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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是先接到了朝廷要调宁远侯江白以及江白麾下十万精兵的圣旨,然后才接到的谢含英的信。
他心中一叹,却也明白,这是必然的事情。
谢含英能抗住朝廷其他朝臣的压力,让他在放走了江白和江白麾下的十万精兵后,还能再明面上招兵十万人,已然是很为他着想了。
何云墨在一旁眉头拧的死紧,显然很是不愿意接受这种调动——毕竟,宁远侯江白的确是现下朝廷中,包括几大藩地里,正值壮年且打仗经验最丰富的将领。江白的带兵和练兵的本事,还有二十几年的经验,都是谢远不能比的。
而江白手下现在就有差不多十五万人,当然,这只是对外宣称,实则江白麾下只有十二万人左右,而这十二万人里,江白也只有十万精兵,其余人不是老弱,便是后勤兵。圣人这一道旨意,就是把昭地和突厥边境的将领和士兵全都给弄走了。
而谢远也必须要用他自己名下的那些兵,前去堵这个缺口。
谢远名下,也只有十万拥兵而已。这十万人里,虽然被谢远养了两年,但如何又能和被江白精心调.教了五六年的精兵相提并论?
且一旦突厥出兵,因着昭地的真正能用的将领其实也不算多,到时候,谢远也必须要亲自上场作战。
因此何云墨听罢,就有些恼道:“朝廷当真是不给郎君一点退路!亏得前些时候,昭地大旱,郎君为朝廷着想,不肯主动要粮。现下好了,朝廷一旦有事,却是直接要了戍守边境、抵挡突厥的大将,还有大将麾下的十万精兵!他们可曾想过,若非郎君和宁远侯心中早有打算,宁远侯这两年里也为郎君训练出了十来位将才,和五万精兵,那郎君如今,岂非必然要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谢远沉默不语。
其实他自心底,自然是相信着谢含英的。然而他也明白,谢含英终究是帝王,而他现在,却是藩王,迟早要在谢含英需要藩王全部消失的时候,将藩王之位拱手奉上。若是谢含英这辈子并不能做到这些,那他便需要将这个藩王位传给谢含英的孩子。
无论如何,这个藩王位,对谢远来说,都只是暂时的而已。
谢远心中长叹一声,只道:“师兄且将这些,都压在心底罢。还有招兵一事,也要劳烦师兄了。”
何云墨知晓谢远甚么都知道,便也只能洒脱一笑,道:“这如何算是劳烦我了?你的那个清酒,唔,现下应当唤作岳清了,他虽是顶着六品官的官职,但能力却很是不错。虽只是识文断字而已,但身上有些功夫底子,又懂得分辨其他人的才华本事,懂得治人之道,很是本事。有他在,我却是忙不起来的。”
谢远想到清酒,也是一笑,道:“他毕竟是奴籍出身,我虽放了他的奴籍,在旁人眼里,也必要低看他一眼。既是如此,我总要让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这才好堵了旁人的悠悠之口,也让岳清好生锻炼一番。如此,自然还要有劳师兄顶个招兵的名头,让岳清去做事便是。”
何云墨轻笑一声,自然应下。
他是知道以谢远的身份,虽近来也通过考试选官,招了不少人才进来。但是,若论起心腹,谢远从前在长安时,身为质子,如何敢培养心腹?纵然先帝和现在的圣人都很喜欢谢远,却也无法让谢远培养心腹;及至十二岁时离开长安,开始当兵,谢远这才在军中慢慢发展起自己的人脉。
可是那些人脉,大多都是将才,谢远也只带来了几个,其余人,都留在边境,让他们继续自己闯军功,谢远只是在背后防着些人对他们作怪,并照顾这些人的家人而已。
而谢远现在真正能用的心腹,也就只有谢远自小培养起来的那六十几个孤儿。
只是那些孤儿毕竟是顶着奴籍的身份,那些去军中当兵,为谢远在军中带兵的倒也罢了,奴籍好除,功劳也好得;但其余那些跟在谢远身边的,他们对谢远忠心不二,才干出众,谢远当然也是一直在为他们着想,想法子给他们换了身份。
而清酒、玉壶两个更是跟着谢远最久也最贴心的两人,现在玉壶在长安城中,既帮着谢远照顾谢恭然和谢秋然,免得二人故意被人带坏,也帮着谢远收集长安城的消息,以防谢远消息不通,现下却是不能取消奴籍;而清酒则是自藩地初建,就一直在藩地忙活,谢远看在眼中,自然是给他取消了奴籍,令他去通过考官,和其他考试选官的人一起通过培训,再回来当官。
谢远对身边心腹的好,他身边的其他人自然看在眼中,当然对谢远越发忠心——谢远也是因着身边有这些人在,才会在藩地很快的站稳脚跟。
只是即便如此,谢远想到藩地边境会一下子少了十万精兵,以及阿舅江白,他的心情也实在是好不起来。
因此谢远便当夜就从琼州赶去了云州,去见了江白一面。
江白也已经收到了圣旨,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
他和谢远其实早就料到了一旦三王反了,那么江白肯定会被调走,说不得还会让江白带走五六万的精兵,剩下的兵则是交由谢远,继续抵御北面的虎视眈眈的突厥。
可是江白显然没想到的是,朝廷这一要,就要从边境调走十万精兵!
