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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外包装,很有复古风格的锦盒里放着的东西并不多,总共就四样。
体积最大,占据了礼盒大半个空间的赠品,是一卷其色微青而黄、带着草木润意的竹简,上面还挂着张卡片说明书,上书“汉简式冒险者智能终端X-3型,最可靠的冒险助手”这么一段广告词。
摆弄着手中的竹简,感受着竹简上专属于冒险者的投影图像进入了视网膜的感觉,魏野飞快地阅读着操作手册,熟悉着这个星界之门智能终端的操作方法。其实说是联络终端倒有点不确切了,这正式注册的星界冒险者智能终端包含了多功能机械智能、同时空下星界冒险者精神波段频道对话、多元宇宙不同时空星界冒险者终端联网、星界之门营运中心通用点全自动理财以及跨时空快递服务。对此,也不怪乎有些资深的冒险者有着“见习期冒险者是在进行穿越后的极限生存特训,正式注册的冒险者却是在多元宇宙中享受随身系统流”这样的说法。
当然也有的冒险者认为,能够在一年之内成功融入所在时空,从黑户口混成看不出破绽的本时空原住民,这本身就足以淘汰那些抱着穿越之后王八之气乱放或者媚惑帝王太子宠冠六宫之类不靠谱愿望的猪小弟和傻大姐了,而通过了考验的人享有正式冒险者福利也是应该的。
比起这件冒险者核心标配,余下的礼品就显得有些普通了:一面巴掌大小、饰有金乌玉蟾和四象八卦的唐风白铜镜子,一只饰以如意卷莲纹的白绢绣囊,还有一枚……房卡?
鸟窝头的店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他拿着一只镜面都磨花了的放大镜对着礼盒里的四样礼物照了照,半是感慨半是羡慕地感叹道:“冒险者智能终端、咒具通玄鉴、袖囊式随身空间、小蓬瀛路月华树巷苏式民宅一栋。别的大路货福利也就算了,正式注册了之后谁都有,但是通玄鉴的价钱可不低的。”
把玩着手中的白绢袖囊,对风月堂店长的话,魏野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这就是星界冒险者的优越感的来源之一了,正式注册的冒险者随之获得的这种随身型空间道具大约只比老式轿车的后备箱略大一些,然而这种空间技术的运用即使在所谓的科幻、神话、魔幻之类时空中,也足以自傲。
凭着这个冒险者个人专属空间,在那些低魔低仙低武低科的时空活动的冒险者想要扮演凭空取物的“仙师”,拉起一个邪教组织来简直再容易不过。
不过这么没品的事情,和拿着打火机忽悠石器时代的住民又有什么区别?
将只有一般人手掌大小的白绢袖囊拿起来,将袖囊开口处的绳结扎起,魏野将袖囊朝袖口中一塞,这小巧绢囊随即就贴上了袖衬里子,完全就和预先缝在袖子中的暗袋一个样。魏野——哦,现在应该叫他仙术士魏野了——站起身,用随着注册正式冒险者成功获取的那可怜的一点星界之门通用点券和风月堂的店长交付了注册手续费。随即魏野就以“要去小蓬瀛路看看营运中心配发的住房”为理由,拖着他家的司马铃战略式转进了。
这并不是过去的房奴一次性付清了银行贷款以后飞奔回去看房子的喜悦心情,只是有些事情毕竟是个人隐私,不好在别人的店铺里大大咧咧地处理的——
和充满金属朋克风格的钢铁王座街不同,小蓬瀛路虽然也带着空间拼接特有的杂凑感觉,但整体的建筑风格却是地道的中原古风。无论是半沉在一泓泉眼里的鲛人布艺店,还是连着高炉和烟囱一起看就像是个特大号葫芦的兵器锻铸坊,或者用杂色琉璃片镶满墙、像个花哨红包一样的文玩古董行,虽然彼此之间的气场相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但却微妙地并存下来。好歹这里的店面和民居看着还像那么回事,起码比起某些以地狱、深渊、恶魔之类鬼屋似的下层界元素为卖点的街道好太多了。
