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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钰的心一跳,猛地抬头求情道:“父皇!”
宋璟理也没理自己儿子。
苏岸有些无奈苦笑:“陛下罚吧!”
宋璟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苏皎皎:“拉下去打十板子算了!”
苏皎皎猛地睁大了眼睛!
皇帝陛下要打她板子!不能呵斥罚跪禁足抄女戒罚俸禄吗!惩戒手段那么多,干嘛要打她板子!
苏皎皎有些羞愧,下意识哭着声对苏岸道:“哥……”
苏岸像宋璟没理会宋祁钰一样没理会苏皎皎,只淡淡地对外面吩咐道:“来人,拉下去,十板子。”
苏皎皎咬唇忍住没哭出来,被侍卫一请也没敢挣脱。她这边被带出去了,宋祁钰又是心疼又是怕,扯了扯宋璟的袖子就跪下求情:“父皇,别打皎皎姑姑了,她知道错了!”
这小祖宗往地上一跪,宋璟骇得眉心都跳了几跳,终是沉着脸道:“当着父皇的面离间我们父子感情,你要是执意求情,饶她可以,你却是再不能在这里住了!”
宋祁钰下意识便去看苏岸。
然后苏岸蹙了下眉,声色淡淡。
王叔也是不敢违抗圣命的!宋祁钰一低下头,眼底便含了泪,他想继续在这里住!
可他很快抬了眼,泪光暗淡,却是哽咽道:“儿臣愿意搬回宫里,求父皇不要怪罪皎皎姑姑啦!”
宫中冰冷寂寞,他不愿意去,却是已习惯的。
可是皎皎姑姑那么娇娇嫩嫩的女孩子,不过是比自己大一岁多点,那里禁得住侍卫的十个板子!
姑姑亲手给自己做针线,时常跟他作伴,此次挨打也不过是为他抱了几句不平而已。
他大概是个不祥之人,凡对他好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祁钰抓了那个小木马车抱在怀里,一手紧紧缠着那个鲜红的小福娃娃。似乎这就是他所有的家当,可以随时搬走跟着父皇。
宋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刺。闷不见血却痛不可挡。
明明这个孩子喜欢这里。这里有人宠有人爱,有人给他用心医治。可是他为了苏皎皎,宁愿再回那个冰冷冷的深宫,围上那群从不付出真心的宫女太监,再动辄得咎地受那群太医的拘禁管束。
可他就愿意了啊!
还宝贝着那个木马车,握紧了那个福娃娃!
太子殿下不该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惯了,对这一切的忠诚奉献都视作理所当然的吗?
再说苏皎皎那脑残的举动,任是哪一个主子也是心生恼恨非常嫌弃的吧!
可是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得了温存,受了热诚相待,得了别人的一点好,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宋璟一时不知是唏嘘还是悲慨。当下恼羞成怒地喝道:“沈子苏!朕懒得替你管孩子!待朕走了你给我狠狠教训她!再敢口不择言绝不会再轻饶她!”
苏岸应了声“是”。然后宋璟扯着脖子对外面怒斥:“别打了!”
听那动静,似乎也打了两三个板子了,想至此,宋璟心里稍微舒坦点。但又一想到那丫头的可恶,用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存心算计自己,就又恨不得打烂了她屁股才好!
也就是他的傻儿子,什么都当真!在沈子苏的地盘上,锦衣王府的侍卫会死命打他们家的县主不成?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她吃点疼,说穿了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下下苏皎皎的面子而已,他这儿子就兴师动众的!
不过再转念一想,儿子也做的对,他在人家地盘上住着,承蒙人家的照顾,不死命求情还能住得下去吗?
可是他那傻儿子不会觉得,自家在人家住着求医,他做父皇的反来发作人家姑娘,是一点都没把他这个儿子当回事吧?
宋璟想来想去就是头疼!这该死的苏皎皎,找什么机会不行,偏挑这个缝儿!于是他咬牙切齿地对苏岸道:“你给朕狠狠收拾她!”
苏岸应声“是”,几乎要笑了!他有多久没见皇帝,这么气急败坏地跳脚了!
宋璟又温言和儿子说了几句,无非是嘱咐他听话,好好养着之类,然后看着儿子温顺应答却分明悬心苏皎皎的样子,他觉得还是别在这儿给自己和别人添堵了,于是饭也没吃便气哼哼地走了!
