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沉痛

东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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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口的疼痛让大娃难以起身,他也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是否得了某种怪病。晚上的气温降的更低了,大娃虽也感觉到冷,但却顾不上给自己裹紧衣服了。

    安静,安静的有些吓人。冷,冷的直入骨髓。渐渐的,大娃缓了过来,心口的疼痛也慢慢的消失着,大娃赶紧抽出手去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此刻他耳朵里隐约听到了水花声,在黑暗里,他向河边看了过去,什么也看不见。突然,他发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向自己移动了过来:“谁?”大娃喊道。

    “你是谁?”走来的黑影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我是大娃子。”

    “大娃子,真的是你。”这个人走近了,大娃才模糊的看清他的脸:“二叔。”

    “别说了,跟我。。。回去吧。”二山说起话来有些慌张:“你爹让。。。我追你哩,没想到你没走。。。走多远。”

    “咋哩?”大娃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娘过去哩。”二山说完,大娃脑子“轰”的一下发蒙了:“啥?”

    “你娘过去哩。”二山再次重复了一遍。

    如果说亲情可以冷淡,但有一种心灵间的联系是怎么也磨灭不掉的。大娃的眼泪“刷”的一下掉落了,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他却接受不了了。

    “娘。。。娘——”大娃哭喊着,跑着。这位老妇人在他的记忆里没有那么多的温柔与慈祥,但在他的血液里却流着对这位老妇人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还是那盏昏暗的油灯,还是那些忙里忙外的邻居,小华在院子里哭着,但此刻谁还有精力去管他。大娃冲进了屋内,邻居们闪开了一条路,大娃走到炕边,慢慢的拉起了老妇人逐渐冰凉的手,双膝“咚”的一下跪了下去,他想喊却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看着这张有些狰狞的脸,大娃明白她在咽气之前一定吃了很多苦。眼泪不自觉的流着,他又喊了几次,却还是喊不出任何的声音。

    人们把大娃拉了起来,送出了门外,毕竟大娃在这里耽误他们做后面的事。大娃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小华走了过来,抱着他的腰继续哭着。老汉在远处抽着自己的烟袋,由于天黑,没人看见他的眼泪。

    “大娃,别太伤心哩。”文贵安慰完老汉,走过来又对大娃安慰着。大娃并没有回答,只是点着头,文贵说完便去屋里帮忙了。

    这个夜晚对于大娃是沉痛的,但对于老五叔和银坡来说,也不好过,因为狗娃子失踪了。鉴于银坡对小玉妈妈的大打出手,他们想去求援,却无奈人们都奔了大山家。父子两个加上银坡媳妇,只能打着手电筒,孤独的满村子里喊着。

    银坡跑来了,他知道大山媳妇的事,但此刻他也顾不上了:“看见俺家狗娃子没哩?”银坡逮谁问谁,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但他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没有。”

    银坡并没有放弃,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孩子除了来这里看热闹,还能去哪里呢?他里外的搜着、找着,无奈就是不见二娃子的身影。老五叔打着手电围着村外找着、喊着,一样没有任何的希望。

    这一个普通的夜,因为这两家人的事情,却显得那么漫长,那么黑暗。当冰冷的早晨来临的时候,老妇人也被静静的埋入了地下。村民们渐渐离开了,老汉与两个儿子站在坟前哭泣着。老汉从口袋里慢慢掏出了他从二河家买来的一包点心,蹲下去,轻轻的埋在了坟前的土里,此刻他没有一丝的舍不得:“你吃吧,你个老东西,舒舒服服的躺着吃吧。这回你省心了,哪也不用疼哩。”老汉说完又是眼泪不止。

    村民们忙活了一晚上,本想补个觉,无奈老五叔挨个敲门。就这样,村民们又被再一次的聚集了。“咋个丢的?”作为现在村民心中的领头人,二山开口了。

    老五叔抹着自己早已发红的眼睛:“昨晚,吃过晚饭,银坡两口子去串门了,我也是,非要去买什么花生。”老五叔说完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把个娃子自己扔家哩,回来就。。。”老五叔话没说完便又抬起了手,这次二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行了,你打死自己能回来哩?”