而圣旨之中,还提到了江白自从重新开始打仗之后,身边的六位很是能干的副将,言下之意,却是让江白将这六人也全都带走。
江白的脸色当然也就越发难看了起来。
这六个人里,他原本是打算带走四个的,剩下的两个,江白早就和他们说明白了,让他们以后跟着谢远。
那两人听了,倒也愿意。毕竟,谢远对忠心于他的人一向照顾有加,且公平对待,能跟着一位藩王,对他们的将来也有好处,便都同意。
结果……江白却是必须要全都带走,为谢含英打仗。
因此谢远到的时候,江白整张脸都极其的难看。
谢远看了,便叹道:“阿舅莫要如此,若是让来使瞧见,待回去后,还要多生事端。”顿了顿,又道,“舅母和表弟表妹们尚在长安,阿舅与我不能回去瞧着他们长大,却也要让他们不必被人指指点点。”
江白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他此生最对不住的,便是当年救了他的岳父岳母,还有发妻。然而发妻与岳父岳母皆是仁善之辈,仍旧为他养大了一双儿女,当年相聚不久后,妻子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现下长安城的众人之所以这么放心江白,一是因着江家祖上便是为先帝征战沙场时而死;二么,就是江白的妻子和两儿一.女,都在长安。
而江白,也的确只有妻儿这个弱点而已。
江白端起案上的酒壶,一饮而尽。
谢远便也不劝,和江白对饮了一会,待江白再想要要第二壶酒时,就被谢远拦住了。
“一壶足矣。”
江白这才不再继续要酒,而是和谢远低声交代起边境诸事,还将自己写下的关于边境地理环境和突厥经常用的招数等等的手札,也给了谢远。
“虽则今次圣人此举,令我心中生了几分怨气,唯恐圣人将我与十万精兵调走,边境数万百姓就要遭难,我大庆朝的国境就要被外族踏平,朝廷内忧不平,又生外患,如此内忧外患之下,大庆朝朝不保夕,百姓反倒思念起前朝,令我祖上跟随先帝一同反前朝一事,反倒成了一个笑话。可是,事已至此,阿远又早有准备,边境犹有五万精兵,两三万的后勤兵,不日阿远还能调来七万人,想来有这些人,又有阿远之前让我培养的那七八位将领在,阿远再在边境待上一段时日,待得突厥吃过一次亏,边境便能彻底安稳下来。”
江白说到此处,顿了顿,才叹道:“其实,将你困在边境,且需要用你的十万拥兵戍守边境,令你无暇顾及其他,这才是朝廷里的那些人的最终打算罢。他们生怕你会去帮敬王,也参与到三王夺位之争中。”
谢远沉默不语。
江白想到了这些,他也想到了。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朝廷之中,的确有不少人想要牵制住谢远,让谢远只能有时间对付北面的突厥和东面的扶桑和高丽,而管不到其他地方。
江白摇了摇头,心知在想此事也无意义,便不肯再想,而是开始将边境诸事,开始说给谢远听——想要带十万大军离开,却也不是一件说走就能走的事情,因此圣旨上给了江白五日时间,江白便决定利用这五日时间,将边境诸事交给谢远。
五日后,宁远侯带领十万精兵,去往南方。
十日后,谢远收到消息,海船队伍到达渤海海域,谢远令岳清亲去相迎,得玉米种与红薯两船,另有其余种子无数,谢远大喜,令人送与对方不少丝绸与茶叶、瓷器,同时,召集百人,乘坐谢远之前令人制作的三条大船,携带诸多物资,跟随那条欧洲商队,一起离开。
同时,南方瘟疫之城传来消息,容王谢容英并未感染瘟疫,只是身体疲劳引起的普通发烧而已。南方三个洪涝之城的瘟疫也基本已经缓解。
白七郎夫妇也都出了瘟疫之城,正打算再过上半个月,身子无事的话,就回昭地,回去看他们的儿女。
