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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叫我……”
苏巧儿走入亭内,黑发上沾着几朵雪花,像是春日挂在头顶的柳絮,以她的修为,只需运转内气,便能将雪花蒸腾,然而,她却像忘记了,此刻,她说话的声音非常轻微,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哀伤。
她仍然沉浸在父亲苏志威已然过世的消息之中。
当初,苏巧儿被顾小召稀里糊涂地带出了大阵,在大阵内发生的一切她虽然有所目睹,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转换得太快,双方的斗法就像是斗转星移,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结束了。
出了大阵之后,顾小召并未向她多说什么,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之际,便一路带着她疾行,来到了一个小山谷处,在那处山谷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十多具骷髅,看样子,像是相互拼斗厮杀而死。
顾小召将她引到了一具骷髅前。
那时候,她的心跳得极为厉害,张着嘴,却无法大口喘气,头脑充血,太阳穴青筋毕露,有着不祥之兆。
没多久,不祥之兆成真。
那具扑倒在一块岩石上的成人骷髅正是她的父亲苏志威,看样子,应该是被人趁其不备在背后捅了一刀,那一刀从后背捅入,从前胸而出,整个人捅穿了心脏,苏志威勉强回身,一掌打在凶手的前额,在他身侧,一个头骨被打碎的骷髅歪歪斜斜地躺着。
苏巧儿下意识地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虽然,她早有预感,自己的父亲多半凶多吉少,但是,当真正瞧见这一幕的时候,她依旧难以置信。
或许,少爷搞错了呢?
她怯生生地望着顾小召。
顾小召沉默着,在那具骷髅旁拾起一块玉佩,那块玉佩原本应该挂在主人的颈上,挂着玉佩的绳索腐朽了,玉佩却不曾被黑雾腐蚀,依旧保持着原样,散发着清濛的光晕,上面刻着一个苏字。
这是父亲苏志威的随身之物,苏巧儿自然认得。
然而,双眼模糊的她依旧摇着头,似乎除了摇头之外就做不了其他动作,哪怕之后瞧见父亲一直随身携带的独门兵器,她依旧只能摇头。
回到青华县已经快两个月了,苏巧儿依旧没有从忧伤状态中恢复过来,现在,少爷顾小召算是她唯一的亲人。
然而,这些天来,她又有了不祥之兆。
少爷顾小召似乎在做远行的准备,这次远行不像去梅州那样,是那种一去就不复返的远行,是那种抛下一切再也不回来的远行,并且,这次远行看上去像是没有带上她的打算,以后,她将独自一人。
如此,这哀伤缠绕心头更是久久不散了!
她其实有想过,苦苦哀求少爷,让少爷带上自己,然而,苏巧儿知道少爷若真是带上自己,自己对少爷可以说毫无帮助可言,只能成为拖累他的累赘,如果不是如此,如果这次远行没有什么危险,她相信,少爷肯定会带上自己。
现在,不带上自己肯定有着少爷的原因。
她能做的只是将泪水咽下,微笑着向少爷送行。
故而,这一路行来步履沉重,心中哀伤,苏巧儿进入四方亭之后,依旧露出了一丝微笑,一如既往。
“来了,坐下吧……”
顾小召摆摆手,示意苏巧儿落座。
四方亭四面透风,亭外大雪纷飞,然而,亭内却温暖如春,大雪也好,狂风也好,都只能在亭外肆虐,四方亭周遭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膜,那些玩意不得其门而入。
苏巧儿坐下之后,笑着说道。
“少爷,叫巧儿来有什么吩咐?”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虽然笑着,眼中的哀伤却弥漫着不曾散去。
顾小召沉默了片刻,他本来在心底打着腹稿,准备了好一番说话来安慰苏巧儿,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特别是在对方知道父亲苏志威已经去世之后,自己便是她唯一的支柱。
现在,这个唯一的支柱都要离她而去,对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说,便和天塌下来并无不同。
可惜,此行太过危险。
不但要和怪物们争斗,还要面临异人们的追杀,哪怕按照他现在的打算,让苏巧儿在极短的时间内修为猛进,能够达到桃花真君那样的层次,然而,随自己同行依旧太过危险,很多时候,自己并不能照顾到她。
罢了!
罢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人总要长大,人终究只能靠自己!
特别是在这个有着修行的世界,想要超脱,每个人的道路都是唯一,从未见过有抱团一起成为圣人的道理!
