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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初年勾唇笑了笑,兴致寡淡地开口:“可真是巧啊。”
她倒也没问廖九娘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姓名的,毕竟她的这个假身份并未刻意隐瞒,只需稍加打探便可知晓。
“柳姑娘也是来选玉料的吗?”廖九娘有些没话找话的样子,打量着柳初年的着装,“姑娘身上这袭狐裘可真是珍贵的很啊,不知从何处得来的?”
柳初年站得离廖九娘尚有一段距离,也没有丝毫走近的意思,转头看着身旁架子上摆放的玉料,顺口答道:“是南乔帝姬派人从宫中送与我的,宫中的东西,总差不到哪儿去。”
“这在贡品之中也算是上等的东西了,看来南乔帝姬对您这位师傅可真是不错啊。”廖九娘仿佛完全没察觉出柳初年的疏冷,自顾自地走到柳初年身旁开口问道,“姑娘是想选什么玉料,我倒可以为你参考一二。”
见她如此不识相,柳初年索性连面上的那些平和都懒得维持了,她先是侧开身子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廖九娘:“不牢你费心了,我想要什么东西不需要旁人置喙,也不喜欢旁人对我指手画脚。所以,姑娘可否离我远一些?”
饶是廖九娘早就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却也没想到柳初年会如此直白地撕破脸,脸色当即便沉了几分:“柳姑娘可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连旁人的好意都如此不领情吗?”
“我只领我认为是好意的情,至于你,我倒还真没看出什么好意。”柳初年注意到廖九娘猛然抬高的音调将铺子里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此处,有些不悦地看着她,“你好歹也是闻名天下的人物,何必在这里舍下脸面跟我撕扯,还是说我有哪里得罪你了?”
还没等廖九娘回答,柳初年便立刻又道:“我思来想去都未曾想到这缘由,所以少不得派人到出国去问问你们白坊主,你说她会不会将此事告知与我呢?”
廖九娘的脸色当即变了,她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你居然去问白颜?你以为她会告诉你吗?”
“先前我倒还不确定,不过如今到是确定了。若她不会告诉我,你又何必如此作态呢?”柳初年了然地笑了笑,身子半倚在木架上,“我觉得你这个人倒也有趣的很,装疯卖傻惺惺作态,还以为能够愚弄过旁人,殊不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以为我看不过的是你那副装出来的趾高气扬的蠢样吗?当然不是,我只是受不了一个演技如此拙劣的人在我面前自以为是地丢人现眼罢了。廖九娘,你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骗骗旁人也还行,但是就别拿到我面前折腾了行吗,你是把自己看得太高还是以为我和你一样愚不可及呢?”
廖九娘被她这一串骂人不带脏字的话给折腾的心头一凉,蓦地想起了当日阳春对她所说的话,心中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轻视柳初年了。
“的确,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为何而来,但是迟早会知道的。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还请尽快吧。”柳初年连看都懒得再看廖九娘一眼,“最初我还怀疑你是不是烟景派来的人,现在想想,若易水寒中都是你这样的人,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你来时便该想好了究竟如何待我,若是想装亲密呢,就不要用那种让人恶心的眼神看我,若是想装高不可攀的神女呢,就别在旁人爱答不理的时候凑上来,平白拉低身价。你自己回首看看你自来了南梁之后的所作所为,不觉得可笑吗?”
柳初年犹嫌不够,意犹未尽地补上了一句:“说起来,只怕这八荒美人榜很快就要重排了吧,音韵坊这次准备推哪个美人出来呢?”
廖九娘先是被她嘲讽得面红耳赤,而后又被她最后一句弄得面色一白。
“柳姑娘,还请口下留德。”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柳初年侧头看了一眼,发现九音坊那位盲眼的坊主从一旁走了出来,方才因为架子的遮掩故而未曾看到他。说来她方才说话的语调放轻了不少,毕竟她也不想此事人尽皆知,只是行衍因为眼盲的缘故,所以耳朵就格外好使一些,故而将她那一长串子的嘲讽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行衍先是对她行了一礼,而后继续道:“九娘的确是有所得罪,但柳姑娘也不至于如此苦苦不放吧,何不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因为齐竹当时介绍的缘故,柳初年最初对行衍的印象还算是不错,如此一来便彻底看不上他了。
她今日心血来潮冒着这大寒的天气赶来挑选玉石料子,原本是存了好心情的,但硬生生被廖九娘给毁了,她便没忍住多嘲讽了几句,谁料行衍居然这么看似“和事佬”地上来雪上加霜,委实让她有些可笑。
“我还记得当初在九音坊,你对廖九娘可是尊称‘大家’,怎得不过半月的时间就如此亲密了。”柳初年先是开口嘲讽了一句不怎么想干的,而后轻声音一凛,“廖九娘冒犯的是我,原谅不原谅自然是全由我做主,就算我咬死了她不放也是她自找的。你倒是有趣的很,张口就是让我退一步,我凭什么给你这个脸面?”