再过十日,谢含英知晓了谢容英无事,又知晓了宁远侯已经到了南方,将显王之人震慑的不能动弹,心中这才放心。也终于有时间来见孤鸿子。
孤鸿子神色极其凝重的见了谢含英,见面就是一个大礼。
“吾近日夜观天象,偶然得知大庆朝当有鼠疫,自北地而来,途径长安、锦州、云州驻地、到达南方各地,包括几位藩王的地方。圣人乃仁君,还请圣人广发告示,令百姓警醒,切勿收留北地流民。只是北地流民却也当由朝廷之人妥善安置,令大夫医治,勿要胡乱伤其性命,以遭天谴。”
谢含英怔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亲自将孤鸿子扶起,令孤鸿子将此事说个清楚。
孤鸿子会下定决心,背弃敬王而奔向长安,其中一个重要缘故,就是这场鼠疫会造成天下无数人丧生。若他仍旧跟随敬王,以敬王的性子,很有可能就借着这场鼠疫来谋天下。孤鸿子既知晓敬王身上的龙气,并不足以支撑敬王真正登基为皇,且敬王已经不肯信他,那么,他当然不肯再留在藩地,而是直接朝着长安而来。
谢含英果然对此事慎重以待。
北地。
敬王自谢若锦的口中,也的确知晓了这次鼠疫。
只是谢若锦彼时已经做了赵容的继妻,身在云贵之地,对此事知晓的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这次大疫之后,的确给了敬王直驱而下,以为侄儿报仇为名,打退了显王,并且将显王藩地占为己有,和定王互相对抗。
而也是因着这场鼠疫,谢含英也感染了鼠疫,后虽被治好,但身子却变得越来越差,连上朝都只能三日一朝,根本无法控制几个藩王。
敬王既知晓了这么个消息,当然便希望因着这一场鼠疫,而令谢含英重病。即便不死,也要好生遭一番罪才是。是以只稍稍控制了北地诸人,并未去管那些从北地流亡离开的流民。
而谢含英自知晓此事,便以先帝托梦为由,令大庆朝百姓开始重视起此事,令各地朝廷妥善安置流民与乞丐,不得令其进城或进乡叨扰百姓,但是,也不得驱赶和杀死流民,当将其分别安置在城外的住处,亦可搭建帐篷令其居住等等,天下百姓,皆为大庆朝人,不得随意放弃,当继续施粥施药云云。
当然,尽可能多的清除掉鼠类或跳蚤等物。
谢含英这一道圣旨下来,大庆朝的百姓俱都哗然与紧张起来,城内百姓也开始囤聚粮食食盐,村民也围聚起来,想着若是有流民来,应如何驱赶……
七位藩王各自反应不同,但为了以防万一,就连显王也开始按兵不动,暂时等待了起来。
半个月后,鼠疫果然大面积爆发起来。
长安城里,街上哀嚎声不止。
百姓家中,凡感染者,有一二日亡者,有朝染夕亡者,更有阖家全亡者,无一保全。
谢含英看着每日报上来的死亡人数和烧死的人数,脸色都极其的难看。
不说百姓,就是宫中,也会每日拖出去烧上好几十人。
谢含英现下除了担忧各地鼠疫,还要担忧几个孩子。
谢含英想到几个孩子,心中突然猛地一跳。
他愣了一会,在席上呆坐起来。
尔后就听得兰墨突然冲了进来,踉跄着跪倒在地。
“圣、圣人,三位小娘子和大郎,都、都被查出,似是感染了……”
谢含英蓦地站了起来:“他们也感染了鼠疫?”
兰墨垂下头去,脸上担忧且惊恐:“不,张老太医诊断,似是天花!张老太医说,应是有些日子了,只是之前都没有爆发,到了今日,才一道都爆发了出来。”
谢含英脸色铁青,颓然坐倒在席上,忽然看向窗外的天空。
自他登基以来,便天灾不断。
难道说,那一句,天子非天子,竟是真的?
直到现在,老天已经容不下他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