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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步走出棺材铺,空中飘起了细雪。
雪花如春天的柳絮,比雨丝稍大,却比雨丝更轻,一点点从巷子顶上的天空飘落,落地无声,瞬间化水。
地面变得潮湿起来,微滑。
向前走了十多步,来到巷子狭窄处,也是转弯之地,苏巧儿稍稍扭头,目光回望,随后,她站定身子,轻轻拉了拉顾小召的衣袖。
“少爷……不见了!”
在她的视线中,杜氏棺材铺已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堵墙,一堵爬满青苔和两侧院墙一般无二的墙,先前摆在门口的棺材和纸人同样消失无踪,仍然留着的唯有墙上那个门牌号,被风雨侵蚀得已经看不清楚数字的门牌号。
顾小召也在回头望。
视线中,的确没有了杜氏棺材铺。
然而,只要他将神念集中在双目之中,又是另一番镜像。
杜氏棺材铺依旧在那里,隐遁在虚空的夹层之中,在现实和虚幻之中漂浮着,非一般人可见,除非是顾小召这样的奇葩,又或是打通了神藏的宗师级武者,要想和它接触,须得守界人主动出现。
“走吧……”
顾小召轻声说道,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
渐渐远离巷尾,鞋底在湿滑的地面上摩擦,顾小召沉默无语,苏巧儿则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两三步,同样没有说话。
顾小召的识海中,有着惊天动地的变化。
出了杜氏棺材铺之后,那枚不请自来的青叶微微旋转着,吞吐着青光,就像心脏跳动一般,随着每一次青光的吞吐,和不知名的某个地方产生着微妙的联系,这种联系并非是在同一层的空间,而是穿透了空间的隔膜。
不仅如此,每一次青光的吞吐,顾小召都在付出代价。
是的,他能够感觉到随着这青光的吞吐,自己识海内弥漫的神念就像被吸尘器吸住的尘埃向着那枚青叶投去。
也就是说,这玩意是在吞噬自己的精神力量。
它并非像龙吸水那般将疯狂地吞噬和吸纳,而是比较适度。
每一次吸取的精神力量都不是很多,一般人的话,根本就无法察觉,毕竟,身为武者,哪怕极其缓慢,每一次打坐调息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精神力,只不过,这些精神力大多无法运用,会逐渐消散。
那枚青叶吸纳的便是这种精神力,当然,分量应该会多上一些。
但是,不管怎样说,这种吸纳对宿主也是有着伤害的,时间一长,多多少少都会精神不济,那枚青叶就像是你体内养着不少寄生虫一般。
果然,这世间怎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
顾小召眯着眼睛,抿着嘴唇。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识海中,原本不知藏身在何处的青色星云再次出现,出现在了那枚青叶的旁边,两者相比,就像是太阳和地球,青色星云乃是庞大的太阳,青叶则是围绕着它旋转的地球,当青色星云出现的那一刹那,青叶慌乱了起来,便要向着远方逃遁。
同一时间,它吞吐着青光,向着某个地方传讯。
这种信息其实也是精神力量的一种。
青色星云微微一转,便将那信息卷入自己的体内。
几乎是同时,那枚青叶也向着青色星云投来,瞧着就像是被巨大的引力逮住的流星,划出一道漂亮的青光投入青色星云之中。
现实界,顾小召的身子微微一震。
抬在空中的脚稍稍停顿片刻,半息之后,这才落下,踩在一个细小的水洼之中,鞋底落下,水花溅起,原本,他是想要避开这玩意的。
将青叶吞噬之后,紧接着便是解析,获取对方的本质,了解其根底,然后便是模拟和变化,这解析的过程非常之快,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在青叶被青色星云吞噬的那一瞬间,又一枚青叶在顾小召识海中生成。
这枚青叶由顾小召的精神力模拟而成。
它和先前那枚青叶有着同样的功能,随着青光的吞吐,随着一次次的膨胀和收缩,依旧向着不知名的空间传递着信息,同样也能接手那个地方传来的消息,只不过,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青色星云模拟而成。
如果,那个存在想要对顾小召不利,到时候也就会指挥不灵。
出了秘界之后,青木一族虽然能够通过青叶控制顾小召,其控制力却和在秘界时相差太远,起码有着数十倍的差距,故而,顾小召真正的底牌,大部分神魂所在的青色星云也就大大方方的出现,把那枚青叶当成食物一口吞下。
