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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满树听见外面有人找他,便转身对南巧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南巧点了点头,让苏满树走了,她继续回到那些花花草草旁,研究编织小兔子的事情。
唐启宝也没有离开,坐到了她身边,盯着她头上的花环,刻意恭维道:“师娘,你手真巧,那花环真好看,你编的那些小动物也好看。”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盯着苏满树编好的那些小动物身上的。
南巧眨了眨眼,诚实的告诉他:“花环和那些小动物,都是你师父编的,只有那只像猪的兔子,才是我编的。”
唐启宝:“……”
完!这拍马屁直接拍到马蹄子上了。
南巧一直在大屋内,一边玩那些小动物,一直等着苏满树。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看见苏满树回来。她好奇的问旁边的唐启宝:“是谁找你师父?”
唐启宝摇了摇头:“不认识,是两个脸生的人,看起来像是上头的人。”
唐启宝口中的上头的人,一般是指军营中的高级将领。
南巧奇怪了,这种高级将领一向是很少来到军营底层的,他们来找苏满树又有什么事呢?
她越是这么想,越是坐不住了,跟唐启宝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大屋,朝着棉花田那边走。
他们什队的附近是一大片棉花田,一块田接着一块田的,又大又多。南巧是往东面走的,这也是唯一一条他们这里通向外面的路,平日里苏满树他们去集市或者去演兵场,走的都是这条路。
她往那边走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唐启宝所说的人,更没有看见苏满树,也不知道苏满树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她不敢离大屋太远,就又顺着原路往回走,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抱着年陶的吴嫂子。
胖嘟嘟的年陶被吴嫂子抱在怀里,正在拼命的挣扎,似乎想要挣脱娘亲的怀里,嘴里还嘟囔着:“娘亲,放开我,我要去玩啊,我要去玩啊……”
南巧跟吴嫂子打了一声招呼,吴嫂子跟南巧抱怨:“这孩子就跟个猴似的,刚才看见他满树叔往东头去了,偏偏要跟着去!”
南巧一听吴嫂子提到了苏满树,立即便问她:“嫂子看见他了?”
吴嫂子正在忙活孩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看见谁了?”
南巧小声的说了“苏满树”三个字,便不敢抬头去看吴嫂子。她现在是知道了,吴嫂子这个人,是逮到机会,就会让她接受苏满树,赶紧跟苏满树圆房的。
吴嫂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啊,弟妹是说满树啊,我这脑子都糊涂了,都是被年陶这个臭小子给闹得。我刚才看见,有上头的人来找满树,满树带他们去那边单独说话了。”
吴嫂子指了一个方向,是东面,但是那边还有个草棚子,平日里苏满树跟什队里的人偶尔会在那里做活。
她谢过吴嫂子,就跟她告辞,朝着那边草棚子走去,想要看看苏满树是不是在哪里。吴嫂子正在忙活年陶,也没空理她,便由着她去了。
东面的棚子,看起来很近,实则很远,她要穿过三片棉花田,才能走到。她刚走到第二片棉花田时,正在绕弯,就听见了有脚步声从棚子那边传来。
其中一个人,身着银色战袍,腰板笔直,身姿如松,举止优雅,器宇不凡,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南巧远远的看见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人大步向前的走身,身后手下模样的人却满脸担心:“殿下,我们就这么走了?”
那人笑道:“为何不走?”
他身后的人顿时一脸纠结,犹豫着说:“可是这个苏满树……”
“刘玄德三顾茅庐才请到诸葛亮出山,本王不过是才来了一次。”那人语气随意,温润如玉,优雅不凡,举止动作,与他身上的盔甲战袍完全不一样。
他见手下似乎还在纠结,爽朗大笑道:“走吧,我还要回京,向父皇复命呢!”
“是,殿下。”
说完,两个人就大步向前,疾步而走。
南巧见他们走了,脑子一片空白,抬腿就追。
晋安哥哥!
晋安哥哥!
那是她的晋安哥哥!
她刚追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喊,齐王和手下的对面就又迎过来一个人,牵了三匹马,一转眼,三个人就纵身上马了,扬鞭而去。
南巧什么也顾不上了,抬头就追,大喊着:“晋安哥哥,晋安哥哥……”
她的步子很小,即再怎么跑,也追不上骑着千里良驹的齐王一行三人,她只觉得,几乎一眨眼,她的晋安哥哥就不见了踪影。
南巧边跑边哭,也不管前方是否还能看到人,也不管脚下的路是什么样的,她只是一个劲的拼命向前追,好像只要她一直跑,就一定能追到她的晋安哥哥……
南巧已经完全失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根本不会思考,只知道自己要向前跑。
等等我,等等我……求你不要走,等等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漫无目的的跑了很久,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跑出了棉花田的范围,踏上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可是她还在跑,一直在跑,拼命的跑,好像她知道,一旦自己停下来,她就将永远都追不上了……
“啊!”忽然脚下一个不稳,南巧整个人就向前摔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她摔倒之后,也顾不上自己哪里受伤,想要爬起来,继续追。她刚一站起来,就又摔了下去,然而,她的眼前,却是陌上的一片山路,根本就没有齐王,好像齐王的出现,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南巧知道,自己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京城的,她也永远不在是林挽月了,不再是林相府中那个备受宠爱的嫡长女了!
