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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挺着一个大肚子的紫荃儿也入住了未央居。
不知何故,醒来伤愈的韦墨琴,执意要将正房让给紫荃儿居住,她自己则住进了东厢房。此外,还有一个李慕梅,客居在西厢房。
三个女人每日从晨起用膳就待在一起,然后饮茶、绣花、弹琴填词,相处就如普通人家的妻妾,没有什么不同。
等到晚膳的时候,苏昙才会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偶尔带回新鲜的鱼获,让晚间的菜肴分外鲜亮。
用过膳后,苏昙来到韦墨琴房中,让她为他换刀伤药,这是她特别提出的要求。如果苏昙不答应,她的肩伤也不上药。她的固执,连苏昙也拧不过去。
只是入夜时分,苏昙从来不会歇在她的房里,上好药就走,每每如此。
过不了一会儿,紫荃儿的正房就关门,熄灯,晚晚如此。
未央居一片宁静。
韦墨琴睡得很晚,李慕梅就来房中,陪她做两个时辰的绣活儿。
每次,李慕梅都问:“岛主呢?他都不陪你?”
韦墨琴就说:“他一向都睡惯了正房,别的房间他睡不惯。”
李慕梅才不给她这样的台阶下,总是毫不留情地说:“妹子何必自欺欺人呢?依我之见,就算你不让紫荃儿住在正房,安排她住偏房、柴房,岛主夜里还是歇在她那里。”
韦墨琴总是平静地回应说:“不管他歇在谁房里,只要让我知道他是好好儿的,我也不求别的了。”
李慕梅道:“那个紫荃儿可不是一般女子,平心而论,她的姿容不在你之下,填字合曲,竟能跟上你我。有时候我故意刁难,出了很偏仄的诗句,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对上。这得读过多少书才能办到?我是在御前伺候了几年笔墨,不得不多读点书,充实自己,可紫荃儿如此博闻多才,凭借的是什么?她可是青楼出身的风尘女子。”
韦墨琴淡淡道:“姐姐不必怀有偏见。我跟她谈过,她出身清白,父亲曾是北齐县令。沦落秦楼楚馆后,她卖艺不卖身。”
李慕梅嗤笑:“那种话,骗别人也罢了,怎么连你也信她?”
韦墨琴道:“总之,夫君选得玉人佳偶,我很为他开心。紫姑娘读的书多,正好印证了她不是一个以色侍人的肤浅女子。让她陪在夫君身边,我很放心。”
“你放心?”李慕梅酸溜溜地说,“如今还没正式进门呢,岛主眼里就只有她了,往后等她生了儿子,你还拿什么跟她比?难道你不吃醋?”
“醋不起来。”
“为什么?”
“紫荃儿生得太美,眼神太干净,让人妒忌不起来。”
“哪有这样的道理。”李慕梅不赞同,“对手越高不可及,不是应该越吃醋吗?”
“正常而论,是那样没错,”韦墨琴的眼神,似是随意一眼扫过李慕梅的脸,凉凉道,“如果姐姐你是对手,那我会非常妒忌也说不定。”
“……”
李慕梅哑然,没有再追问,深究下去,因为她不敢。
难道韦墨琴察觉了什么?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要尽快让韦墨琴与毓王决裂,毓王才能做回从前那个宇文昙,回西魏承继大统。
而且李慕梅知道,韦墨琴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当年对其亲姊韦棋画,她可是一点手下留情的意思都没有呢。
不过,那是因为韦墨琴死而复生之后,回到王府想见儿子,却只找到儿子惨不忍睹的尸身,因而迁怒于当时的毓王妃韦棋画,做出的种种报复行为。
如果她知道,真正害死她儿子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小娃儿的亲生父亲,毓王,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李慕梅真的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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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之间的战争,永远都是始于男人,终于男人。
天性使然,让那些女子在遭遇危机的时候,总以为伤害自己的是另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却习以为常地忽略了那个信以为天的男人。
若不是有那个男人的暗中推动,两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女子,又怎会变成最水火不容的仇敌。
翌日,早膳上桌,等了半晌都不见紫荃儿过来。
韦墨琴让丫鬟去叫,过了一会儿丫鬟回来,脸上欲言又止,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怎么了?”韦墨琴淡淡道,“有话就禀,不然我自己过去叫了。”
“不要呀奶奶,”丫鬟焦急地阻止,“爷还在紫姑娘房里,从厨房另叫了早膳,两个人已经用过了。”
“哦,紫姑娘陪爷用过了,那就不等他们了。”韦墨琴素手执起调羹,盛了一碗银耳白菇羹,示意李慕梅也可以开动了。
李慕梅重重放下茶盏,怒道:“紫荃儿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非去说说她不可!墨琴妹妹你把正房让给她,她就真拿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我们在这儿干等她一刻钟,她那边儿吃完了都不带让丫鬟给捎个信过来,眼里还有你这位岛主夫人吗?”
韦墨琴反过来劝她:“大清早的,何必为小事置气,回头吃了东西都克化不动了。你也听见了,爷在她房里,她不方便。”
李慕梅不依:“不行,你不为自己抱委屈,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能替你叫一声屈吗?”
