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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英拿着那只染了血的绢帕,手有些抖。
谢含英看了,微微叹气:“你既知晓了,阿兄便不再瞒你。阿兄的身体,的确是出了些问题。容英,你是朕的阿弟,这种时候,你定要帮朕。”
谢容英想到当年阿爹去世,阿兄一直护着他的情形,心下一酸,立刻拼命点头:“阿兄想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再也不跟阿兄吵着要去战场了!我便待在阿兄身边,为阿兄分忧!”
谢含英面上,这才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影。
谢容英有心想问,谢含英的身体到底如何了,几位太医可是诊治出甚么来了,可是看着兄长微微闭目养神的模样,谢容英又问不出来了。
待他又念了几分奏折,谢含英才缓缓睁开眼睛,道:“请四相来。”
大庆朝连丢三座城池,江州将军不但不肯送援军相助宁远侯,反倒倒打一耙,妄图污蔑宁远侯的消息,如何能继续瞒着?尤其谢含英这次还打算严惩不贷,自然是更要和四相商议一番。
四相听闻江州将军所做的事情后,面上同样是惊怒交加,待听得谢含英的处置,颜、张二相沉默不语,孟相看了一眼摸着胡须微微点头的谢相,只得开口道:“圣人处置妥当。朝廷国土,因他的一己之私便丧失三城,他之过错,的确大也。理应严惩,如此,才能令后来者再不敢肆意妄为。”
谢含英点了点头,又开始和四相商议接下来的招兵和往各处调兵的事宜,还有各种军需调动等等,他身为皇帝,自然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尤其,现在北方再次大旱,而三王之中,二王已经公开开战,敬王那边,虽没有挑明了要反,却也是在不断挑衅,试探朝廷底线之中。
谢含英的事情就更忙了。
四相待与谢含英商议完诸事,看到谢含英又咳嗽了起来,心中叹气,很是不明白,为何上苍竟是如此的不公平?明明这位少年天子一心为国着想,每日勤耕不辍,处理国事的本事和决心都有,现下更是连之前稍稍有一点的优柔寡断都改了去,这样一位少年天子,若上苍能给这位天子一些时间成长,哪怕只有几年而已,这一位少年天子,也一定能成长到令世人心惊和甘愿俯首的地步。
偏偏这位少年天子,前头一场大病,还有三位公主和唯一的小皇子的死,令他心力交瘁,身子也逐渐垮了下来。如此,就算谢含英有心,却也当真无力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将诸事都安排妥当。
那一位江州将军,怕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冒险对宁远侯以公报私,他心中大约还想着,反正他是世家子出身,这位圣人又以仁爱宽厚著称,既是如此,他即便犯了这等大错,只要他态度好一些,或许,也就是被打发回家里去吃自己,待过几年,战事平了,他也就能重新做官,说不得,能躲过几年的战乱,于他来说,还是好事。
结果……
结果谢含英直接下令斩杀了他们家族全族的成年男丁,其余人等,全部没.入奴籍,而家产也全部充公。
既是被先帝赞赏过的、也是被四相心甘情愿辅佐的天子,即便年少,却也是果决聪慧之人。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容得下那等试探?尤其战事迭起,谢含英更没有时间与世家虚与委蛇了。
而且,对谢含英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趁机打压世家,并收敛军需的机会?
四相心中思绪连连,末了还是谢相叹气道:“圣人身子贵重,当要好生爱惜身子才是。”顿了顿,看了一眼跽坐一旁的容王一眼,张了张嘴,想到谢含英的身体,还是道,“容王如今,也能帮一帮圣人了,不若就分些事务与他,并令咱们四相为圣人分忧。无论如何,圣人都该好生保重身子。须知,圣人在,天下才有安稳的一日。圣人若不在……圣人心中想要护着的人,还有咱们几个老骨头,可就都没有前程了。”
这话说的却是颇有几分意思。
谢含英听罢,想了一会,才微笑道:“曾叔祖所言甚是,朕是要好生养着这副身子才是。”想了想,就拍手道,“兰墨,时辰差不多了,将朕令你备下的饭食,都送上来罢。”
四相和谢容英都有些奇怪,可是,却也没有拒绝谢含英的好意。他们甚至想着,难得圣人有了胃口,他们也该跟着吃上一些才是。
尔后不到一刻,兰墨就带着人送上了六张案几,案几上放了几碟小食,并不精致,就像是平民百姓才会吃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几人都并不能叫出它们的名字来。
只有孟相目光闪了闪,看向了那只长着金色颗粒的“棒子”上。
谢含英就笑着对几人道:“这是昭王前些日子送来的东西。他自去年,就从过往的商船那里,得到了一些玉米种和番薯,也得到了种植这些的法子,知晓这两种东西,并不需要太多的水,甚至说,番薯尤其耐旱,玉米比不得番薯,却也绝对比小麦抗旱。昭王去岁便已经把一部分种子送到了长安来,只是去岁……”谢含英看了一眼孟相。
孟相看了眼前这些东西,哪里还不知是自己糊涂,一把年纪却看走了眼,耽误了民生大计,立刻起身,行至中间,行稽首大礼,道:“是臣之过错。彼时各地瘟疫犹在,臣便以为,昭王此举,乃是令朝中诸事增多,令圣人于病中心中多烦扰之事,便令人将东西全部送回昭地,并道,除非昭王真正种出东西来,并令万人尝试过,才可再送.入长安。否则,昭王仅以一家之言,便想要将这些藩人之物,于全国种植,令圣人千金之躯尝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孟相心中深深悔恨,再次一拜,道:“是老臣之错!”