    “快帮我找找吧。”老五叔说着便跪在了地上:“我求求大家哩。”

    “行了,这是干啥。”二山把他拉了起来,转身便开始安排任务了。人被分了四组,去镇子的路、沿河寻找、村子四周的耕地以及大山,还有最后一组就是由老弱妇女组成,在村子里寻找,看看是不是在谁家睡着了。

    见村民们出发了,老五叔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从一大早就觉得天阴的厉害,而且还有些发黄,大家也明白这是下雪的前兆。放在平时,这样的天他们几乎是不会出门的,但现在他们不但要出门,还要走进这寒冷的大山里。

    大娃和老汉回家了,他们收拾着凌乱的院子,忽听后面有个微弱的声音喊着自己,大娃赶紧回了头:“小玉,你咋下床哩?”大娃赶紧跑了过去。

    “大娃哥,你别太伤心哩。”

    “嗯。”大娃点了点头:“你快回去吧,天气很凉。”大娃说着便扶着小玉向她家走去了。

    送走了小玉,和老汉将家里收拾好后,大娃便离开了村子,他其实更想离开的是这个家,这个让他心痛的家。行至半路,雪花已经开始飘落,未出一刻,鹅毛大雪便砸了下来。很快整个大地便被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大娃骑着车,顶着飘落的大雪,艰难的前行着。

    由于下雪,镇子上要比以往冷清的多。不过这样的天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所里也不怎么忙,郝文就是沾了这种天的光,他这一下午都在家里悠闲的喝着茶。

    大娃推车走进院子,将车靠着墙边停好了。走到屋檐下的他,开始抖落着身上的雪花,生怕将它们带进屋里。“行了,进来吧,让你师娘给你扫扫。”客厅里的郝文开口了。

    “哦。”大娃不敢怠慢,转身进了客厅。师娘也很配合的拿出了一个小扫把,开始给大娃扫着身上的雪:“咋这么多雪?冷吗?”师娘边扫边心疼的问着。

    “不冷。”

    “昨晚咋没回来哩?”郝文并不知道大娃母亲的事情,他这一问让大娃哽咽了:“师。。。傅,师。。。”

    “咋哩?”郝文站了起来:“出啥事哩?”

    “俺。。。俺。。。娘走哩。”大娃的声音很小,但郝文还是听清了:“咋就走哩?”

    大娃本想再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冲过去抱住郝文哭了起来。师娘赶紧去拿了条毛巾给他擦着眼泪,师傅安慰着:”好了,好了,人都有这一天的,不是哩?”

    大娃在郝文的怀里点着头,这哭声让郝文和师娘也非常的难过。郝文慢慢的劝着,大娃也渐渐的平复了。大娃回屋睡着了,他累了,不是这一晚的折腾,而是心累了,也伤了。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但一切又不那么一样了。大娃从自己挖沙的角度感觉到,城市里的用沙量靠人力已经难以满足了,当然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现在的挖沙费用从每车七角长到了两块,而且还在不断的上涨着。

    这一年大娃带着自己的父亲还有小华一起来到了镇上,郝文和师娘做了满满的一桌菜,大竹、二竹也全部到齐,这一大家子美美的吃着。老汉高兴极了,此刻他已经喝醉了:“兄弟,咱们这真的叫缘分,大缘分哩!”。郝文也醉了,他拉住了老汉的手:“老哥,咋不是哩。就说我认识你,那叫个啥场合吗?”

    “是哩,来,再喝一个。”转眼间一杯酒又下了肚:“兄弟,我这辈子说好,肯定不好,但是说坏,也不是最坏哩,最起码我碰到了你。”老汉给自己的此生开始做着总结。

    “老哥,你这辈子受苦哩。”郝文说着抽出了两根烟卷,将其中一根递给了老汉,老汉接了过去,便刁在了嘴上。郝文打趣道:“咋个不用烟袋抽了?”。老汉笑了:“享受一回哩。”

    “哈哈哈哈。”郝文笑着给老汉点燃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烟卷。老汉深深的吸了一口,好像还有些舍不得吐出来似得,忍了很久才慢慢的吐出了烟雾:“就是比烟袋好抽哩。”

    “那是哩。”

    老汉细细的品位着这根烟卷所带来的的烟雾,当他觉得过瘾了以后,便又开口了:“这个娃子跟我不行,就跟你亲哩,就是给你生的哩。”

    “老哥,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咋叫给我生的?还是你的。”

    “咱哥俩的。”老汉说完便又给郝文和自己倒满了酒:“干。”

    “老哥,你放心。”郝文拉住了老汉端起酒杯的胳膊:“这是我的小姑爷,你的儿子。”郝文真的喝多了,这话说出来让二竹有些不满:“爸,你说啥哩。”二竹转身离开了饭桌,但郝文似乎并不在意:“咋样哩?”

    “好,好。”老汉说着和郝文碰了下酒杯,两人又一饮而尽了。郝文的话让师娘很是乐意,但二竹是真的不愿意,因为她的心早已有人了。

    一顿年夜饭勾勒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谁又能将它牢牢的实现呢?逐渐成长的孩子们,十年后谁又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对于他们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