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婚变(二)

布衣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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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回到咸阳郡王府,有大丫鬟玉露服侍着卸了钗环,歪在了临床的靠枕上,丫鬟玉香便端了香茶给林氏。

    林氏让玉香去门外服侍着,对正在整理收拾首饰的玉露道:“玉露,你来。”

    玉露过去,林氏对她道:“最近可是约了你家表姐了?”

    玉露面露难色:“娘娘,进来锦衣王府多事之秋,我那表姐不方便走开。”

    林氏点点头,转而道:“她是跟着沈嬷嬷身边的,唤个什么?”

    “回娘娘话,我表姐唤阿荷。”

    “可是那个瘦高挑,大方稳重,不爱说话的?”

    “正是,今儿娘娘过去锦衣王府,看见我表姐了?”

    林氏沉吟半晌:“她倒确实是个得力的,就在县主身边服侍的,只她可肯帮这个忙?”

    言外之意,是那阿荷受此重用,对锦衣王府应该忠心耿耿,怕是不好用。

    玉露道:“咱们又不是要害明月县主,不过表示关心罢了。”

    林氏会意,微微笑了出来,当下捋下腕子上的紫金梅花镶红宝的手镯塞给玉露:“事情成了,我再赏。”

    玉露欣然致谢:“谢娘娘赏,奴婢自当尽力!”

    林氏看着玉露轻盈离去的身影,目光暗了暗,内心也有些怅然。

    不是她对那孩子太过苛刻,而是这世间对女人,本来就是苛刻的。

    那孩子身上有一半蛮夷血统,果然是个野性不驯的,偏偏又是遇到锦衣王,行事难免就有偏邪。原来断了人的子孙根不说,现在又杀人夺命,真的娶进门,她是娶了媳妇啊还是煞星!

    她温文如玉松挺柏秀的儿子,跟了苏皎皎还不是秀才遇到兵,凭苏皎皎那份彪悍劲儿,若是将来遇到应酬纳妾之类的事儿,这个家简直就会腥风血雨不能活了!

    若只是折磨妾室庶子庶女还好说,要是一个怒不可遏断了儿子的子孙根,或是因爱成仇她苏皎皎不介意做寡妇,那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可就彻底给毁了!

    这不是宜室宜家,这是丧家之凶啊!

    高三儿那是出了名的玩弄女人的高手,都只有做刀下之鬼的份儿,自己的儿子长几颗脑袋?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管不得苏皎皎,还是先顾自己的儿子吧!

    玉露约阿荷出去吃饭。阿荷身边的亲人很少了,只这个表妹往来还算亲近,加之这些日子苏皎皎也不出门,身旁不需要多少人手,阿荷便和沈嬷嬷请假,和苏皎皎打声招呼,外出赴约去了。

    两人约在如意茶楼里。那茶楼里不但茶好,而且环境清幽,里面的小菜茶点更是绝妙,是个清新高雅的好地方,便是一些小姐夫人们也是常常在里面约会的。

    相约的时辰是下午申时,人迹很少,玉露先到了,已经要了一壶碧螺春和几样茶点等候着。

    阿荷也很是随意,坐下来,任玉露给她倒茶,便问道:“怎么想起来约我?”

    玉露便笑:“怎么也是很久没见面了,你常年也不休假,偶有休息我们也对不上,这一晃还是过年时热热闹闹见过几天呢!”

    这倒还真是。阿荷接过茶呷上一口:“你在郡王妃身边,也是少有空闲。”

    玉露便道:“这次找你,也是一半公一半私,我家郡王娘娘知道你在县主身边是个得用的,也有些事想让我问问姐姐。”

    原来另有目的。阿荷挑了挑眉:“这我倒不懂了,有什么事,郡王娘娘还不能直接和我们县主说?”

    就知道这个姐姐是个心眼子多的,玉露的语声倒也转得快:“这不是这几日,县主身上不妥当吗?上次见了,听说县主脸也白着,怪惹人心疼的,再说这有些事,县主一个小姑娘,哪里懂,哪里好意思说?”

    阿荷道:“我们沈嬷嬷是个事事周到的。”

    玉露一巴掌拍在阿荷的胳膊上,笑嗔道:“我还不知道沈嬷嬷事事周到!咱们这是要做亲家,又不是做仇家,姐姐你这样说话阴阳怪气地可好没意思!”

    阿荷想想倒也是,于是微微笑了,端杯喝茶。

    玉露道:“别的倒还好说,聘礼什么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总不会失了身份,就是这两小儿女相处,我们娘娘有些头疼,眼看这婚事是铁板钉钉了,可这两个人却是一辈子的事儿,可怜天下父母心,县主这事情一出,虽都知道是那高三儿可恶,可毕竟娶人的是自家儿子,难免心里有点嘀咕的,不瞒姐姐说,我家娘娘这就是想让我问问姐姐,咱们县主平日怎么个性子,那凶器时常带身上,可是气极了就会对身边人行凶吗?”

