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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
花栗发现女人的同时,女人也看清了花栗。
发现花栗要走,女人步伐一顿,随即高叫一声,狂奔而来,顾岭反应已经很快了,可推着轮椅行动多有不便,他又记挂着花栗的腰,不敢横冲直闯,掉过头去还没走两步,就闻到了一股逼近的刺鼻酒气。
该死!这个疯子光是治安拘留半个月果然是……
还没想完,顾岭就听到她拉开外套拉链的声音。
……什么……
花栗也听到了,他忍着腰部的抽痛扭过头去,等他看清那女人从怀里摸出的东西,他的脑海中一片炫白,下意识伸手扯住顾岭的前襟,把他往一边拉去。
顾岭猝不及防,花栗的臂力也不小,被他扯了个踉跄,眼看着要把轮椅拉倒,顾岭只能放手,而花栗就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单手调转轮椅,把头一矮,就感觉有硬物挟裹着劲风从他头顶上掠过。
闪过了这第一下,花栗彻底避无可避,只能直面已迫近到他身前女人,和她手里紧握的一截短木棒。
她一击不中,情绪更激动,醉醺醺地直扑上来,像花栗以往任何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木棒,照花栗的腿砸了下去——
木棒落下的这一瞬,花栗的感官是麻木的,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唯一的念头是,腿感觉不到疼,砸腿也挺好的。
他听到了一声皮肉和硬物迎面撞击上去的闷响,还有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和他预想中一样,没有任何疼痛。
花栗小小地庆幸了一把,幸亏他及时把顾岭推开了,他可是记得顾岭上次把那女人推倒在台阶上的事情,万一害他受了自己的连累一块挨揍就不好了。
感官的能力开始缓缓恢复,花栗听到了那女人的尖叫挣扎声和顾岭的喘息。他睁眼一看,发现那女人已经被顾岭摁着头压到了一旁的雪堆中去,顾岭的膝盖压在她的后腰上,女人兀自尖叫嚎啕,四处乱抓,还能模糊听到她在哭喊她的宝贝儿子。
渐渐的,她也没了力气,酒精已经烧晕了她的脑子,她缩在冰冷的雪堆里,身子偶尔间歇性地一痉/挛,像被钓钩穿破了唇甩上了岸来的绝望的鱼。
顾岭还是死命地压着她,看架势几乎是想把她溺死在雪堆里。
花栗低头去检查自己的伤:“顾岭,送她去公安局吧。我……”
花栗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腿毫发无损,没有任何遭遇击打的痕迹。
花栗的目光迟钝地投向掉落在不远处、已经一分两半的木棍,棍子起码有两指粗细,断裂处白生生地露着木茬。
顾岭……
他的眼前突然黑了下去,强撑着转向顾岭。
顾岭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女人身上,膝盖上全是雪,额头上滴滴答答坠落的冷汗,在身侧的积雪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
……他的左臂软塌塌地垂在身侧,小臂从中部发生了奇异的形变。
花栗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嘴唇张张合合,却只能勉强挤出“顾岭”的气音。
他慌了,抓住轮椅想要摇到他那里去,却不小心失了平衡,轮椅转向了错误的方向,他心浮气躁地一拉刹车,整个人因为惯性身体剧烈前倾,竟然跌出了轮椅。
花栗不再管轮椅,双手撑住冰冷的地面,一点点爬向了顾岭的方向,厚实的羽绒服在地上拖拽摩擦,沾上了融化的雪水泥水,花栗也顾不得脏,挣扎着靠近了顾岭,牵住了他的右手。
花栗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顾岭……你没事儿吧?你的手……手……”
顾岭的嘴里不断冒出温热的白气,僵在原地,像是被痛觉剥夺走了全身的知觉,被花栗抓住时,他才恢复了一点意识,回握住了花栗的手指,又像是不敢确定地捏了捏,才满足地喟叹一声,没头没脑地说了两个字:“……值了。”
花栗颤抖着从顾岭的口袋里取出手机,联系了顾峥。
顾峥正好也在医院,听到顾岭受伤,吓出了一身冷汗,等她心急火燎地从行政楼里跑出来,已经有路过的医护人员在给顾岭做检查了,花栗就坐在他的身后,圈住他的腰身,抓住他的右手,凑在他耳边低声安慰着些什么。
直到顾岭被搬上担架,花栗才觉出浑身无力,动都动不了了,手僵硬地保持着抓握住顾岭右手的姿势,半天也拧不过来,至于最后是怎么回到病房里的,他自己都不记得。
在床上躺着,他满心都是顾岭胳膊的伤,还有他满头闪烁的汗珠,擦完一遍没过一会儿就又见了明汗,成串地往下滚,花栗真怕他会这样休克过去,就爬过去,把他的上半身抱起来,单手给他揉着胸口。
顾岭粗重的呼吸声现在还在他耳边盘旋,惹得花栗坐立不安。
在一片凌乱的思维中,花栗突然想起,自己恢复语言交流能力后说的第一句话。
在游戏里,他对顾岭和岭南说过同样的话,而他们也都做了同样的反应,该杀就杀,毫不迟疑。
花栗特别希望能保护身边重要的人,不管在游戏和生活中都是一样的,为此他愿意做些牺牲,所以……他几乎从来没试过这样被人保护在怀里的感觉。
这种……安心、踏实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又是顾岭,为什么是他最不该相信的那个人,给了自己这样的感觉?
