凤夜从长计议的。
半晌,姬凤夜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也。本督倒是好奇,三皇子与你何怨何仇,竟然这么坑害他?”
楚清欢唇角一扬,“坑害他?楚锦绣可是京城第一美,又是楚思远最疼爱的女儿,得到了楚思远的支持,抱得美人归,怎么能是坑害他呢?”
这番解释能骗得了皇甫镜,能蒙蔽得了皇甫云芊,可是却决计骗不过姬凤夜。
“若是本督不同意呢?”
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怎么也没想到姬凤夜竟是忽然间跟自己来这一套。
可是覆水难收,即使自己想要收回自己的话,怕是也没办法了,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恼火,只是很快就被笑意取代。
“那千岁爷怎么才会同意呢?”
姬凤夜眉眼一挑,“丫头果然上道,欲取先与这个道理最是清楚明白。”
楚清欢眉头微微一皱,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倾城容颜道:“那千岁爷想要什么?清欢身无长物。”
姬凤夜闻言一笑,眉眼间的曼珠沙华都带着生动,“一个理由,说服本督。”
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听见姬凤夜说出这八个字,她显然错愕了一下,最后才慢慢道:“我做过一个噩梦,梦里面他们将我害得痛不欲生。”
看着楚清欢淡然的神色,姬凤夜却是忽然间有些心疼,“噩梦?”
楚清欢慢慢点了点头,她多希望前世只是一场噩梦呀,那样自己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一场噩梦,那么真实,我几乎都以为是真的了,因为那痛,是那么的真实。”
她语气缥缈,良久之后才感觉到自己是被揽进了一个怀抱中,小心呵护着,不同之前姬凤夜对自己动手动脚,这一次他只是那么静静地揽着自己,低声道:“那是因为你的梦里没有本督。”
没有本督,保护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行军床上只剩下自己,只是身边却还有着余温,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姬凤夜是答应了自己的。
“清欢姐姐,我昨晚睡觉没胡说八道打扰你吧?”
皇甫云芊忽然开口让楚清欢意识到自己的营帐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她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迷药加上姬凤夜点的睡穴,怕便是晴天霹雳也不能喊醒她的。
“小姐,刚才外面说今天下午安排了三国的贵女比试骑射,突厥的一个小公主,大昭的银月公主,还有咱们大周的无双郡主分别代表三国进行比试。”
苏绾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皇甫无双代表大周皇室出战,这意味着什么几乎不言而喻,外人看来是荣宠,毕竟突厥和大昭出战的都是公主,可是知晓内情的人却是清楚,只怕这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
“好热闹,清欢姐姐我们也去瞧瞧?”皇甫云芊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清欢,显然是想要楚清欢陪着她一同去看热闹的。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尚未开口,却是画眉连忙道:“刘太医说了小姐要卧床休息五天才能下床走动的,这才是第四天,可不能胡乱动作。”
画眉很是紧张,表情又是严肃,皇甫云芊当即垮下了脸,她想去看热闹,可是没有楚清欢在身边却又害怕自己被三哥或是无双姐姐给算计了,实在是矛盾得很。
“刘太医还说了,适当的活动能让我尽快恢复,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自己体内的余毒一时间不会发作,只是师兄不在身边,自己这余毒却也无法彻底清除的。
画眉看楚清欢执拗,自知自己是劝服不了了,只好答应道:“那奴婢和苏绾陪着小姐。”若是再有人来刺杀小姐,那就先从她身上踏过去再说!
苏绾听到这话原本是想玩笑一句,只是看到画眉竟是十二分的坚决,她不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忠诚的人不止可敬,更是可佩。
早膳过后,楚清欢在皇甫云芊和画眉的搀扶下小心地出了营帐,正在树下和南宫语嫣、薛金莲说笑的楚锦芙余光扫到这边顿时脸上露出惊讶,小步地跑到楚清欢身前,“二姐姐怎么出来了,我还正在与语嫣姐姐和薛姐姐商量,怎么能让二姐姐你瞧瞧热闹呢。”
楚清欢笑了笑,“不过是些皮肉伤,老躺着倒是难受,刘太医的药很好用,伤口都结痂了。”
薛金莲摇了摇头,“你呀,就是坐不住,还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今天下午回头一起去看看,可是热闹的很。”
她的眼底浮现了一丝笑意,楚清欢见状不由一笑,“好呀。”她声音刚落下,却是大昭那边穿着红色内监服的太监走了过来,朝着几人行礼道:“薛小姐,我们公主有话想要和薛小姐说,不知薛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番随着昭烈帝前来围猎的大昭公主只有万俟琳儿一人,我们公主是谁不言而喻,只是万俟琳儿找薛金莲有什么事情?楚清欢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公主莫非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对薛姐姐说不成?不过薛姐姐向来不隐瞒我的,不如我也去?”