    玉露这话说得这般实在,阿荷反倒笑了。

    其实阿荷甚是精于人情世故,咸阳郡王妃这点子小九九她都能揣测得到,而且凭良心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任是谁家摊上这么个儿媳妇,事关儿子生死存亡,总不免要担心一二的。

    卸了心防,阿荷说话便自在了,笑着道:“可快不用这么想,妹妹回去尽管告诉你家娘娘,县主平日好处着呢,性子是极好的,不高兴了也不寻衅发作人。外头人只以为她多凶神恶煞的,其实哪有啊,分明软绵绵爱说爱笑的小姑娘。也是懂规矩的,知道谁为她好,上次被我们王爷罚了,乖乖跪了好几个时辰,哪儿有什么行凶的事?”说完凑近玉露轻声道:“那都是我们王爷给的,临危时刻保命用的,岂是平日就胡乱摆弄,看谁不顺眼就敢用的?”

    玉露反倒笑得有点僵:“那,那毕竟是你家王爷,打了罚了你家县主自然不说啥,凭别个,哪有那个胆儿?”

    阿荷挥挥手:“这没有的事,我家嬷嬷一天到晚唠唠叨叨耳提面命,这不行那不可的,县主只有好脾气地摇着沈嬷嬷手臂撒娇抵赖的,就是我,也有劝过县主,县主都听的!”

    玉露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县主听你们的?”

    阿荷理所当然地道:“你拿出道理来,说得对,为什么不听啊!”

    玉露算是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着佛道:“讲理就好!讲理就好!”

    阿荷看着,先摇摇头,随后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家娘娘见过我们县主的,看看你们都把她想象成啥了。”

    玉露道:“这不是故意冒犯。你想着能杀了那高三儿个,那个不想这得何等凶悍啊!”

    阿荷的目光就有些薄凉,感叹道:“这世人都是恶的,倒好似县主不该反抗,死在那高三儿手里才是对的。”

    玉露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没人才放心坐下,压低声道:“姐姐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那是何等烂了心肝的才会这么想!”

    阿荷苦笑:“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家娘娘怕也是觉得,我家县主被高三儿那样的人觊觎过了,无论怎样,都不干净了吧?”

    玉露瞠目结舌。阿荷道:“就好像再美味的桃子,被个绿头苍蝇沾了一下,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吧?”

    玉露骇得直接跳下凳子去捂阿荷的嘴,低斥道:“姐姐你作死啊!你这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阿荷将玉露的手拿下来,说道:“这也没有外人,就咱们姐妹俩,也别想着各为其主,只是掏心窝子说说公道话。县主小小年纪,没学过深宅大院的规矩,跟着王爷,自性随意惯了。说她行为疏野,被王爷宠得难免任性些,这是有,可若说她心恶,品行有缺乱杀无辜,这我绝对不能忍!不说别个,只说我们王爷,杀名在外的,可你看着他平日的为人处世举止风仪哪一个不是谦谦君子?他可曾为难过一个无辜之人?我们县主和王爷,自是一样的。”

    玉露便摇着阿荷的肩膀,笑着调侃:“我算是知道的,不知你们锦衣王府的主子厉害,这下人也厉害呢!看看你,倒是要跟我急呢!”

    阿荷话锋也转过来,看着玉露笑道:“不是我跟妹妹急,实是这事儿,得分辩清楚。你家娘娘不放下心结,我家县主也不能稀里糊涂过去。妹妹久不约我,此番突然相见,我家沈嬷嬷也让我把话分说清楚,总比真的亲事做成,彼此交恶好。”

    原来都是有备而来,玉露心里捏了把汗,嘴上笑道:“我家娘娘没别个意思,只怕他们小儿女,彼此年轻气盛,有个争执分歧,若是不懂对方脾气,闹得家宅不安。便让我跟姐姐打探,有哪些值得注意的,怎么着便对了县主脾气不会犯了忌讳。”

    两家结亲,打探性情也是常事。阿荷道:“倒也没什么。县主喜欢钱,”说完阿荷一笑,补充道,“只喜欢自己赚的钱。县主性子直率,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咱们宅门里那半说半猜的技巧,她是用不来的。也尽量别取笑她,若真的取笑了也没啥事,就是得禁得住她的小报复,就是皇帝陛下,逗县主说让县主进宫,县主还给陛下小鞋穿呢!”

    玉露听了这话,眸光闪了闪。

    阿荷道:“县主是个护短的,也实心眼,别说是自己家里人,就是咱们这些子下人,在外面受了欺负,她也护。你告诉你家娘娘,只要三公子敬她爱她,她定然投桃报李,小两口没有不和美的!”

    作为阿荷,据她的观察,县主既然没有拒绝这门婚事,自然对三公子是有好感的,而王爷没拒绝这门婚事,至少是信得过这家人品的。而她作为下人,也自然希望县主嫁得称心如意郎君,过上顺心日子。将来县主出嫁,她自然得陪着过去,这表妹是郡王妃面前得用的,现在处好关系,于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于是两人又细细碎碎地说了些家长里短,亲亲密密地交换些服侍心得,最后夕阳西下,各自分手。

    阿荷自觉问心无愧,但不知以有心算无心,是可以平白多出很多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