柳初年生平最厌恶的几种人中便有行衍这一种,不分善恶好歹地上来让人各退一步,仿佛若不依着他便是太过斤斤计较一般。
她看着行衍摇头叹了口气,心中那点冷意便又爬了上来:“你既然这么喜欢劝人各退一步,若哪天此事摊到你身上,那可要一视同仁啊。恕我直言,怜香惜玉虽是风流事,但不是所有人都要成就你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
被她这么毫不留情地明朝暗讽了一顿,行衍居然没有丝毫难为情,只是叹了口气道:“琴音是骗不了人的,我听得出九娘并非你所指责的那种人,所以少不得要替她辩解两句。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柳初年看着他这么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冷笑道:“你二人的确冒犯了我,我也并不想见谅。”
说完,她再也懒得耗费时间与眼前二人纠缠,拿起了几块玉料便径自结账走人了。
若依着她以前的脾气,只怕早就令人将这二人拉出去再不让他们碍眼,只是如今并不由得她随心所欲,只能自己躲开眼不见心不烦。
待到回到绿猗阁,染青便迎了上来,看到她眉间有些不豫之色,便斟酌着问道:“姑娘要抄佛经吗?”
“不抄了,我也没那佛性。”
柳初年心中的那点郁结散去,好笑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为那样的人浪费口舌实在不值得,只是略带了两分郑重吩咐染青:“告诉齐竹,少与九音坊来往,尤其是不要失口透露出什么事情给行衍,他也是个傻的。”
染青见她这样子,猜着她这趟出去许是撞见了什么,当即便将她的吩咐转告了齐竹。齐竹虽有些惊讶,但还是听从了吩咐,又加派了人手仔细看管九音坊。
柳初年已是许久未曾琢玉,便先拿着一些普通的玉料练手。初上手时还有些生涩,但等到适应了一段时间便渐渐地好起来,琢玉之时偶尔也会分神想一些旁的事情。
虽说每每想到廖九娘她都会有些可笑,但她仍是不可避免地琢磨着廖九娘为何而来。如她所说,最初之时她的确有怀疑过廖九娘乃是‘易水寒’中的人,是奉烟景之名来试探她,顺道看看能不能将凤钺救出的。可廖九娘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若易水寒中尽是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成为令她忌惮的组织?
她虽未曾见过易水寒之中的人,但却知晓不少由易水寒经手的事情,无一不是干净利落令人毫无头绪可循。廖九娘的作风,实在是太不像了。
等到她手中那块最好的玉料雕刻成形之事,楚国的暗桩终于送过来了消息。
“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白颜很难诓骗,所以花费了这些时日才总算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东西。”染青恭恭敬敬地将密信递给柳初年,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柳初年拆开密信,将纸上那几行字扫了一遍,而后递给染青,自嘲地笑了笑:“我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旧事。若非此次白颜肯据实相告,不然我只怕还真要栽到廖九娘手里了。想来我这些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居然也会犯了轻敌这种大错。”
染青接过密信看了看,叹道:“这种事情,只怕如今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不要打草惊蛇,吩咐齐竹将计就计,顺手将我们身旁的那些潜藏的人给揪出来。”柳初年把玩着刚刚雕成的红梅,指尖几道还有失手造成的伤痕,“给南乔的生辰贺礼按着规格送,把这支红梅添到里面。”
染青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支红梅:“那是否要特别注明,这是您亲手雕刻而成的呢?”
“这就不必了。”柳初年摆了摆手,拿过案上的毛笔自顾自地写着书信,“我雕这玩意,也就是打发时间罢了,何况也不算什么精细的玩意,难登大雅之堂。想来送给南乔帝姬的礼物中不缺什么珍奇瑰宝,南乔也未必看得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