那内监脸色顿时有一些尴尬,正说话间却是万俟佑走了过来,那内监看到万俟佑顿时行礼,却是匆匆离开了。
南宫语嫣见状不由调侃道:“到底是齐王殿下气势如虹,瞧瞧都把这小内监吓跑了。”
万俟佑不明所以,看楚清欢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心不由微微一宽,却听楚清欢道:“既然银月公主找薛姐姐,不知能否麻烦齐王殿下一番,好歹也能保全我薛姐姐安危不是?”
万俟佑剑眉一挑,却是看向了薛金莲,最后目光落在了楚清欢脸上,“我刚才从琳儿那里过来的,怎么没听说这事?”
几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楚锦芙问出了几人的疑问,“那适才那小内监,是谁派来的?”
万俟佑眉关紧锁,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但见楚清欢和薛金莲四目相对,显然也是猜出了一二!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趁着南宫语嫣、楚锦芙去拿棉毡和吃食的工夫,万俟佑扔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皇甫云芊皱着眉头不解道:“齐王这是要查清楚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楚清欢笑了笑,“大概是怕有人对薛姐姐不利,齐王殿下有所担心吧。”
皇甫云芊皱起了眉头,却是看到柳皇后和庄淑妃、陈贵妃一行往这边走了来,她顿时心中有了想法。
“芊儿拜见母后、贵妃娘娘、淑妃娘娘。”
楚清欢刚要行礼,却是被柳皇后拦住了,“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多礼了,看来果真是近朱者赤,这才不过一晚工夫,芊儿倒是比之前通情达理多了。”
若是之前,皇甫云芊听到这话定会将火气发做到楚清欢身上,冷嘲热讽一顿的,只是此时此刻听到柳皇后这般说,她却只是娇羞一笑,倒是让柳皇后微微惊讶,便是陈贵妃和庄淑妃见状也都是眉眼一挑,显然是惊讶于皇甫云芊的转变。
“二妹也真是的,既然刘太医吩咐你好好休养,你就好生歇着便是了,怎么又跑了出来?回头若是伤情加重,岂不是让母亲和我担心吗?”
楚锦绣微微嗔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显然是担心楚清欢此番出了营帐会引起伤情加重,一番长姐风范尽显无遗。
一如既往的会做戏,人前还是那番做派,看来昨天自己的恐吓不过是让楚锦绣惊慌失措了一时半刻而已,看来宋氏和宋成平已经劝说一番让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楚清欢闻言笑了笑,“刘太医昨天说我恢复得不错,适当地晒晒太阳有利于伤情稳定的,大姐难道忘记了吗?当时大姐和母亲都在的。”
哪有这回事,楚清欢你分明是瞪着眼睛说瞎话!楚锦绣根本不曾记得刘太医说过这话,可是楚清欢这般说辞显然是确信刘太医不会出卖她的,自己就算是矢口否认,只怕会惹得皇后和几位娘娘恼火……
“是我糊涂了,一时间竟是忘了。”楚锦绣最终还是默认了楚清欢的“诬陷”,倒是柳皇后笑着道:“都怪本宫昨个儿让锦绣帮我抄了那么多佛经,累着了吧?”
楚锦绣帮柳皇后抄佛经?楚清欢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楚锦绣是在柳皇后那里吃的定心丸不成?
忽然间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的衣袖使劲儿往下扯,楚清欢余光一瞄,却是皇甫云芊有些紧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皇甫无双正和一个穿着狐裘一身草原装扮的少女并肩走了过来。
“金玉公主倒是和双儿熟稔了。”柳皇后一句话似乎无意,只是楚清欢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这金玉公主和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是突厥王最疼爱的,便是阿史那契骨也很是疼爱她,如今她竟然是和皇甫无双走得近,难道说阿史那契骨也有意皇甫无双成为突厥的新王后不成?
皇甫无双闻言笑了笑,心底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她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可是一大早这突厥公主就跑到了自己的营帐,又是说草原上的风景,又是谈论牛羊鹰犬,直让她连赶人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找个借口出来,却不料这突厥公主竟又是说她人生地不熟,要自己带着她一起走走!
她看到皇甫云芊和楚清欢站在一起,心中不安皇甫云芊该不会把昨日的事情告诉楚清欢了便脚下不自觉地往这边走了过来,却不想柳皇后竟是问出了这话。
皇甫无双心底里当即不是滋味,为什么她觉得皇伯母这话意有所指呢?
金玉公主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她的中原话说的并不如阿史那契骨那般流畅,磕磕绊绊带着几分突厥语气,“我和郡主一见如故,想要她做我的姐姐。”
这话一说,皇甫无双当即色变,她难道被算计了不成?这突厥公主怎么忽然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呀!
