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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锦衣王府门口时,苏岸和陆水横正着急地吩咐人手找。看见阿荷扶着半醉的苏皎皎回来,当下松了一口气,再看见后面下来的沐柏,不由有点惊奇。
陆水横便问了:“你怎么和皎皎在一起?”
喝成这样子。苏岸皱了眉头,却只淡淡看了苏皎皎一眼,没说话。
苏皎皎一副憨态:“哥,那酒没有你酿的好喝!”
苏岸对阿荷道:“扶县主下去。”
沐柏虽然被陆水横提问了,但是却觑着苏岸的脸色。眼见苏皎皎被扶着下去了,便对苏岸和陆水横道:“属下从衙门交档回家,路遇苏姑娘,”沐柏顿了一下,知道称呼有误,也没有纠正,只继续道:“县主心情不佳,路旁有家小酒馆,就进去坐了。县主执意喝酒,属下劝阻不及,让县主喝成了这样子。”
话到最后,低下了头,很是歉疚自责的样子。苏岸隔着门口的灯光,见沐柏虽有伞,身上却淋了半湿,应是为皎皎打伞所致,当下微笑,说道:“劳沐郎中照顾皎皎回来,天冷雨寒,凡请沐郎中进来小坐,换件衣服喝杯茶。”
沐柏本想交代完事情就着车便走的,可是锦衣王相邀,他鬼使神差就答应了。
锦衣王府的招待非常周到。
准备好了热水,新衣。他收拾周正了出去,厅里灯火通明,锦衣王和陆水横摆好了热茶等他。
陆水横他是跟惯了的,锦衣王也没有摆出不怒自威的架势,但是不知何故沐柏突然有点紧张。
他还远没有到和锦衣王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地步。
苏岸也看出他的拘谨,当下用眼神示意着座位,笑:“坐啊!”
沐柏便很是拘谨地坐了。
陆水横本来斜着身子正和苏岸说话,见他坐了便斜过身子问他:“说说,怎么回事,皎皎怎么就想起喝酒了。”
说完不待沐柏回答,眼睛便斜了苏岸一下,啧啧道:“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哥严令不准喝酒,她还敢喝得酩酊大醉回来!”
沐柏便对苏岸道:“王爷切莫责怪县主,县主心里难受得紧了。”
陆水横不以为然:“她有什么难受!沈大哥,这丫头你必须得好好管管,在外醉酒,这还了得,再这么无法无天谁敢娶她!”
沐柏有些担心地看了陆水横一眼,终是忍不住小声道:“大人你别乱说话,县主她被人悔婚了!”
呃,陆水横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合上,苏岸也是诧异地猛抬头!
沐柏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陆水横几乎跳脚:“好他个咸阳郡王府!我这就找他们去!”
苏岸一声呵斥:“有我在,用得着你出面吗!”
陆水横就消停了,琢磨了半晌,有些忐忑地对苏岸道:“话说,这不会是真的吧?否则这咸阳郡王府,他们主动提的婚事,都默认了的,到这地步了他们犯不上啊!”
苏岸喜怒不形于色,却是暗自握了握拳。
陆水横是熟悉苏岸的,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内心抽了口冷气。沈大哥这是怒了!怒得不能再怒了!
苏岸当然怒。
就是因为在众人眼中认为咸阳郡王府犯不上,所以那理由才看起来越像真的!那理由看起来越像真的,咸阳郡王府这一招就越发恶毒,其心可诛!
那妇人,不敢明着对抗乔老太君,就敢拿他的皎皎动刀!难道她以为,他锦衣王就比乔老太君好欺负!
但毕竟苏岸喜怒不形于色,他反而是清朗地笑了,对陆水横道:“你交了皇差大半天就泡在我这里,时辰不早了,回吧!”说完起身对沐柏彬彬有礼言笑晏晏:“劳烦沐郎中照看舍妹,这就派车送沐郎中回去!”
沐柏坐在车里,任凭路上颠簸听着雨声滴答。他的脑海中一直是锦衣王府的灯火辉煌,而且清清淡淡地想,那里是那个女孩子温暖安全的港湾。
阿荷一回到房间,就给沈嬷嬷跪下了。
沈嬷嬷还出语责备:“你这个孩子,看你沉稳大方才让你跟着县主,怎么能让县主喝成这样!”
阿荷低下头,面色煞白,声息颤抖:“嬷嬷!我,奴婢闯祸了!”
沈嬷嬷顾自训斥:“县主才和郡王妃聚首,一转眼在外面喝了酩酊大醉,你让县主的名声怎么办!”
阿荷一头重重地扣在地上,悲声道:“嬷嬷!县主被悔婚了!”
这一下沈嬷嬷反倒什么都不能说了,她惊骇地退了几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阿荷哽咽道:“是我害了县主!我中了别人的算计!”