只要解析出这玩意的本质,想要欺瞒对方也就轻而易举了。
下一次,顾小召若是再次进入秘界,也不怕被对方看破和拆穿。
只不过,苏巧儿的识海中也有着青叶存在,要想解决这威胁,一时间,顾小召却做不到,以他现在的能力,须得消耗大量的时间,并且需要特别多的资源,方才能通过一个特别的法门将其解决。
然而,一旦解决这问题,青木一族也就知道事情有变化了。
暂时来说,最好的做法只能是视而不见。
顾小召和苏巧儿一前一后走出了巷子,来到了临河大街,热闹和喧嚣顿时将寂静和阴森驱散开去,空气中又有了人气。
两人在大街上逛了一会,给苏巧儿买了一些在青华县接触不到的小玩意,像兜碗糕之类的零食之类,他们也就没有多待,施施然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小院时,许方达已然站在了院门口。
他并未擅自进入小院,而是非常恭敬地站在院门口,瞧见顾小召返回,那态度也就更加的客气。
“顾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一个宗师级别的武者口中的大人,自然非同凡响,哪怕是大宗师级别的长老又或是掌门,许方达都不会这样称呼,在整个梅山剑派,能够称之为大人的唯有那个不可说的存在,没人敢提他的姓名。
在整个梅州城,只要他的姓名被提及,便会被其感应。
“嗯!”
顾小召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巧儿,你且留下……”
听到这话,苏巧儿第一时间便想拒绝,不过,她并非那种任性傲娇的丫头,多少也知道自己哪怕是小周天武者,对少爷来说也不过是累赘。
最终,她也就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两刻钟之后,顾小召随着许方达来到了城北的一个道观,这个道观孤零零地坐落在小山岗上,梅江从山岗前蜿蜒而过,站在观内的大殿门前,可以清楚地瞧见梅江对岸,道观上面有着一块匾,匾上写着桃花观三个字。
许方达和顾小召来到桃花观前,原本紧闭的大门也就咿呀一声自动打开,随后,许方达站立在门前,肃立着弯腰伸手请顾小召进入,他自己则站在门前,那根细细的门槛就像是天堑一般,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顾小召也就自个儿进入了桃花观,施施然来到大殿上。
一路行来,细细相望。
整个桃花观不大,只有一进,就像是一个农家小院,只有一个大殿,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辅助建筑。
观内无人,并没有迎来送往的庙祝。
然而,院落却非常的整洁和干净,不见一丝尘埃。
踏着九级台阶进入大殿,大殿不大,一览无遗,大殿内没有祭台和神像,也无香案烛台蒲团,唯有正中间栽种着一棵桃树,现在是初冬,桃树依旧郁郁葱葱,树叶不见半点凋零,也不见半点枯黄。
这桃树便是道观所供奉之物?
定睛望去,神念聚集在双目。
桃树上方有着烟笼之气,光线落上去,隐隐有着扭曲之感,顾小召的神念投了过去,就像是被吞噬一般,落水无声。
他忙斩断了那缕念头。
随后,便有了异变。
原本青翠的桃树突然间多出了许多颜色,各种各样姹紫嫣红的花骨朵出现在了桃树枝头,压得枝桠沉甸甸地上下起伏,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花骨头便绽放开来,满树桃花香。
紧接着,这些桃花便离开了枝头,在空中翩翩起舞。
顾小召往后退了半步,神情凝重。
所有的桃花在空中聚集起来,形成一个人形光影,光影闪烁,缓缓落地,落地之后便实质化,一个头戴凤冠身穿霓裳千娇百媚的女子便出现在顾小召身前,女子有着一双凤眸,眉心有着一瓣桃花。
“某乃桃花真君……”
女子并未开口,却有声音出现在顾小召耳畔,犹如洪钟,声音不男不女,雌雄难辨。
异人?
这还是顾小召第一次亲眼瞧见此方世界的异人,青木一族不算,那一次进入秘界他只见到一棵巨树。
这时候,顾小召识海内那枚青叶青光大盛。
有讯息从不知名虚空传来,通过解析,顾小召得到了这讯息,青木一族给他颁布了任务,那就是无条件答应桃花真君,听他、她吩咐做事。
说话之间,桃花真君便望了顾小召一眼。
随后,她脸上略过一丝失望。
“原来你不是啊……”
停顿片刻,像是发现了一些让她奇怪的玩意,桃花真君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微微翘起,笑着说道。
“还好!尚可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