皇甫云芊正愁着找什么机会将无双姐姐赶走,忽然间听到这突厥公主的话,顿时计上心来,“金玉公主此言差矣,无双姐姐是大周正儿八经的郡主,可是和突厥没有一点血缘的,金玉公主想要无双姐姐做你的姐姐怕是不成了。”
那突厥公主闻言皱起了眉头,良久才道:“是吗?”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遗憾。
皇甫云芊笑了笑,“是呀,不过我们大周向来姑嫂之间也是姐妹情深的,若是无双姐姐能做金玉公主你的嫂子,倒是也相当于成为你的姐姐。”
“芊儿!”
柳皇后和皇甫无双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低声呵斥道。
只是皇甫无双旋即低下了头,不敢对上柳皇后那试探的目光。她的失态显然落入了柳皇后眼里,皇甫无双简直不敢想象,柳皇后此时此刻会是什么心态,对自己又是什么想法。
皇甫云芊委屈的撇了撇嘴,“我只是说着玩嘛,母后真的以为我舍得无双姐姐?再说三哥那么疼爱无双姐姐,也是不忍心无双姐姐和亲匈奴的。”
到底是皇室里长大的受宠的公主,怎么会是没有尖牙利爪的猫咪呢,这话怕是说给陈贵妃听的吧。
柳皇后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三皇兄不疼你吗?”不过想起之前皇甫无双曾经在王帐里与大昭的齐王殿下万俟佑据理力争,而维护之人便是皇甫殊,柳皇后心底不由起了疑心。
何止是柳皇后,便是陈贵妃闻言也不由黛眉微皱,看向皇甫无双的目光无意中带着几分打量。
皇甫云芊看目的达到,也不再说什么,反倒是建议道:“这么好的天气,反正我们又不去骑射,不如击鼓传花的游戏,也好打发时间?母后,你说好不好?”
柳皇后闻言一笑,“这等游戏有好些年没玩了,母后年纪大了,还是采蓉替我来吧。”
皇甫云芊却是笑着拉着柳皇后的手道:“哪有呀,好不容易出了宫,在这里晒着太阳,吹着秋风,自然是一起击鼓传花才好,母后可是高手,怎么能不参与呢?”
柳皇后推脱不过,最后还是加入了其中,只是看着楚清欢闲坐在那里,她不由道:“清欢也一同参与吧?”
楚清欢嫣然一笑拒绝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我身体不适,没法子玩得尽兴,还是看看就好了。”
柳皇后闻言点了点头,却是看向皇甫无双道:“无双不是说自己有些累吗?不如你和清欢一同散散步,别走远了。”
皇甫云芊刚坐下,听到柳皇后这么一句却是懵了,母后这么个举动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清欢姐姐和皇甫无双两人相互商量做出抉择吗?
不行,这怎么可以?如今清欢姐姐身上还有伤,若是皇甫无双心中怀有怨念伤了清欢姐姐怎么办?
皇甫云芊登时着急,就要站起来,却是听到楚清欢道:“那臣女告退,公主可要玩的尽兴才是。”
清欢姐姐这是在示意自己没事?
皇甫云芊慢慢安下心来,余光却是瞅着楚清欢和皇甫无双离去的方向,带着几分担忧。
这一分神不要紧,鼓声戛然而止,那一捧花顿时落在了她手中。
“上家想处罚的办法,还请薛小姐发话。”击鼓的女官笑着道。
看着众人围坐在那里击鼓传花,皇甫云芊拿着那一捧花一脸愁容,楚清欢不由笑了笑,笑意中带着几分坦然,这让皇甫无双不由羡慕,却忍不住想要破坏了去。
“难道你就这么开心,皇伯母可是说了,皇伯父已经定下了和亲的人选,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准备逃离京城了吗?”
看到楚清欢脸上笑意骤然消失,随之取代的是一抹惊恐,皇甫无双心中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只是还未待她长吁一口气,却是见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皇甫无双登时恶声恶气地问道,却见楚清欢却是冲着自己开口道:“金玉公主怎么不玩了?”她指的是那边正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
金玉公主却并不看楚清欢,反倒是拉着皇甫无双的手,“无双姐姐,击鼓传花很没意思的,不如我们去骑马吧?”
金玉公主冷落了楚清欢,可是皇甫无双却是希望此时此刻,金玉公主对楚清欢亲热无比,因为她的意向,很大程度上能决定究竟谁才是和亲的人选。
“公主先去牵马,我有些话要对楚二小姐说。”
金玉公主并不想离开,只是看皇甫无双神色间带着几分坚持,心想自己要讨好这个未来的嫂嫂,绝对不能和她对着干的,适当的撒娇才是最好的。
楚清欢看着金玉公主离开的身影带着几分笑意,“没想到郡主竟然和金玉公主这般投缘,倒真是应了那句话了。”
“什么话?”皇甫无双即刻问道,旋即才发现自己太过于匆忙了,以致于让楚清欢看了自己的笑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吗?”