待沈嬷嬷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又恨又气,对阿荷道:“你别管了,我找王爷去!”
沈嬷嬷见到苏岸的时候,苏岸正一个人靠坐在檐下门边,看着阶前的雨。
他一动不动,身形伟岸,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沉重。
沈嬷嬷鼻子一酸,声音哽咽道:“王爷。”
苏岸并没有回头,只是道:“事情我知道了。嬷嬷回去吧!”
沈嬷嬷犹豫半晌:“是,是县主身边的小丫头,中了别人的计,不留神说出去的。”
苏岸便低沉地笑了:“一个人要做一件事,没这个理由,还会有别的。算什么事。”
言下之意是不追究阿荷了。沈嬷嬷又难受起来,担忧道:“那,那县主的姻缘岂不……”
余下的话不说,是个人都懂。岂不是全都毁了!
苏岸“噗”一声笑了。沈嬷嬷突觉得诡异,在这暗夜里,秋雨绵绵无边空旷,苏岸那背对微弱灯火不合时宜的笑,怎么看着,竟有几分幽魂般的惊悚幽艳。
可是风格不对啊,王爷明明地只是笑了,疏朗、不在乎。他说道:“凭她?挡不了皎皎的姻缘!”
有这话就放心了,沈嬷嬷突觉得有点冷,苏岸见她抱了抱臂,说道:“嬷嬷回去休息去吧!”
沈嬷嬷便往回走,走着走着想起苏岸穿的衣裳也很单薄,有心回去找件披风,但一看苏岸那高大幽独的身影,就像是和那黑暗缠一起长一块似的,沈嬷嬷最终作罢。
王爷的心思深不可测,并不是她可以探秘的。
苏皎皎醒来时日上三竿,她觉得身子沉沉的,有些头疼。
是沈嬷嬷进来服侍她的,苏皎皎净脸漱口,换了衣服,奇怪道:“阿荷呢?”
沈嬷嬷朝外看了一眼,叹道:“她犯了错,自己在外面罚跪呢!”
苏皎皎一愣,马上往外赶:“是我要喝酒的,不关她的事儿!”
沈嬷嬷拉住她,说了事情的缘由。
苏皎皎瞪大了眼睛道:“就为这事儿?”
沈嬷嬷有点懵,这还是小事?
虽说这事她昨夜和王爷说了,王爷没有怪罪,但王爷是男人,对手下人信任,也大度,他这一句话说出来阿荷的命是保住了,可县主是个女孩子,被悔了婚,还担了那莫须有的名声并且有很严重的后果,得知是身边的婢女嘴快不察坏了事,如何能不恼的?
她只当阿荷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难不成她想得岔了?
苏皎皎“咚咚咚”跑到外面一看,阿荷竟是跪了一夜的样子,从头到脚*地在积水洼里,被寒凉的晨风一吹,跪得摇摇欲坠!
她当下冲过去便把阿荷抱住,大叫着喊人。
很快人来了,苏皎皎气急败坏地让人扶了阿荷去洗澡换衣服,一连声地叫人灌姜汤请大夫!
沈嬷嬷见她急成这样,忙着过来,苏皎皎却是气红了眼,跺着脚朝沈嬷嬷嚷道:“你这是欺负我睡着了!谁让她跪的!要死不死大下雨的!”
沈嬷嬷虽是挨了骂,却觉得心里暖融融酸楚楚的。谁说县主声名狼藉,可这分明就是个好孩子啊!
那些个所谓名门贵女大家闺秀,看着雍容大度温柔细语,但是为了利益,对底下人多么不屑一顾冷漠冷酷呢?
不说别个,就是阿荷这件事,放在别家,是不用小姐出手,那些个当家主母早就把人打杀了,那些子小姐闺秀们只需装模作样哭一哭,秀秀慈悲罢了。
可县主是从民间来的,她怀着的是热忱,重的是人命,讲的却不是尊卑!阿荷跟她时日尚短,她却是把阿荷当自己家人看待的!
于是沈嬷嬷便红着眼睛泪眼婆娑地忙乎去了。
然后有小厮告诉苏皎皎,王爷在洒金园的芦花岸边等她。
苏皎皎顿时矮了声息,自己昨天喝了烂醉,哥哥定是要叫过去训斥的!
有心想装得宿醉不舒服,可想想哥哥那洞悉人心的眼神,她是没胆子敢冒险不去的。
一路上虽是天光放晴,但是一夜秋雨,到处都是湿的,树都光秃秃的,枯草败叶贴在地上,再不复往日绚烂秋光。
苏皎皎越走,园子越深而少有人迹。想到哥哥在这么幽僻的地方见自己,是想挑个没人的地儿狠狠地骂吗?
苏皎皎有些心跳,她突然很是恐惧地想,会不会,是要挨打?
这念头一有,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毕竟犯了哥哥的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