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修)

无上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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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郑老夫人此言,乔氏也跟着说:“今日有些晚了,母亲,清哥儿反正有两日的休沐,不如明天一早让他带着长生出门。”

    言罢又捂着嘴有几分促狭地笑道:“也省得我还得操心他们兄妹两个中午吃什么。”

    郑老夫人也觉得自己方才决定得太匆促,听见乔氏这样说,便点头称是。

    于是,就这样定下叶致和叶皓清明日的行程。

    翌日一早,叶致叫佩玉与琼琚帮自己选了一身利落的水墨染织配如意结束腰襦裙,兴高采烈地去找叶皓清报到了。

    先前叶致也单独跟着叶皓清出过几次门,除却要去飞仙阁,她还惦念着好几处吃食店铺。

    叶皓清虽是少年人,行事却十分练达,纵然眼见叶致被那街边琳琅满目的各种事物吸引得移不开眼睛,却也不容她耽搁分毫,定要先拎她去飞仙阁将看完了花样子才算。

    京中达官显贵所用绣品饰物,大都是出自飞仙阁绣娘之手,平日里常常出没于此处的,也大都是夫人小姐等女眷之流。

    其中虽未明确说明不得男子进入,但是一般知教识礼的,也断然都不会贸贸然地闯进去。

    恰巧先前宰相家公子传信来,邀约叶皓清今日在飞仙阁不远的一处会馆中小聚。

    叶致琢磨着选花样颇需要些工夫,便说服叶皓清可先去那会馆中与宰相家公子稍坐,个把时辰后再来接自己。

    只不过叶致可算是低估了飞仙阁绣娘们的本事了,终日同高门打交道,这些绣娘个个经验丰富,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就帮她挑拣出了合适的式样,拓绘下来。

    拿着绣娘所给的拓印,叶致又瞧了瞧时辰,只怕等叶皓清来尚需半个时辰。

    按道理,她是应该老老实实地在飞仙阁中等着,但是一看到飞仙阁门前那一条街上各类店铺以及叫卖的小贩,心下便有些痒痒起来。

    叶致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先于哥哥一步返回飞仙阁来,在街上逛逛也是未尝不可。

    ***

    东西市是京城之中最为繁华的商业区,不但云集了全国各地的商贾,大食、暹罗、高丽等地外族店铺也是星罗棋布。

    叶致最喜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此时正在围观几个耍蛇的波斯人,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吵嚷之声。

    叶致循声挤上前去,就见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死死捂着钱袋,而她身旁一个小贩模样的人则是恶狠狠推搡着她,似是要逼她交出那那钱袋来。

    老婆婆眼眶中满是泪水,就快被小贩推到了,却是怎么也不松手:“一袋子藕粉就要三百个大钱,足够买几十斤面了,我一个瞎老太婆,钱都叫你拿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原来不是抢钱的,看样子是老婆婆买了东西觉得贵了,便不想买了。

    但小贩凶神恶煞瞪了老婆婆一眼,喝道:“我做了多少年的买卖,向来足斤足两,童叟无欺,没钱你就别买,有钱你就得付钱!”

    抓住钱袋的手渐渐没了力气,老婆婆只得绝望地抓住了小贩的袍角:“我不知道会这么多……我不知道啊……求求你行行好,行行好啊……”

    买东西付钱是天经地义,除了态度恶劣,围观的老百姓也挑不出小贩的错来。

    只是劝说那他不要同个老婆婆计较,给她把东西退了便是,哪有抢着人家的钱袋强逼付钱的。

    但小贩却不依不饶,声称若是自己给老婆婆开了先河,以后买了的都找他来退货,自己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叶致瞧了瞧那小贩和老婆婆,又仔细观察了小贩的摊位。

    大楚称重的器物,一是杆秤,二是台秤。

    称量藕粉这等轻量事物,本应用杆秤,但这小贩非要大材小用,摆了一架台秤出来。

    这本就十分奇怪了。

    她表哥乔鹤钧最擅长研究摆布那些机关零件,因为成绩卓著,直接被皇上一道旨意塞进了太史局。叶致被他带的对这些东西也有点研究,再仔细观察那台秤的砝码与秤杆,立即便察觉出了其中的猫腻来。

    砝码是是黑铁制成,与普通的砝码无二,倒是没有问题。

    但那秤杆却是做了手脚的,砝码放上去,有个细小的机窍控制着,倾斜得要比一般秤杆多得多,一斤面放上去,能称出一斤半来。

    如此算来,老婆婆的一袋子藕粉起码要多出两三斤来。

    小贩此时已经从老婆婆手中抢过了钱袋来,还得意洋洋地说了几句风凉话,丝毫不顾及旁人对他的指手画脚。

    老婆婆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眼泪簌簌流下来。

    叶致不禁心中一酸,也顾不上考虑许多,当即便从人群中站出来:“你说你足斤足两,这点倒是不假,只不过你这称上做了手脚,应该是多斤多两才是吧!”