林挽月已经死了,也必须死了。当年皇上下旨,是将林家无论男女老少,皆斩首。她若是活着,也要背负上一个欺君之罪,甚至最终还会让真正的南巧白替她死了。
林挽月这个名字,不可能活着,永远都不可能再活着了……
似乎这么一摔,忽然之间,就让南巧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索性也不起来,不管不顾,直接趴在地上,埋头号啕痛哭……
“呜呜……呜呜……”
悲愤、绝望、伤心,所有的情绪一瞬间都涌了出来,从她的哭声中发泄出来……
她哭得悲痛欲绝,专心投入,甚至把世间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忘的一二干净,也根本没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厚实的靴底碾过周围枯干的泥土,正一步步的朝着她走来,沉着有力,踏实坚韧,最终在离她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沉默的留在了原地,并没有再向前一步。
南巧哭着哭着,似乎也觉察到了身后的来人,抬起头,缓缓起身,转头望向身后。她的眼睛里全是泪,看到的景象,都模糊带泪,但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跟在她身后,静静守护她的人,就是苏满树。
她看见他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苏满树叹了一口气,向前一步,蹲在了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住,哄她说:“南巧,起来,地上凉……”
南巧忽然扑进了苏满树的怀里,大叫着:“苏满树,苏满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苏满树将她抱住,大掌轻拍她的后背,柔声的哄她:“嗯,回家,我送你回家……”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的家在哪啊?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已经没有家了,没有了……”
“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他尽量放柔了声,努力的安抚她。
南巧也不管苏满树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他不撒手,把眼泪鼻涕一股儿脑的全抹在他的衣服上,呜呜的哭个不停。
苏满树一动不动,任由她在怀里尽情的哭,满眼都是心疼。
很久很久之后,南巧终于不哭了。她靠在苏满树的怀里,整个人瘫软着,一动也不动,哭肿了的眼睛却瞪得溜圆,目光毫无焦距,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苏满树扶稳她,掏出软布,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她的皮肤很嫩,这么迎风大哭,早就被吹干裂了,红红的,让苏满树心疼不已。他甚至担心,自己的大手擦过去,她吹弹可破的小脸,就会留下一道疤痕。
他仔细的帮南巧擦过脸之后,便脱了身上的外袍,把南巧从上到下整个的裹了起来。
南巧就像只木偶一般,任由他摆弄,极其乖巧听话。把南巧裹好之后,他就弯腰把她背了起来,站立起身,带着她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南巧安静的趴在他背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可能是哭累了,恹恹欲睡,小脑袋一下一下点着头。
苏满树向上颠了颠,把她背的更稳一些之后,开口哄她:“南巧,现在不要睡,我们回去睡。外面天凉,你会风寒的。”
他之前已经用外袍将她包的严严实实,但毕竟他们此刻在山路上,西北边疆入秋之后尤其寒凉,南巧这么一跑一哭,极容易着凉风寒身体生病的。
南巧似乎没有在听苏满树的话,只是下颌抵着他肩头,一动不动。
苏满树背着她走了几步,为了不让她睡,就哄着她说:“南巧,我给你讲故事吧?”
他背上的南巧依旧毫无反应。
苏满树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在听老和尚讲故事……”
他讲到这里,感觉到趴在他背上的南巧动了动,似乎有了些许反应,他立即继续往下讲:“老和尚说,小和尚呀,你知道吗?我们山下的村子里住满了有老虎,你呢下山时,遇到了老虎一定要躲开,老虎是会吃人的。小和尚问,师父,山下村子里住的都是人,怎么会有老虎呢?如果有老虎,村子里怎么还会有人生活呢?师父说:小和尚,你不懂,这山下面的女人就是老虎……”
苏满树讲完一个故事,趴在他背上的南巧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颠了颠背,防止南巧掉下去,又说:“南巧,别睡啊,我们马上就到家了,来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一个人住在庙里的时候,就去河里挑水喝。后来庙里又来了一个中年和尚,于是老和尚和中年和尚就去河里抬水喝。再后来,又来个一个小和尚。于是,老和尚就告诉小和尚,说,寺庙后面有条河,河的另一头是村庄,村庄里住满了老虎,是会吃人的,你要是打水的时候啊,遇到老虎一定要躲开。小和尚问,师父,村庄里住的都是人,怎么会有老虎呢?师父说:小和尚,你不懂,这山下的女人……”
“你讲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南巧声音从苏满树的背上传来,因为刚哭过,软软糯糯的。
苏满树见南巧终于理他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他柔声哄她:“那你给我讲一个,好不好?”
“不要!”南巧直接拒绝,语气中带着撒娇,说完还将自己的头直接埋在苏满树的肩窝上,甚至还不老实的蹭了蹭,似乎要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苏满树也不强迫她,又哄她:“那我给你唱歌吧?唱什么呢?山啊水啊路啊,美丽的姑娘……”
他就一边哼着山野小调,一边背着她回家,脚步踏实而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