皇甫无双只想捏碎了楚清欢脸上那惹人厌恶的笑意,只是不远处是锦衣卫的人在巡逻,再不远处是柳皇后带着众贵女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即使她有心,却也不能做出任何事情来。
“楚清欢,你信不信我把这话告诉皇伯父去!”
倒像是小孩子告状了,楚清欢不屑地笑了笑,“郡主好生大的脾气,难道没人告诉郡主,娇宠固然是好,可是对人蛮横了容易失去别人的好感的,我想三皇子对此事最是有发言权的。”
闻言,皇甫无双登时抓住了楚清欢的前襟,脸上满是警告神色,“你说什么!”
楚清欢却是轻轻拂去了她的手,似乎拂去一粒灰尘一般,“郡主真以为你们这般无视礼法,有违人伦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吗?天知地知你知他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违人伦”四个字犹如惊雷一般,让皇甫无双脸色倏地一变,“你怎么知……你在诳我?”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皇甫无双脸上闪过杀机,显而易见。
自己何必诳她,这等事实,是自己前世用自己孩儿的性命换来的,又怎么会是轻而易举的一个“诳”字呢?
“人在做,天在看,郡主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皇甫无双刚想要再说,却见楚云溪走了过来,身边陪着的是她的丈夫,锦衣卫同知林慕言。
“是锦衣卫?”姬凤夜对楚清欢百般照拂,若是打探出什么,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三哥身边向来都是心腹,什么时候竟然有锦衣卫的人了?
见楚清欢不答只笑,皇甫无双愤愤离去,倒是楚云溪看到这不由有些诧异,“二姐,怎么无双郡主很讨厌我吗?看到我来,就匆匆忙走了?”
楚清欢闻言不由对林慕言刮目相看,没想到楚云溪在他调教下倒也是玲珑心思了,还真是难得。
“哪有,郡主和金玉公主约好了去骑马的,大概是约定的时辰到了。”
听到楚清欢提及金玉公主,楚云溪不由神秘兮兮道:“二姐,慕言告诉我说,陛下有意让无双郡主和亲,你不必担心了。”
林慕言竟是连这话都告诉楚云溪?楚清欢眼中不由多了些打量,却见林慕言正在巡视四周,目光中带着几分凝重。
“多谢四妹,不如去那边和五妹她们一起玩,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楚云溪刚想要提出送楚清欢回营帐,却见画眉和苏绾已经走了过来,她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夫君,却听见林慕言轻声道:“去吧。”
听到这声音,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间镇静了许多,好像所有的不安都被一阵秋风吹散了似的。
下午的骑射比赛楚清欢并没有去看,只是听到比赛结果的时候她不由一笑,皇甫无双这是怕太出风头而被宣武帝看中,所以才故意让了万俟琳儿一局,屈居第二吗?
只是固然避了风头又如何,帝王的心思不会因为你这小小举动而做出改变的。
是夜,营地上再度是热闹非凡的篝火晚会,金玉公主更是拉着皇甫无双一夜不曾松手,听到姬凤夜竟是对自己这般事无巨细地描述,楚清欢直怀疑姬凤夜该不会是被画眉附体了吧?
“怎么,莫非本督脸上长出一朵花不成?”
美得你!楚清欢心底里默默说了一句,旋即却又是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已经定下了来?”
林慕言既然会对楚云溪说出那等话,自然是十拿九稳的了。只是这绝非只是因为那金玉公主对皇甫无双格外亲热的缘故,楚清欢直觉:这其中定有其他原因。
“看来,慕言倒是真的挺宠爱自己的小媳妇的。”姬凤夜笑了起来,“难道你对本督没有信心不成?”
楚清欢也笑得灿烂,“怎么会呢?清欢向来对千岁爷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这自然是一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话,姬凤夜却并没有拆穿她,反倒是笑着道:“如今突厥政局并不稳定,老狐狸想要趁机夺回北疆三州,所以和亲是最好的迷雾,知道吗?”
宣武帝竟然是打了这个心思,难道是从当时信北王赵杨要求与长公主完婚,宣武帝就有了这个主意不成?
瞧到楚清欢脸上带着疑惑,姬凤夜缓缓道:“一个自己心尖上的女儿,一个没了爹娘的侄女,他自然是会选择后者的。”
所以,当时宣武帝的犹疑,这些日子的观望,甚至今天下午的骑射比赛不过都是为了遮掩他本来的心思?
