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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的气氛僵持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杨哲明依然没有开口的迹象,而安宁依然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仿佛他不说,她也有耐心,今天总要有个说法。
空气中隐隐有种紧绷的张力,仿佛他如果开口,那根紧绷的弦就会断了。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一声娇嗔的声音问道,众人一惊,抬眼望去,茵茵公主站在回廊的另一边,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侍女。
茵茵穿着刚从宫里出来的宫服,粹了冰雪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笑道:“怎么大家都聚集在这里?”
皎月和青烟她们惊讶地回头看去——她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安宁回头看去,杨哲明却突然伸手拉住她,她一个站立不稳,跌落在他的怀里。
她扑进他怀里,他身上是清冷而略带苦涩的药味。
安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看着他,眸子里盛着水光——他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的话。
——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杨哲明抬起手,拂过她脸上的面具,眼底划过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情绪。
安宁低头躲过他的手指,压低声音冷声道:“我不会把小篮子还给你的,你换个条件吧。”
茵茵公主在场,她不能不顾忌——她和杨哲明不能撕破脸,还得继续合作。
杨哲明低头在她耳侧轻声低语,姿态如同亲昵讲着悄悄话:“明天宴会上,公主,杀了公主。”
公主,杀了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让她杀了茵茵公主,还是茵茵公主要杀她?
这一幕落入茵茵公主眼里,脸色猛然一变,又恢复优雅。她款步走了过来:“这是阿宁吗?”她话还说了半句,杨哲明已经推开了安宁,对安宁道:“你该回去休息了。”
并不愿意茵茵公主多接触安宁。
安宁也不想和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多待一会儿,免得惹出更多事端,转身就走。至于安慰美人的事情,就交给杨哲明好了。
杨哲明目送安宁上了回廊,才抬起头看向茵茵,拉住她的手,声音温和:“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明天进宫吗……”
安宁上了回廊,越走越远,最后却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身看去,透过繁茂的青松灌木,能远远看到茵茵公主正扑进杨哲明怀里,脸上泛起娇羞的绯红,笑声如银铃一般:“我和父王说好了,明天他会见见你……”
安宁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直到青烟和柳娘疑惑地对视一眼,她才转身继续走。
她走出了走廊,刚到一块空地上,突然额头一点沁凉。
她仰起头,鹅毛大雪,正从黑暗的夜空中,漫无天际地扑扑簌簌地落下。
下雪了。
北戎迎来了最寒冷的冬季。
这场有史以来的大雪来势汹汹,下了整整一个晚上,能听得到夜色中的树木枝桠承受不住重力,被积雪折断了木枝的声音,还有苍原上时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声,凄厉而悠长。
等安宁早上起来时,整个世界已经戎装素裹,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已经及腿般深。
那些还在草原游荡的游牧商队,有的会直接被大雪埋了,有的人会活活冻死。北戎王为了彰显自己身为北戎族的领袖精神,通常会派人去城外寻找存活的人。
供神宴会也照常举行,为了让宾客们能够及时达到宴会,北戎王特意派出宫中座驾去迎接。
安宁被柳娘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的天气,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也会被冻伤,她们不在北戎常年生活,已经有些冷得吃不消了。
马车非常宽敞,车轮很宽,北戎王不允许他们自带护卫,所以安宁只带上柳娘和青烟,而杨哲明跟着茵茵公主上了同一辆马车,只黑鹰一人跟随,行驶在他们之前。
至于皎月和珠玑,早早陪着三王子进宫去见王后。
风雪很大,北戎士兵们纵马跟在马车周围,开了窗就会吹进雪花,所有窗户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宁只能透过木门看清马车前行的路,也不过是白茫茫的一片,压根看不见前面的马车在哪里。
她有些不安。
行了大约半柱香时间,马车突然停住,安宁往前一倾,差点被甩了出去。
青烟握着她的手一紧,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北戎王庭应该还很远,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外面突然有些骚动,还有叽里咕噜的北戎语夹杂,一个北戎士兵突然粗鲁地伸手掀开了门帘,用生涩的大梁语言厉声道:“下车。”
门帘被推开,外面是苍茫的天地,白雪皑皑,风雪夹杂着刮进来,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映入安宁眼帘的,是那几个北戎士兵粗鲁而狰狞的表情,手中握着大刀,白色的雪映着冷厉的刀锋。
杨哲明站在宫门前,王庭用巨大的黄金铸造宫门和宫殿,恢弘大气,耗资巨大。在宫门之前,用纯黄金雕刻了一只仰天长啸的狼的形状。
宫门前的积雪已经被清扫了干净,从侧门有很多牦牛驮着很多物资进来,有整只整只的活牛和火羊,有新鲜的水果,还有炭火,一坛坛美酒……
王庭今晚要举办一场盛事,酒肉,焰火,美人,一样都不可少。
后头有陆陆续续载着贵客前来的车马,杨哲明等了快半个时辰,却没有看到安宁她们。
茵茵公主披着一件雪白色的狼裘领着侍女走过来,挽住了杨哲明的手,顺着他目光看去:“阿宁还没到吗?”
杨哲明低下头看向她,茵茵睁着一双水润而温柔的眼睛回望他:“别担心,路上雪大,说不定耽搁了。”她抚了抚他的手臂:“父王的军队会带她们来的,外面冷,我们进去等吧。”
杨哲明看了她许久,才挽住她的腰,叹了一声:“好吧。”可是为何,还有些忧虑。
仿佛一切,都要脱离掌控了。
风雪飞舞着,几乎要遮蔽人的眼,让人觉得骨头缝里冻得僵硬了。
青烟挡在安宁前面,用生硬的北戎语道:“这里不是王庭。”那个士兵伸手朝青烟抓来:“别废话,立马下车。”
锵——
那个士兵一愣,却是那个被她们护着的小男孩手握一把匕首,直直抵在他的胸口上,那匕首削铁如泥,已经割开了他胸前的铠甲,戳中他的里衣,而他的手也没办法再往前一分一毫去够到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