临走还意犹未尽地威胁苏岸:“给我好好收拾她!不准再说朕和太子之间的坏话!”
苏岸这次没忍住,终于笑了!
宋璟被他这一笑,也撑不住了,当下与苏岸低语道:“那死丫头忒也刁钻,敢拿朕与太子的父子之情做筏子,不会是你教她的吧?”
苏岸正色道:“皎皎莽撞,臣定严加管教!”
苏岸安抚好宋祁钰,便去了苏皎皎的房间。
苏皎皎红着眼睛鼻子趴在枕头上生闷气呢!
那该死的皇帝哥哥,竟然打她板子!她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被侍卫按着打板子,多丢人多难堪啊!
还有那个该死的咸阳郡王府!他们皇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般腹诽着,苏岸进来了,苏皎皎嘟着嘴将脸扭一边去,哥哥也不是好东西!
苏岸走过去低头看看她,便揉着她的发心在她身边坐下了,笑着问:“真被打哭了?”
苏皎皎有时候还是敢和自己哥哥厉害的,当下“哼”了一声:“你还来干什么!”
苏岸委实不客气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苏皎皎疼得翻身躲进床里边色厉内荏地喊:“你干什么!”
苏岸训她:“陛下的逆鳞是你随便触的,现在挨了苦头还敢跟我发脾气!”
苏皎皎嘟着嘴不敢言语。
苏岸道:“你不是自取其辱吗,现在求仁得仁了,还哭什么!”
人家虽存了一点小心思,可也不是自如其辱啊,哥哥这是怎么说话呢!不过苏皎皎敢心里腹诽,表面上却是低着脑袋挨训斥半句嘴没敢回过去。
苏岸却将脸一板:“过来!皇帝说了,明面上饶了,暗里要打满,双倍!”
苏皎皎骇得猛抬头只剩泣涕涟涟了。
苏岸却似笑非笑:“要我打还是沈嬷嬷?”
苏皎皎只觉得生无可恋,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耍无赖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让苏岸的眉心直跳,吓得沈嬷嬷急忙跑进来,苏皎皎却像看见了救星,一把躲在沈嬷嬷身后哭着道:“嬷嬷救我!我哥要打我!”
苏岸有些傻眼。
他本来就是吓唬她一下,想让她摇着自己好好软语央求央求,谁知她哭喊得真把沈嬷嬷引来了!
那好吧,反正都嚷嚷大了,那自己就演吧,也好向皇帝交差。
苏岸起身呵斥道:“你个无法无天的,不打怎么饶你!你给我过来!”于是抽出根鸡毛掸子,这个打那个跑,中间横着个拉架的沈嬷嬷,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一顿追打,苏皎皎哇哇乱叫,整个王府里人尽皆知!
傍晚宋祁钰成功地发烧起来,他不见苏皎皎,惦记着苏皎皎挨了打,人烧得难受,苏岸为他冷敷,揉经络穴位,宋祁钰忧心地问:“王叔,皎皎姑姑没事吧?”
苏岸一边推拿,抬头对他笑笑:“没事,她还问起你呢。”
宋祁钰听了苏岸亲口说,才是安下心来,转而道:“那,姑姑什么时候来看我。”
苏岸揉按了半晌少商,轻车熟路地拿出一根金针来,然后他感觉到宋祁钰的手畏惧地往后缩。
苏岸握紧了,对宋祁钰道:“殿下是男孩子,不能怕这点疼。”说完已是一针下去,发黑的血被他用力一挤,喷射出去。
本来宋祁钰在崇拜的人面前露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没来得及他乔装勇敢已经血流如注了,再装便也没啥意思。
苏岸用棉布按压了一会儿,松开去拿他另一只手。
宋祁钰常年不见太阳,本来就是又弱又白的,此时也不知是失了血还是有些紧张,脸色竟是煞白如纸。
苏岸如旧给他好几处穴位放了血,然后对他道:“一会儿喝副药,再挤一次就差不多了,这番还要泡药浴,明天再吃药,完了小便会有异色,殿下不要紧张。”
宋祁钰默默应了。他似乎怕苏岸厌烦,可又忍不住想问,于是小心翼翼地道;“王叔,我当真,能治好吗?”
苏岸便笑了。揉揉他的头对他道:“殿下要有信心,你看你现在比原来已经好多了。原来我用针,你哪有力气躲,哪有精神和我说话?”