谢含英任由孟相以头触地,叩首了好一会,瞧见孟相身子微微发抖时,才终于开口:“孟相,且起身罢。”
孟相这才起身。
谢含英淡淡开口道:“朕知晓诸位爱卿,心中对昭王仍旧存有疑虑,然而,朕心中更知晓,当年阿翁会令阿远做藩王,且临死时,誓不肯见阿远一面,并非心中不思念阿远,而是因着……阿翁当年定下此计,便是想要阿远做第七位藩王,为朕留下最后一条退路,也为朕与其余三王对抗,留下一个倚靠。”他深深地看向坐在席上的五人,道,“朕与阿远,虽非嫡亲的兄弟,但却情比兄弟,更如伯牙子期,互为知己。阿远知朕艰难,才会几次三番助我。前有阿远离开长安时,将晒盐之法送与朕,令朕能在刚刚继位时,降低盐价,得天下民心,中间又有阿远的藩地干旱时,不与朝廷要粮,如今更有阿远不计前嫌,仍旧将这些种出来的玉米和番薯送过来了一些,令这些东西,可以在同样干旱的长安等地也能种植,令百姓来年,可以以此充饥,而非再次因干旱而死尸遍野。阿远待我,至情至性,至仁至义,我待阿远,亦是如此!”
说罢,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谢容英身上。
谢容英目光有些慌乱,定了定神,才终于率先拜倒:“臣弟心中,再不疑他!”
其余四相先前就知圣人与昭王的情意,如今听得圣人一番剖白,再思及昭王之前所作所为,心下汗颜之余,又生愧疚,亦忙称错。
孟相末了道:“老臣必令家人亲自前往昭地,代老臣向昭王道歉。”
谢含英这次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咳了几声,才道:“既如此,那诸位且尝一尝,这些用玉米和番薯做出的食物。朕先前便吃过一次,倒也不错。”
说罢,率先动筷。
案几上放着的小份的玉米羹、玉米饼、地瓜饼、煮玉米、煮地瓜、还有几道玉米和地瓜做的菜,也都在几人尝过了案几上的食物后,都送了上来。
四相尝罢,都觉这两物的确是好东西,着实应当推广开来。
只是,如今北方大旱,昭王所在的地方,本就有一个多州都在干旱地,更有大量的将士要养活——因着干旱一事,朝廷给那些戍守边境的将士发的粮食,也少了一些。这些粮食,却也只能由各地藩王供给。而其余藩王不提,昭王却是必须要将将士们都好生养着,才能令边境有外敌来扰时,不至于连兵器都扛不起来。
想到此处,四相俱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一句想要“请”昭王为朝廷送种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容英在一旁吃着这些食物,心中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
他是曾经嫉妒和疑心过谢远的。可是,他也是喜欢过谢远,喜欢过那个曾经和他一起长大,会讲故事给他听,会在阿兄没空的时候,教他功课,教他如何玩耍的远哥的。
可是,终究时移世易,他和谢远,都一起长大了。
而谢远战功在身,又有藩王之位,还有阿兄的喜爱,可是他呢?
他只有一个王位而已,其余,甚么都没有。甚至他的王妃高氏,因着先前皇后小高氏的举动,都只能被禁足府中,不能出门帮他应酬。
而现在,他依旧一事无成,谢远却又再次为国立功,为百姓民生立下大功,将来史书之上,必有谢远的名字。
谢容英吃着案几上的食物,心中却是想,阿兄想要他莫要疑心谢远,可是,他又如何能不疑心呢?那样出色的一个人,那样一个,就连阿翁都曾经在酒醉时,不小心感慨过的谢远为何不是阿爹嫡子的人,谢含英能容得下他,谢容英……他做不到。
从前年少不知事的时候,或许能被谢远当小孩子哄着,不去过分嫉妒。可是,现在他长大了,一事无成,也护不住发妻,他不能不去嫉妒。
谢含英却没有看到这些,只又与几人说了一通,这才让他们都离开。
只是,等人都走了,谢含英才掩住口,眉心紧皱。
兰墨立刻就端了一个木盆应了上去,谢含英立刻就呕了出来。
兰墨心中既忧且虑,只恨不能代替郎君受苦。
“郎君,这一次,请张老太医来为您瞧一瞧吧?”兰墨说完,见谢含英皱眉,他立刻又道,“您的身体,是朝廷最重要的事情,也是四相、容王还有昭王最关心的事情。若是昭王殿下知晓您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连请最好的太医都不肯的话,许是会一恼,干脆连藩地都不顾,亲自压着殿下您奔去张老太医府上的!”
谢含英想到那副情形,面上带了一丝温柔之色,想了想,叹道:“也好。其余几位太医医术也不错,只是朕吃着他们的药,却也不见好,近日又……”他顿了顿,才接着道,“兰墨,那你便亲自去请张老太医来一趟罢。张老太医如今上了年纪,也已经从太医院离开,现在,你去好生与张老太医说一说,他若着实身子不适,那朕便去他府上拜访好了。”
兰墨认真的点头应是,心中却是想着,若是张老太医知晓了几位太医给圣人开得药方根本无用,怕是爬也要爬到宫里来。
那其中一位太医,可是张老太医的亲儿子。
昭地。
谢远眯着眼睛,看着边境的广阔天地,耳边听着殷守派来的人的传话,眉心微微皱起。
果然,内乱不止,外患,现在也要开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