只不过这街面的风貌和“小蓬瀛”三个字,未免相差太多。除了正式挂牌营业的铺面,在这条街上还有不少练地摊的兄弟,硬是将这带着三分洞天福地幻境的街市染化出十成十的烟火气。这些冒险者摆出来的货物,更是从形制朴拙的古铁簪子到真假不知的失传秘笈,从来历不明的藏宝图到不知道能孵出什么玩意的不明生物的巨卵,应有尽有。在这喧嚷的街面上挑选货物,只怕你说不出来,就不怕别人拿不出来。
一路走来,不过短短几步路,魏野和司马铃就谢绝了三个推销“自带老爷爷的指环”的来历不明人士,四个批发“自产灵液的小瓶子”的可疑业务员,五个专营“随身空间洞府”的无执照经销商。倒不是某个小胡子的仙术士对这听上去就和金大腿一般的宝物不动心,而是以修行道术之士最最基础的望气之法看去,那些人兜售的玩意无一不是灵光黯淡,分明只是最下等的符咒点化而成的样子货。尤其是那几个用杂色岩玉雕琢出来的指环,其中隐带一丝微弱鬼气,显然是用旁门最等而下之的粗劣术法拘禁了几个魂气涣散、意识不清的积年老鬼在内,说是“自带老爷爷”倒也不能算是在打虚假广告,但是这老爷爷的档次未免也太低了一点。
比起这些地摊上的西贝货,路边店里的货色就显得正规得多,价格也高得多,老板也讲究得多……
“快滚!拿着一块狂暴化巨型独角仙的甲壳,也敢冒充是水玉天特产的崇阳真铁来卖!”
随着这声堪比佛门狮子吼的怒喝,街角一家看上去古朴雅致像是个画室的铺面被人一脚踢开,一个下巴剃得光溜溜的矮子从里面骨碌碌地真正“滚”了出来,杀猪一般地尖嚎道:“姓魏的,你别张狂!我告诉你,咱的朋友都是天驱武士,哪天迟早拆了你这个破烂铺子!”
看了看那街角铺子上“百炼清罡”的招牌,再看了看地上那身量和小孩子差不多的矮子,司马铃一扯魏野的袖子,满脸都是看好戏的神情:“阿叔,你说这店老板不会是咱们家的远房亲戚吧?”
“天下姓魏的那么多,怎么可能都是咱们本家亲戚?”很嫌弃地一挑眉毛,魏野低声告诫道,“这种事情没得看头,闹小了我们不用管,闹大了还有LHG的有关部门出头,时间宝贵,先去看房子要紧。”
说罢,他也不管司马铃的抗议,拖着她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背后,那家“百炼清罡”的老板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这位提着长剑在手的年轻老板,一身天水碧绸纱底子的团鹤牡丹交领大氅,头戴赤金錾海牙葡萄纹的束发小冠,还很招摇地嵌了一块紫玉在上面,论行头论长相,“浮浪纨绔”四个字简直就是天生为他定做的一般,怎么看都属于该在情人节被绑上柴堆烧死的那种阶级敌人。
“得,这位不出来还好,”魏野替他这位同宗嘀咕了一句,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这一出来,和那矮子一配,就是活生生的‘西门庆当街殴打武大郎’。就是没潘金莲那档子事,这同情分也全给矮子挣去了。”
似乎对魏野随口起的这个外号十分中意,司马铃一边回头张望,一边以体育节目解说员似的口吻回答道:“说起来,这西门庆老板的剑术造诣很高嘛,那矮子的滚地堂刀法根本不是对手呢。”
“所以说,为什么滚地堂刀法这种一打起架来就满地乱滚、糟蹋衣服的刀招这么受欢迎?我在侍中庐抄一个月的旧书,才能挣几斗米、半尺布而已,要不是出去捉妖还能赚个外快,现在咱们起码也像是丐帮的净衣弟子了。”
带着理所当然地对滚地堂武功的歧视,魏野嘴里嘀咕着“借光、借光”,以神话中大禹凿开三门峡般的姿态用力挤开越聚越多的人群,朝着房卡上标明的月华树巷努力前行。现在他压根不想理会背后的围观党们,更不想理会他们大惊小怪的叫声:“喔!一剑震开对手虎口,好剑法!”