这么恶性的伤人事件当然不能放任不管,没过多久,几个警员进了病房,问了花栗些问题,花栗一一据实以答,心却还是牢牢地绊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警员正在询问中,顾峥推门走了进来。
她的眼周通红,眼皮发肿,眼下有两道不大明显的青黑,应该是眼妆花掉了又没有清理干净。
花栗立刻直起了身子,连牵扯到腰伤都顾不得了:“他怎么样?还好吗?”
顾峥的嗓音有点抖:“那女人是谁?我要告到她倾家荡产。”
花栗听她这么说,心下就是一突:“顾岭他伤得很重?”
顾峥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捂住了嘴,转过头去,两肩轻轻颤抖起来。
看她这种反应,花栗哪里还躺得住,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看看。”
警员把情况也问得差不多了,见花栗急得不行,短短几秒额头上就浮出了一层薄汗,也不再多追问细枝末节,说了声以后有什么进展会来通知你的,临走前还好心地帮忙把花栗扶上了轮椅。
花栗急匆匆地摇到门口,抬头央求地看顾峥:“他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顾峥抽抽鼻子:“不知道……医生还在检查,人已经休克过去了,他的胳膊……胳膊……”
花栗听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无数最坏的可能从他脑中不间断掠过,折磨得他脸色煞白,不由得攀住了顾峥的手:“……他的胳膊……怎么样?”
顾峥还没说话,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了过来:“我在休克?我怎么不知道?”
顾峥:“……”
花栗:“……”
顾峥麻利地抹了抹脸,脸色秒换:“喂,不是叫你好好在病房里休息么?我说了会把小花带来给你的嘛。”
顾岭脸色白得吓人,左胳膊吊在脖子上,散发着股新鲜石膏的气息,他的嘴唇干裂得厉害,看上去憔悴了好几岁,但眼睛一落在花栗身上就带出了几分光彩。
他把花栗抓住顾峥的手拉了回来,护在自己的右手手心,揉了揉,对顾峥皱眉道:“他会担心。”
说着,他弯下腰来,对花栗小声说,“这次不是我骗你的,嗯?”
顾峥照他的肩膀拍了一掌:“有没有你这样跟姐姐说话的?我接电话的时候,小花那边快急哭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劈了脑袋要挂了呢,稍微考虑考虑你姐会不会担心好么?!”
花栗被顾峥促狭的言语弄得稍稍脸红了下,一转头,发现顾岭也在专注地看着自己,就更尴尬了,低下头讷讷的。
顾峥眼见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也知道自己该功成身退了,就往后倒退一步,笑眯眯地替他们掩上了门,顺便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刚才倒也说了句实话——我的确要告到那女的倾家荡产。”
门关上了,花栗拉着顾岭就往屋里走,顾岭记挂着他身上的伤,也不反抗,顺从地被拉到床边,被花栗摁着坐下。
花栗直盯着他打着石膏的地方,觉得扎眼又恐慌,诺诺地问:“……医生怎么说?”
顾岭用完好的右手抚摸着花栗的肩膀:“没事,不是开放性骨折,大概就是三个月不能玩游戏而已。”末了,他又挺遗憾地补充了句:“这要怎么抱你?”
顾岭这么轻描淡写,却让花栗眼泪都要下来了:“你……你好好休息,这几个月……就不要再来了。”
顾岭一愣。
他还以为……花栗允许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是已经软化了,可以接受他了,被花栗拉着走进来的短短十几米,他外表有多冷静,心里就有多雀跃,他甚至想好了,不管花栗是生气自己自作主张,还是心软想哭,自己都随他发泄,多安慰安慰他就好了。
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他只是不想看到自己,所以才……
顾岭突然觉得胳膊疼得要死,骨头刚折断的时候都没这么疼过。他努力扯出个笑容,但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自己这笑得肯定比哭还难看。
他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理解失误,稳了稳情绪,试图挽回些局面:“没事,左手不要紧。我照顾你没问题。”
花栗根本没有察觉到顾岭的情绪,满眼都是顾岭的伤,听他还这么坚持,差点急眼:“你自己都有伤,还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顾岭埋下头,来回摩挲着石膏,自嘲地低语一声:“……该死,白捱这么一下。”
花栗没听清,不解地“嗯”了一声:“你说什么?”
顾岭站起身来,身形稍微有些摇晃,但最终还是站稳了:“没什么,我走。”
花栗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在这儿休息会儿吧?”
顾岭哑声说了句“不了”,就快步走出了病房,不管花栗在后面怎么叫他也没有回头。
顾岭的背影带着点说不清的伤心,花栗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门口,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一阵悦耳的信息提示音响起,才把他从恍惚中拽了出来。
……顾岭的手机?
花栗这才想起来,自己出病房前没拿手机,是拿顾岭的手机联系的顾峥,挂断后他就随手把手机塞到了自己的衣兜里。
他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在顾岭手机的锁屏页面,显示着一条提示信息,来自b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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