好深沉的心思!楚清欢简直叹为观止,她怎么也没想到宣武帝竟是为了长公主布了这么大的一局棋。
“何况,鄞亲王当年对先帝之死有所怀疑,宣武帝早早接皇甫无双入宫不禁是为了威慑鄞亲王,更是为了要挟他。”
“还有这桩事?”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鄞亲王不是战死沙场吗?”
姬凤夜冷冷一笑,“是战死沙场没错,那时候他想要和当时的突厥王阿史那也门勾结,被定国公发现,然后在战场上除掉的。”
定国公?大将军萧远山!
这事怎么牵扯这么广,“只是传出去不好听,所以才会说鄞亲王战死沙场的?”
姬凤夜戳了戳楚清欢的额头,“没错,不然若是交代了前因后果,引得朝臣再去调查先帝之死,老狐狸岂不是得不偿失了?给鄞亲王一个虚名,赏他女儿一个郡主称号不过是费了点银钱而已,很是合算。”
先帝之死!楚清欢不由对这四个字背后的故事产生了怀疑,姬凤夜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及这四个字两次的,难道嘉庆帝之死果真有什么玄机不成?
可是就算是有玄机,那和姬凤夜又有什么牵扯?脑中满是疑惑,楚清欢脑袋越发昏沉,她告诉自己不要睡去,可是却根本无力阻止越发沉重的脑袋。
耳边是低声的呼唤,好像带着姬凤夜冷冽的焦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楚清欢想要睁眼去看,可是眼皮却是千斤重一般,她使尽了力气却也无济于事。
“清欢姐姐怎么了?”
皇甫云芊是被画眉和苏绾吵醒的,她睡眼惺忪看着两人忙前忙后顿时清醒了七八分,苏绾却并没有工夫搭理她,适才她正在美梦,却是被千岁爷喊醒了。
而后进入到小姐营帐就只看到小姐昏了过去人事不知,苏绾心中当即不好,这大概便是刘太医所说的余毒发作了。
可是如今云剑英并不在这里,刘太医和金太医水平不过寥寥,谁才能救小姐呢?苏绾丝毫不怀疑,若是小姐万一不幸……千岁爷会将整个围场夷为平地!
适才那焦急的眼神,是自己从没有见到过的。
大概也是因为小姐病发,可千岁爷却并不能在她身边出现的缘故。苏绾心中闪过一丝无奈,却见刘太医脚步匆匆赶来。
画眉脸上的担忧和着急几乎要跑到地上来了,苏绾连忙安抚道:“别担心,小姐定会转危为安的。”
画眉紧紧握住苏绾的手,可是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苏绾,为什么,不是说小姐没事了吗,怎么会忽然间这个样子?”
苏绾愣了一下,小姐伤势严重,可是中的毒更是凶险之事少有人知道,便是画眉也隐瞒着,只是今晚这么一闹,怕是再也遮掩不住了。
“还是要尽快找到解药,否则微臣也无能为力,郡主的这个解毒丹只能维持三天。”刘太医神色沉重,皇甫云芊听到这话却是傻了眼。
“你说什么只能维持三天?清欢姐姐不是没事了吗?怎么会忽然间好端端地只剩下三天了?你个庸医,给本公主滚,找不到救清欢姐姐的办法,你就,你就提头来见!”
刘太医无奈地退出了营帐,别说是他,就算是郡主自己都没有办法不是吗?不然为何交代自己那解毒丹的事情。
都说丞相府里住着一位神医,难道郡主的那枚解毒丹就是神医给的?
楚清欢垂危的消息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营地的,皇甫镜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茶盏掉到了地上,碎裂的瓷片犹如绽放的花一般。
“大哥,你不能过去的。”
五皇子皇甫华拦住了皇甫镜,“如今皇后在那里,你一个外男,凭什么去看望?”
皇甫镜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楚清欢很有可能与自己天人永隔,他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只要能看到她安然无事,就算是用我十年寿命去换,也可以的!”
五皇子听到这话不由皱了皱眉,他这个大皇兄竟然对楚清欢用情如此之深,真是让他大吃一惊呢。
如此一来,楚清欢无论是死是活,都对大哥会影响不小的。皇甫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顿时脸色微变,刚想要说话却是骤然回过头去,看向了帐门,“谁?”
人未至而声先到。
看到来人,皇甫华微微一惊,“太傅?”
姬凤夜唇角微微一扬,“怎么,五皇子看到本督很是吃惊?”
皇甫华连连摇头,“怎么会呢,太傅是来寻找大哥的?”
皇甫镜似乎还在状况外,看着姬凤夜的目光也是涣散的,“太傅,清欢快要死了,怎么办?”