很容易就联想到就职报告上面“剑术技巧”一栏那个刺眼的G,魏野有些不悦地弹了弹舌头,抬起脚步,然而他拉着司马铃的左手却感到少女的身体由柔软变得僵硬。说僵硬其实并不准确,那是一种大型猫科动物在潜伏捕猎的瞬间做出的身体绷紧的下意识动作,就算司马铃是货真价实的星界冒险者,然而她通过第一次的见习期时空冒险所获得的身体,却是彻头彻尾的妖怪之躯。
她的原身是金精清明,被汉代的纬书图谶所记载的五行之精所变化的妖怪之一。原本只是魏野在查阅了历代的方志和志怪笔记之后,发现金精清明这种稀有的妖怪具有免疫任何金属武器伤害的天赋,而特意为他的拖油瓶选出来的“安全第一”发展路线。然而拜某个半瓶醋仙术士那揠苗助长的催熟法所赐,这一年的见习期内,司马铃吸纳了大量五金精气,连被打散灵识的甫成形的金铁之妖都吞了不少,又经过了雷劫的初步淬炼,已成不磨人形。按照一本叫《永生》的幻想小说的观念,这种以不断摄入五金精气为本能的修炼,恰好符合了“以吃证道”的无上妙谛,实在是天生的修行好苗子。
越是精纯的五金精气,越能引起司马铃的注意。尤其是品质上等的神兵利器,对司马铃而言,这些很大程度上都是用稀有金属锻造的贵价货,就和老饕眼中的参鲍翅肚是一样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正朝着司马铃当头落下的那柄短刀。
古铜色的刀,刀身上带着斑驳古旧的夔兽雷绛文,像是用掺了血的朱砂糁抹出来的花纹让这口刀带上了一股妖异邪佞之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像站在枣树下熟门熟路地接枣子,司马铃很熟练地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准确地朝半空一捏。就如同捏着一枚红脆多汁的新鲜大枣一般轻巧,她轻松地将那柄起码也有斤把重的短刀拈在了指间。
从她圆润可爱带点婴儿肥的指尖开始,一种肉眼可见的朽蚀瞬间沿着那些带着妖异意味的纹路散开。那些似乎是异种朱砂符箓般的夔兽雷绛文在这种不合道理的五金精气吞噬之力下飞速地解裂,除了纯粹的五金金气,其他蕴含在这把古怪短刀中的存在——绝非正路的黑色咒力、还有被这种咒力所束缚的点点微光,纷纷沿着那些解裂的纹路飞散而出。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魂印兵器!”
而更多的有着神职人员身份的祭司、僧侣们,已经纷纷掏出了圣徽、念珠、经卷这类的法器,开始念诵出各种超度的祷文。从那解裂的咒力中释放出来的,分明是被囚禁的灵魂,而引渡迷茫的灵魂安眠,本身就是神职人员最好的修行方式。
对于这类邪道兵器,魏野倒没有什么歧视,然而这团自邪兵中涌出的黑色的咒力失去了借以依托的宿体,却依然凶焰不减,像一只多腕足的变异章鱼,试图继续束缚住想要逃离它的灵魂。这种明目张胆的对某人的蔑视,就是小胡子仙术士摸出手抄的《太平清领书》摘录竹简,诵出破邪章句的直接动力:
“太平垂气,吾今咒曰:出以规阳,入以规阴,出以规行,入以规心,六极八方,邪术伪道,自降来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