虽然明白这样的道理,瞧见苏巧儿这般状况,顾小召也就心有戚戚。
他深吸一口气,便将这样的情绪排遣开去。
这个丫头冰雪聪明,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些安慰的话也就无需再讲,有时候,话语有着力量,有时候,话语却毫无意义。
顾小召站起身,伸出手指,向着苏巧儿眉心轻轻一点。
两者相隔有三四步的距离,这遥遥一指,苏巧儿却有着感应。
恍兮惚兮间,眼前就变了天地。
寒冬腊月不知所踪,四方亭也好,顾氏大院也好,甚至整个青华县全都消失不见,迷迷糊糊中,苏巧儿来到了一株桃树前,整个世界,只有这一棵桃树存在,满树桃花盛开,香气扑鼻,沁人心脾,除此之外,四周便只有白茫茫的大雾。
这是?
苏巧儿有着一次经验,也就没有慌乱。
当初,她随着顾小召进过青木一族的秘界,这片空间与那个秘界相差仿佛,当然,这棵桃树比不上当初所见的那一株巨大,相比之下,渺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然而,这两者的本质却是一样的。
这棵桃树苏巧儿也有过接触。
在大阵之中,她有见过这桃树,两棵桃树像藤蔓一般缠绕着组成的一棵,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
这是那个桃花真君的秘界吧?
苏巧儿没有猜错,这的确是桃花真君的秘界。
在梅山深处的禁地之内,在那个金字塔神殿中,顾小召获得了神血的力量,借用金色大阵将青木华城和桃花真君打得灰飞烟灭,继而将获取的这些力量再次喷发出来,一举将金字塔神殿镇压的那个时空裂缝彻底补上,将通过时空裂缝泄露过来的气息驱逐回到它们原来的世界。
如此,顾小召的力量也就没有什么增长。
不过,他识海中多了一些讯息,对于能量的运作层次却提高了好几阶,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理论家,缺乏的是能量,若是有着金字塔神殿那样的能量供他挥霍,他的战斗力就会非常惊人,若是没有能量,现在的他,战斗力不过堪比一个宗师级别的武者罢了!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着收获。
他的收获便是这无主的秘界。
在很久以前,因为这金字塔大阵的存在,梅山附近存在着一个秘界,应该有着一个异人家族盘踞,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人家族消失,秘界破碎,抑或是被其他异人家族夺取,梅山附近也就成为了真空地带。
不过,因为金字塔神殿的存在,很自然地,经过漫长的岁月,有一个新生的秘界在缓慢生成。
血脉承继失败之后的桃花真君流落此间,发现了这个秘界。
之后,便发生了之前发生的故事。
最终,这个完整的秘界落在了顾小召手中,这是一个仍然是初生的秘界,和那些老牌秘界没法比,却也能向异人们供应能量。
现在,顾小召所做的便是将苏巧儿改造成为异人,成为秘界的主人。
只不过,他的手段和那些远古神灵又有所不同。
远古神灵改造的异人,无法脱离秘界生成,而秘界只能在一个地方无法移动,要想继续壮大,须得吞噬其他秘界,为此,须得消耗巨大的资源,每一次吞并战争,便有无数的人类成为祭品。
异人离开秘界,寿元就会极具减少。
从某种角度来说,秘界是一个监狱的话,异人们便是秘界的看守,负责监狱的运转,也就是负责维护大阵运转,看守那些时空裂缝。
顾小召的手段更在那些远古神灵之上。
他将这新生秘界和苏巧儿牵连,苏巧儿便能利用秘界的力量,且这秘界和苏巧儿乃是相生相伴,故而,可以随着苏巧儿的移动而移动,苏巧儿去到哪儿,秘界便能去到哪儿,除此之外,苏巧儿的寿元就和异人们一样长久,哪怕是在现实界也不受影响,动起手来,更是无需人类的血肉和生魂当成祭品。
如果说,异人们是一种不完全的改造体,苏巧儿则是完全体。
现在的她,通过顾小召的灌顶对于力量的运用已然有所了解,不过却缺乏实战经验,即便如此,战斗力也和合体的桃花真君相差不多,哪怕不如青木华城,却也不会一触即溃,活着逃命完全没有问题。
若没有这秘界,顾小召也无法将苏巧儿改造成为新异人。
这便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整个改造过程其实有些艰难,顾小召为此消耗掉了不少神念,须得经过好几日的静养才能恢复,不过时间却很短,在苏巧儿眼中,也就是一瞬间。
因为是灌顶,神念直接交流讯息,苏巧儿也就明白了许多。
一行清泪终究没能忍住,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滑落,打在青砖地面上,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