皇甫华听到这话不由唇角一勾,他正要掀开帐门,却是听到背后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天潢贵胄,陛下嫡子,难道大皇子就是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成?若是本督是陛下,只怕后悔当初怎么没把你溺死在便桶里!”
皇甫华脚下微微一滞,太傅这话似乎对大皇兄恨其不争,而且特意指出嫡子,难道是说父皇终于做出了决定,有意将大皇兄立为太子不成?
皇甫华脚下一顿,旋即却是踏出了营帐,脚步却不复轻盈。
姬凤夜唇角微扬,“怎么,害怕了?失去这皇权的庇佑,你以为你是谁?皇子身份又如何,别忘了你的自称,儿臣儿臣,你是儿也是臣!”
皇甫镜浑身一抖,看向姬凤夜的眼光带着几分恐惧,他忽然间发觉,自己所敬畏太傅并非只因为他受父皇宠爱,更多的原因则是因为他能够洞察人心。
他心底里最恐惧的,最害怕被人揭穿的事实如今摆在了明面上,一切昭然若揭,让他觉得自己犹如浑身*一般站在众人面前,接受他人的点评。
“他也没什么,脱去那锦衣华服,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差别。”
那心底里的声音似乎充斥在耳边,他头疼欲裂,可是那声音却不见消失。
“其实,你也在怕,所以没那个能力之前别说那些话,否则你只会害了她,知道吗?”
那声音,在耳畔响起,皇甫镜四下里寻找,却看不到姬凤夜的人在哪里。
恍惚间,他骤然醒了过来,却见营帐内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怔怔地望着帐门,似乎不知所以。
楚清欢忽然加重的病情让大昭的君王也记挂在了心中,当即将一支雪莲送到了楚清欢的营帐,万俟琳儿知道此事后顿时闯入了昭烈帝的王帐,“父皇,您说过要将那支雪莲给琳儿的,怎么无缘无故给了楚清欢!她是大周的郡主,就算是需要雪莲,也该是大周的皇帝赏赐……”
“够了,给我好好呆在营帐里,没事别往外四处乱跑!”
昭烈帝罕见的动了怒火,万俟琳儿虽然得宠,却并不敢跟昭烈帝叫板,顿时气得跺脚离开了王帐。宣武帝得知昭烈帝救急,特意命皇甫煜前来道谢,这刚走到帐门口却是被万俟琳儿扑了个满怀,皇甫煜脸上有些尴尬,一不留神却是挨了万俟琳儿一巴掌。
“登徒子!”
这一巴掌挨得委实有些憋屈,皇甫煜摸着脸颊,却是无奈地摇头,“大人不计女人过,算了。”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进去向昭烈帝道贺。
昭烈帝的雪莲有效的缓解了余毒发作,楚清欢好不容易挨到第五日这才再度余毒复发,看着行军床上浑身寒颤的小姐,画眉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营帐里几乎挤满了人,看着楚清欢的模样,楚锦绣嘴角一扬离开了营帐。
“成洛表哥果然厉害,楚清欢这次在劫难逃!”
宋成平看着这些日子以来终于露出了笑意的楚锦绣,眼底拂过一丝宠溺的笑意,“过几日我让他抓紧时间把解药研制出来,楚清欢一死,往后京城就是绣儿你的天下了。”
楚锦绣笑意更加甜美,刚想要感谢为自己出谋划策又出力的表哥,却是看到一中年男子闲庭漫步似的走了来,她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江湖郎中?”
宋成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姬凤夜身边的中年男子虽是须发俱白,可是步履却是轻盈,容貌清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而姬凤夜对这人显然很是恭敬,这般恭敬便是对宣武帝也不曾出现过,难道这中年男子真的是什么隐士高人不成?
宋成平正纳罕之际,却感觉到一道目光犹如寒冰烈火一般直直向自己射来,他竟是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这才回视过去,却见那中年男子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笑。
“先生,这边请。”
唐隐收回了目光,“那位姑娘怎么中了毒?”
姬凤夜闻言不由眉头一挑,“自作孽不可活,云剑英出手教训的,先生可是有法子解毒?”
唐隐摇了摇头,“毒入血管再无办法,何况她又用惯了子夜韶华,没想到当年我将他逐出师门,他却依旧不知悔改,冤孽呀。”
姬凤夜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据他所知给楚锦绣一直疗伤的人乃是安平侯府的宋成洛,难不成宋成洛是这人的弃徒不成?
他心底里不由有些提防,这人毛遂自荐说是前来救人,至于底细他一时半会儿根本不曾查清。
唐隐没想到不过一年多不见,自己这个徒儿如今竟是这般形容憔悴,探看楚清欢脉象紊乱,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去把之前的大夫请来,我有事相问。”
画眉连忙去请人,倒是苏绾得到姬凤夜的提示,一直是心有忌惮地看着唐隐,生怕他出手害人似的。
“雪莲是至阴之物,怎么能解毒?”