说着起身离桌,真就往正房那边去了。
韦墨琴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只有皱眉吩咐丫鬟:“多叫上几个人,一定要把她拦住,不要惊动了爷,扰了他们的的兴致。”
丫鬟心中其实也有不忿,不过比起夫人,她是打从心底惧怕岛主。
于是当即与其他几名丫鬟,在李慕梅跑去正房搅闹之前,将她给拦了下来,一场风波暂时止息。
午膳的时候,紫荃儿还没到。
韦墨琴问正房的丫鬟:“爷刚刚不是出门儿了吗?紫姑娘怎地还不出来用膳?”
丫鬟嗫嚅:“紫姑娘说她累坏了,只想好好歇一觉,不想出来吃了。”
韦墨琴叹气:“那好吧,等她睡醒起了,问她想吃什么再给她另做,可不能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
李慕梅哼哼冷笑:“妹妹的肚量,连菩萨都得给你写一个‘服’字。要我是你,现在就冲过去找那个小贱人理论了。你好心留她在家里住,以上宾之礼待之,她还不知足,身怀六甲还勾引岛主,好不知廉耻!”
韦墨琴抚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姐姐没有经验因此不知道,女人怀孩子是最辛苦的时候。既然彼此都不易,只希望五个月后,我和紫姑娘都能平安生产吧。”
“妹妹如此心善,姐姐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李慕梅冷笑,“我听海边的渔民说,这几日海上风平浪静,可以出海了。不知妹妹作为岛主夫人,有没有权力可以安排一艘船送我回中原?”
“梅姐姐要走?”韦墨琴诧异,“可前两天你还说,想看我平安生产之后再离开。”
“我也想,只怕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了。”李慕梅冷冷道。
“此言何意?”韦墨琴蹙眉。
“我不敢说,只怕说出口,我就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岛了。”李慕梅看过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不过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给你留点提示:好好照看你的这个孩子,不要像上个孩子那般遭遇毒手了。”
“……”韦墨琴哑然以对。
三日后,韦墨琴安排船只送李慕梅出海。可是不出半日,就传来那艘船遭遇海难,被巨浪吞噬的消息。
船上的人船工、李慕梅和两名丫鬟都消失在浪头下面,没有人浮出水面。
韦墨琴感伤之余,不免奇怪,海岛附近的海域终年到头都十分平静,这是她再清楚不过的事。
不要说一艘带舱房的大帆船,就是平素两个人海钓的小木筏,也没听说有被海浪卷走的。只有行出几百海里,行海才开始变得危险。
排除了天灾,莫非是人祸?
联想起李慕梅走之前说的那些话,韦墨琴忍不住想起去年苏昙带她出海游玩,她指着天上的候鸟说:“这种鸟我在中原见过,它们可有趣了,啼声就像小孩儿喊‘妈妈’。”
然后苏昙一掌打向天际,就将那几只鸟震晕,落到甲板上。
那一掌之力余威不尽,在海面上卷起十几丈的巨浪,把水底的鱼群都带到了甲板上,带回昙琴岛,足足让岛上的人开了三天的全鱼宴。
难道对李慕梅乘坐的那艘船出手的人会是……神功盖世的苏昙?
韦墨琴不愿怀疑她的夫君,可放眼整个小岛,除了苏昙之外无人有此能耐。
入夜,来到李慕梅住过的那间房,韦墨琴静坐片刻,看到床上的瓷枕有一道不明显的裂痕,拿起检查,摇晃了两下,听得枕中藏有异物,索性掼于地上。
瓷枕一碎几半,里面落出一封书信。韦墨琴捡起,展开书信来看,信上第一句话就把她看愣了。
“……墨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慕梅可能已然不在人世,可是有个真相你必须知道,否则我真忧心几个月后你的处境,没错,我担心岛主为了打开碎心锁,会对你的孩子下毒手。”
韦墨琴吃惊地睁大眼睛,越往下读,神色越苍白失血。
“……墨琴,你知道你儿子小荔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发动禁忌阵法,唤回一个已死之人,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一命换一命,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残忍,你两岁的儿子要尝遍十八种死法,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才能发动那个阵法,将一个已死的你带回人间。”
韦墨琴一下子想起小荔一块青一块紫的小小尸身,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当时毓王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可是为了把你救醒,他连犹豫都没有半下,就把儿子小荔交给了国师,听由处置。其心之狠绝冷硬,旷古罕见。乍一听去,他一定十分爱你,才会用唯一的儿子换你,可其实毓王是一个极端自私与自负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自己。”
啪嗒,啪嗒。
韦墨琴的泪水打湿了信纸。
“……当是时,毓王对你可望而不可及,于是用禁忌阵法连上碎心锁,将你唤回。今时今日,他移情别恋,加之贪生怕死,想再次打开碎心锁,还需要一个亲生儿子做祭礼才能办到。墨琴你和紫荃儿同时怀孕,连产期也差不多一先一后,墨琴你猜这一次,毓王会选哪个孩子?”
韦墨琴的血液一下到达了冰点,指尖麻木,信纸再也握不住。
是宇文昙,是他杀了小荔。
现在他还想杀了她肚里的另一个孩子,只为了能与别的女人双宿双栖?
原来,宇文昙竟然一直在用这样的方式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