    小贩叫叶致说得一愣,见是个衣着华丽的小姑娘,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没怎么见过世面就妄想主持公道的。

    他可是这西市里的老油条了,自忖这小姑娘哪里看得出他那东西的机窍,无外乎是想动之以情,劝他日行一善而已。

    小贩压根不把这些没什么见识的闺阁小姐放在眼里,只顾着将从老婆婆处收来的钱装好,同时准备着收摊。

    叶致却不管这些,直接一把按住小贩的那架台秤,抓住那称杆子称杆子抬了抬,继续说道:“这称杆子造的如此精细,这称头上安的小拨片,便是你用来压秤的——虽是造价不菲,不过你多卖点儿藕粉就赚回来了吧!?”

    小贩依旧蛮横,想去撕扯叶致,可又见周遭老百姓像是被叶致提醒一下,又都重新义愤填膺起来。

    便也只得强压住戾气:“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反正这事儿是她自己老糊涂!我可不怕!别以为年纪小我就不敢教训你!”

    小贩摊位对面,是一间开放式的临街茶肆,不少茶客都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边的热闹。

    茶客中有一清眉朗目、气魄斐然的青年人。

    身着水墨色窄袖长袍,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腰带中,脚上则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素雅的发冠之中,发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虽然这身打扮甚是普通,可青年气质从容,自有一种摄人气魄,想必出身不凡。

    那青年人浅饮了一口茶水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望向叶致同那小贩处时,却炬火之光般精克犀利,同时又带着几丝饶有趣味之色。

    叶致一心与那小贩对峙到底,哪还管的了周遭是否有人注意着自己。

    见小贩态度依然蛮横无理,全无把钱袋退还给老婆婆的意思,叶致心中怒火更盛。

    她冷笑道:“不怕的话,就让我验一验你这秤,你敢吗?!”

    那小贩的眼神飘忽,额角也冒出汗珠来,声音也低下来不少:“凭什么叫你验,我说这秤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老百姓们却不乐意了,纷纷呵斥他有本事就叫这位姑娘验一验。

    叶致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将那台秤重新摆好后,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白玉的手镯来,轻轻搁在了称台上。

    旁人离得远,只道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玉镯子,但是那小贩就站在秤旁,却是看了个真真切切,一双眼珠子简直就要眼眶里掉落出来了。

    有不解叶致意味的老百姓高声询问她这是何意,叶致便也未曾过多注意到小贩的反应,解释说道:“我一个小姑娘家,大家猜猜我平日里戴的镯子能有多重?”

    就有那好管闲事的大妈赶着接言:“小姑娘的手镯,再精贵厚重也就是一二两的重量了吧!”

    叶致点点头,在台秤秤杆压上个砝码,略加调整后道:“那大家都来看看,这称上显示是多重。”

    只见秤杆上砝码的重量显示,一个小小的白玉镯子,竟然有八两之重!

    这要是成天戴在手腕上,那还不得将手腕累断了!

    坐实了小贩加重强卖的罪名,周遭众人也均是不乐意了,高声呼和着要抓小贩去见官。

    那老婆婆见叶致帮着自己伸张了正义,佝偻着身子就要拜谢她。

    叶致自然不能叫个老人家朝着自己行此大礼,连忙也俯身去扶住了老婆婆。

    而就在叶致这一分神的功夫,那小贩像是被围将上来的老百姓逼急了,居然一把抓起了叶致搁在那称台上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手镯,连自己摊位上的东西也不要了,猛地直冲出人群去。

    围观的老百姓们也都没想到小贩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来,想再一齐去抓,岂料那小贩的脚程极快,竟然已经跑出去老远。

    叶致扶着老婆婆,“哎呀”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自己可真算得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那白玉镯子不过是件普通的首饰,可是在小贩眼里,却能抵得上他卖上几年藕粉赚的钱了!

    而自己就居然就毫无顾忌,这么大喇喇的拿出来了!

    小贩好似对着周边的路况极其熟悉,七拐八拐便消失在小街小巷中不见了踪影。

    但像他那等恶人,毕竟是少数,大多大楚百姓都是热心肠,有去继续追击小贩的,还有留下来安慰老婆婆同叶致的。

    一个镯子倒是不值什么,叶致担心的却是一会儿叶皓清回来了,得悉自己惹下这等麻烦,训斥难免,甚至还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带她一起出来了!

    她正忙着懊丧自己疏忽大意,周围又是有人安慰又是吆喝着要报官的,倒是让叶致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了。

    那街对面的茶肆中,伸着脖子看热闹的茶客们都恢复了平静,有好事的也不过是感叹几句世风日下。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之前坐在那边的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