刘太医听到这么一句当即傻了眼,结结巴巴道:“不都是说雪莲能治百毒吗?”
唐隐无奈摇头,“蠢材蠢材,搭配合理才能治百毒,否则便是剧毒无比,是药三分毒,她所中之毒本就至阴,用雪莲固然能一时克制,可是三天内若没有解药及时祛毒,她回头固然服用了解药,寿命却也超不过十年。”
刘太医闻言药箱顿时落在了地上,看着唐隐的目光带着恳求,“先生,你可要救我一救呀。”
不然,陛下不会放过自己,千岁爷的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唐隐扶起了刘太医,“不必慌张,既然我来了,自然不能让她有事。”
剑英那孩子千方百计让自己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确保清儿的安危吗?清儿若真是出事了,他神医这块招牌干脆砸了就是了。
刘太医看他这般自信,心顿时安稳了七八分,连忙要给唐隐打下手,唐隐微微一笑,刘太医的心思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医术他向来并不私藏,能被人学去救更多人的性命他也是乐意的。
“小小一枚金针能救人性命也能害人性命,清儿我问你,你学它做什么用?”
是师父。
楚清欢跪倒在地,抬头看着须发俱白的人,一字一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她几乎听见了师父的叹息声。
是呀,师父一辈子行善积德,怕是最为后悔的事情就是收了自己为徒吧。
“师父。”
没有睁开眼睛,可是楚清欢知道自己的眼角湿润了。哪怕是师父并不同意自己的观点,可是却还是教授了自己一身医术。
即使不能有妙手回春之术,可是却也能保自己一身无忧。只是师父到底没有教自己毒术,以致于她根本解不了宋成洛的毒药,只能用师兄给的解毒丹压制。
那晚,自己和姬凤夜说着话大概便是余毒发作了。
“傻清儿。”
耳边是低声的一叹,楚清欢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却发现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的样子。
她看不见了!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楚清欢慌张地想要抓住什么去安慰自己,是一双并不宽厚却绝对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一双手。
“好孩子不要慌,师父会治好你的。”
真的是师父!
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几乎她感觉到当年破庙里师父伸手牵住自己的时候,她所有的怨恨都化作了委屈随着泪水一同发泄出来的样子。
“师父……”
唐隐看着哭得犹如泪人一般的徒儿,向来古井不波的心却是微微酸涩,这个孩子他知道她定是有故事的,当年她意志坚定,自己唯恐她走上邪途而不教她毒术,却不料这一念之差险些害得她丢了性命。
“乖清儿,快别哭了,放心,过两天就会好过来的。”
此时此刻的楚清欢不再是那个满心仇恨,一心报复的楚清欢,也不再是哪个运筹帷幄机关算尽的楚清欢,她不过是一个委屈的孩子,想要在疼爱自己的人身上寻得一丝温暖而已。
“我不怕,师父,一定会治好我的。”
唐隐看着眼角挂着泪水,可是却还是对着自己甜甜一笑的徒儿,脸上神色却依旧凝重。
清儿懂得医术,怕是也知道,如今这失明完全是因为毒血压迫了视觉神经所致。那些毒血固然被自己清除了,可是淤血块却还是压迫着她的神经,除非再有两人与自己合力用内力将她脑部的淤血化开,否则怕是日子久了,这暂时性的失明也会变成一辈子的事情。
“那么这三人会如何?”
刘太医听到这么一句,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回千岁爷的话,若是平安无事的话,这三人不过是一时消耗内力过度而虚乏而已,若是出现了什么茬子,不但郡主会有失明之虞,这三人怕也是会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姬凤夜淡淡一笑,“刘太医未免危言耸听了。”
“微臣不……”不敢两字没有完全说出口,营帐内却已经没了姬凤夜的影子。
刘太医不由叹息了一句,若真的是救人走火入魔也就罢了,若是用情的话,怕是再也无药可救了。
得知楚清欢醒来后,宣武帝特意派遣杜德全前来探望,看到楚清欢安稳无事,杜德全放心地离开了,并且还传了宣武帝的口谕:“郡主需要安心养伤,还望诸位不要打扰。”
一句话让众人望而却步,便是皇甫云芊也只能从杜德全口中得知一二,而后逮住机会就问画眉和苏绾,生怕那游方医生是谎报清欢姐姐的病情似的。
“千岁爷就不怕齐王殿下忽然出手,那时候千岁爷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没了锋利的爪子的小猫却依旧牙口好的很,咬一口就足以让人疼上半天的,楚清欢固然看不见,可是心里却是明镜似的。
“他可是欠了你救命之恩的,如今报答正好,不是吗?”