宋祁钰一想果真如此,而且自己发作的时间也比原来不止延长了多少倍。
可是真的治起来还是真的太受罪了,不知苏岸这次用的什么药,宋祁钰一进到热汤里就痛得直叫,被苏岸硬压着直疼晕了过去!
醒来后刚想动动便被苏岸喝止,因为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金针。
宋祁钰吓得也不敢问了,瘦弱的孩子只软绵绵地伏在床上绷着嘴角硬撑。好不容易熬到喝了药,苏岸点安神香让他好好睡,可是清早小便疼得几乎哭了,尿色金黄发乌有血色!
小叶子的心一阵阵发凉,这,这太子殿下,前时咳血此时尿血,哪里还能救!
宋祁钰确实是没甚力气了,他任凭摆弄地被苏岸抱回床上,盖上被子,依旧疲惫地想闭眼睛。
太子殿下尿血了!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越来越浓的过年气氛里流传,那些勋贵世家大小官员心里不由都在嘀咕,小太子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年去!
一边子红红火火准备过年打明春选秀的心思,一边子还得两手准备,万一太子挂了呢?
假如太子真的挂了,那这次选秀就今非昔比非常重要。如今皇帝的后宫,没有皇后,没有贵妃,三皇子失去帝心,太后形同软禁,如此格局相当于一张白纸,只等着哪位有缘的姑娘锦绣描绘,甚至母仪天下啊!
关键是这当口,还传出来皇帝发作了苏皎皎!
当着锦衣王的面打她的板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呵斥,哪里还能有什么暧昧!
锦衣王不欲染指后宫格局,再没有比这更利好的事!
无论天下的官宦权贵簪缨世家有多么蠢蠢欲动,锦衣王府是安详平静的。
宋祁钰在一片馨香中醒来。转睛一看,苏皎皎穿着件白底娇黄散花的衣裳,正在桌边插腊梅。
宋祁钰侧身窝在枕边,抿嘴一笑,唤道:“姑姑。”
苏皎皎回眸,她的眼睛明亮极了,笑意揉散在她的目光里,好像深潭摇晃着万点星辉。
斯人美好,岁月静好。
宋祁钰只觉得自己的心轻轻软软地飞扬起来。
苏皎皎却是已经拿着花枝凑了过来,她笑眯眯地挨近他,身上带着外面梅园的冷香。
“殿下你看看,外面腊梅花都开了!一树树的,又美又香!”
两个人的脸几乎凑在一起,呼吸可闻了。宋祁钰闻着腊梅香,看着那娇黄的小花朵,不由道:“姑姑对钰儿真好!”
他的手抚着花儿,花瓣花蕊花枝的鲜活质感,伴着幽幽香气,让他既贪婪又珍重。苏皎皎不禁感慨:“你原来,他们连朵花也不让你亲近吗?”
宋祁钰道:“我娇弱敏感,怕这些外面的东西刺激了我。”
他总为人着想!不肯恶语说人!即便是祸害他的敌人!
说什么娇弱敏感,不让他接触大自然,不过是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囚禁在斗室之间,只闻医药不见天日罢了!
用心何等歹毒,却是打着出身高贵视若珍宝的旗号!
苏皎皎也不欲多谈,她笑容明亮地对宋祁钰道:“那你快点好了!园子里还有积雪没有化尽,腊梅刚刚开放,还有阵子时日,你好了我带着你去看园子!”
宋祁钰苍白的脸上笑容泛起,他轻轻地凑过去与苏皎皎耳语道:“姑姑你还疼吗?”
他的声息淡淡的,有股子亲昵无间的纯真细痒,对着这个亲近自己的小动物,苏皎皎笑得眉眼弯弯,同样很是亲近无间地在耳边说着悄悄话:“早就不疼啦!你不要放在心上,咱们这些做妹妹又是做臣下的,被着君上兄长惩罚几下是常有的事儿啦。”
宋祁钰再体弱身小,也是十二岁了,少女的唇齿言笑的气息走在耳边温热流转,带着他一种陌生的异样。这种感觉是欣喜美好的,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亲亲密密地引诱着他,让他想去咬上一口。
苏皎皎道:“你不要生你父皇的气啦!”
宋祁钰便笑起来:“姑姑别生我父皇的气才是。”
苏皎皎突然觉得,咦,这少年的眉宇生得当真不错,一双眸子如雨后天光,柔和清亮。
而苏岸便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对少男少女,在那里言笑晏晏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