楚清欢侧过了头,感觉到姬凤夜几乎是在自己耳畔说话,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只是双目无神却让她无法怒目而视。
“何况,他也不能拒绝我,不是吗?”
听到这话,楚清欢不由一愣,难道说姬凤夜竟是和万俟佑有了什么交易不成?所以,才会出手相救的?
她正疑惑间,却感觉姬凤夜站起了身向外走去,“我有十足的把握,放心。”
短短的九个字让楚清欢却是陷入了另一番沉思之中,他是有十足的把握让万俟佑出手帮忙,还是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重见光明?
后者,饶是师父却也不会这么说的,尽管他一直在宽慰自己。
“五小姐,我们小姐正在休息,还望五小姐回头再来。”
苏绾的拒绝声忽然响起,楚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却是楚锦芙隐约着哭泣,似乎在苦苦哀求。
“苏绾,让芙儿进来吧。”
听到营帐内的声音,苏绾无奈的放人,却用眼神警告楚锦芙定不能打扰小姐休息,否则定不饶过她。
楚锦芙却并没有察觉到苏绾的无声震慑,看到二姐姐神色间还是隐约着憔悴,心更加疼痛了几分。
“怎么了,欺负我看不见,所以跟我做迷藏不行?”
听到二姐姐这般自嘲,楚锦芙再也不管不顾地扑进了楚清欢的怀抱里,声音中带着泪水的苦涩,“二姐姐……”
行军床发出咯吱的声音,感觉到楚锦芙并不很是平稳的呼吸声,楚清欢不由轻声安抚道:“怎么了,难道是被大姐欺负了不成?回头我好好帮你收拾她,好不好?苏绾,给五小姐端一碗安神茶来。”
苏绾没想到楚锦芙这般任性,明明知道小姐有伤在身不宜操劳竟然还是吵了小姐的清休,递过安神茶的时候,她神色中都带着几分恼火。
安神茶的药效很快发作,楚锦芙昏倒了过去,楚清欢有些怀疑,这是苏绾故意多放了安神草的缘故。
“到底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苏绾没好气道:“还不是六皇子始乱终弃,要和大昭的银月公主议婚了……”
“皇甫煜和万俟琳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她竟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看小姐这般紧张,苏绾顿时收敛了神色解释道:“那日昭烈帝命人送来了雪莲给小姐救急,陛下礼尚往来让六皇子前去感谢,据说当时银月公主因为雪莲之事和昭烈帝闹了别扭,拿六皇子撒气,非要去和六皇子比试马术,结果她的马匹不知道为何发了疯似的,六皇子救了她却是摔着了自己的胳膊,结果银月公主又是端汤送药又是鞍前马后的,昭烈帝看银月公主竟是有心六皇子,就向陛下提了亲,结果陛下同意了。”
英雄救美,美人芳心暗许,然后是门当户对,又是父母之命,君王之言,这场婚事已然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楚清欢脑中飞速闪过这个念头,抚着楚锦芙后背的手不由带着几分怜悯。
“陛下是不是还同意了和亲突厥之事?”
苏绾点了点头,“嗯,已经定下了日子,等到十月十六,让皇甫无双北上和亲。”
难怪宣武帝竟然会有此动作了。
联姻匈奴,已经让昭烈帝心生忌惮。
而最好的平衡那就是再度和大昭和亲,这样子虽然有骑墙派的势头,可是却是最让大昭放心的。
何况,皇甫煜是最得宠的贤妃的爱子,而万俟琳儿则是昭烈帝最宠爱的女儿,比起一个没了的亲王的女儿而言,其中份量孰重孰轻自然是一目了然。
“好好看着她,这两日多给她喝些安神茶吧。”
事到如今,楚清欢却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自己如今失明根本看不见人,想要出这帐门都困难,又能做些什么呢?
何况,皇甫煜若非不招惹万俟琳儿,岂又会惹出这等事情来?只怕万俟琳儿是对他情根深种,而皇甫煜却不过是顺水推舟想要加以利用罢了。
倘若真是这般,能够让芙儿早日认清这个事实也不错。
若非如此,皇甫煜并不推辞这门婚事,而是逆来顺受,这般却又不符合他的性子,不是吗?他可不是皇甫镜,对宣武帝的一切都奉之为金科玉律。
苏绾点了点头,“对了小姐,听说京城里传来了消息,陛下决定再过三天就回京了。”
这么早?那姬凤夜怎么会对自己信誓旦旦地说有十足的把握?
楚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声响起,她不由皱起眉头,旋即却听到一人脚步匆忙走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刚才陛下和大昭皇帝说定下了十月十六给六皇子和那刁蛮公主办喜事,大昭人今天就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