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兵无常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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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内容开始-->    “早说你也不听啊!”狄奥多拉拿过第一张纸,道:“宁远砦是四年前建立,奚若一直负责这面的运输。至于这奚若的资料,我也查了,他当时就是四方军师。按照常理,四方军师应该是一个很高的职务,如果按你的说法,奚若是王家西,也就是说,这距他加入冥教,顶多两年,想升到这么高的职务,几乎不可能。”

    “这……这恐怕也未必。”白佳玉伏在桌案上,怔怔的看着油灯的火焰,自语般说道:“其实这六年来,我一直在想我们最后那次行动,也就是我们失事那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怎么魏天庭就会突然出现?”

    “魏天庭?他是谁?”狄奥多拉很少听白佳玉讲以前的事情,大是好奇,问道。

    白佳玉答道:“他是宋朝一个官员,很多人说,他是一个好官,现在则是儒门的掌门,应该就是孟邈的师父。”

    狄奥多拉挠了挠头,道:“呃……云里雾里。”她身子又靠近了白佳玉些,眨了眨眼睛:“倒不如你给我讲讲,你和你那几个兄弟,怎么结义,最后情同手足,劫道,出事儿的吧。”

    白佳玉喝了口茶,神色黯然,道:“你要想听,我就给你讲讲。”

    “我是陕西人,天生一副好力气,家里地贫,养不起我,就当了兵,混口饭吃。我一把子力气,人家直接把我选到了禁军,我还不怕死,和党项几场仗下来,就当了佰长。”

    “可我他妈的穷怕了,一般来说,砍一个人头,升一级,要么就换五十两银子,我一想,升一级这个,饷银也就长两贯,可我换钱,他妈五十贯,这合适啊,我就一直换钱,也没升官。”

    狄奥多拉哑然失笑,打了他一下,嗔道:“你也是够实诚的,升了官,除了钱,还会有很多好的待遇。比五十贯多的不知哪里去了。”

    白佳玉也笑了,道:“这事儿好长时间之后,才明白。”他顿了顿,继续讲道:“这王家西啊,就是一个小吏。这些小吏,没有俸禄,只给县令办事的,比如说收税,维持治安,甚至查案,都需要他们。”

    狄奥多拉“哦”了一声,道:“久闻南朝是礼仪之邦,听你这么一说,真是名不虚传。这些小吏,都是贵族子弟,然后给朝廷当义工了?”

    “我呸!”白佳玉一拍桌子,大声道:“这帮小吏,都他妈的地痞流氓!你想想,他们是干嘛的?收税,维持治安,这玩意也只有地痞流氓才能干好!”

    “他们的给县令干活,月钱也是县令支出,可县令的俸禄有限,肯定不够用,怎么办,就从百姓身上弄。怎么弄呢?举个例子吧,朝廷说了,每户人家交一百斤麦子!县令就说了,一家一百五十斤!多出来的五十斤,就落他们手了。你要不交,好啊, 第二天,你家门上就被泼了大粪!”

    狄奥多拉皱了皱眉,嘴一咧,道:“他们也不嫌脏。”

    “能挣钱,人家管脏不脏?再说,又不是这帮王八蛋自己去,泼粪的活,都是他们下面的小厮去干。”他怕狄奥多拉不懂小厮的意思,解释道:“就是小吏的跟班。”

    狄奥多拉更觉好笑,道:“这玩意也有跟班?”

    白佳玉点了点头,正色道:“这必须的!这活在当地,是香饽饽。他们搂钱的名目,多了去了。记得二十多年前,跟党项打的热闹的时候,军费吃紧,一个县令就说了,现在要整顿市容,你们拉屎,要交‘屙税’;也就是说,拉屎也得上税。有个教书先生就说了,‘自古未闻屎有税,如今只剩屁无捐’。”

    狄奥多拉哈哈大笑,道:“这真是厉害,学习了。这‘屎税’钱去哪了?都进了他们的腰包?”

    白佳玉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一般来说呢,朝廷摊派下来的,他们就多收,剩下的归自己,自己巧立名目的,一少部分给朝廷,大部分给自己。”

    狄奥多拉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那最后受损失的,不都是老百姓?”

    白佳玉站起身来,大声道:“谁说不是呢!这么说,我要不是穿上军装,继续在地里干活,交了朝廷俸禄,再交了这帮王八蛋的税赋,每年就没有余粮,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能天天吃糠吃稀。当时是啥时候啊,真宗盛世啊,政治清明啊,东封西祀啊,万国来贺啊,唯我独尊啊,结果他妈的下面都烂到根了!操他妈的!”

    “好了,扯远了,继续说王家西。”狄奥多拉打断了白佳玉的跑野马,把话题拉了回来:“他也是这小吏的一员?可你之前不说,他跟寡妇睡觉,然后被你发现了,你踹了他的屁股,让他那话儿折里了么?”

    “对啊,他要不是小吏,咋能勾搭上王寡妇?”白佳玉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后来我问他,我说那天我看王寡妇反抗挺激烈的,一看人就是被强奸的,你还解释啥啊?”

    “他跟我说,你太不了解女的了,这王寡妇,看我是个小吏,仗着自己有点姿色,让我给他家免点税款。刚开始看她家孤儿寡母,也就算了,可是这娘们还得寸进尺,免一次还想免第二次,免第二次还想免第三次,这哪行啊?免了也行,银债肉偿,你得跟我睡觉,她还不干,说什么大哥都是情谊,你搞这个就俗了,俗你妈逼,哪有干吃饭不付钱的,直接硬上!所有女的,刚开始都他妈不要不要,后来就是不要停了。”

    狄奥多拉笑着摇头,道:“这王家西,还真是真知灼见呢!不过那王寡妇也是,总占小便宜,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经过这事儿之后,我俩就认识了。这小子有个特点,想事情很周全,而且他是小吏,三教九流,都他妈有人。我之前,就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了钱,买点酒,吃点肉,资助点这个,资助点那个,流水一般,没了。王家西一看,说你别愁,这事儿简单,咱整点儿大的。”

    “整啥大的呢?有一天,他妈的他把我带到阴山里的黑风寨,见到了寨主,王长健。我这才明白,这小子通匪!”

    “王家西说,这里来往不少商队,以前王长健,只能劫点运粮的,还不是运军粮的,最好还是新手,老商队都认识,能给点提成,就不动手了。这下我来了,能打,就劫大的。我们三个也结了兄弟,说实话,也真是投缘,不是那种酒肉朋友。”

    “后来我们干了几票,也都成了,赚了不少,黑风寨也渐成气候,收罗了将近三千兵马。其中王家西的出谋划策,至关重要。可到最后一次,王家西失算了。”

    “这次我们劫的,是朝廷的饷银。当时我们做了情报,魏天庭并没有在这里驻军,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我们本来打算,做完这票狠得,就不再做了,结果魏天庭大军突然出现,我们三千弟兄,尽数被歼。我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

    狄奥多拉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复杂,可你要说的是,如果你证明了这位奚军师,就是王家西,那么当年告密的人,一定是他喽。”她顿了一顿,问道:“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了一己富贵么?他在冥教,不一定能赚多少吧。”

    白佳玉靠在椅背上,望着摇曳的烛火,双手抱头,大声道:“是啊!这件事,我特么也想不通,我们哥几个杀人喝酒吃肉,逍遥快活,为什么王家西要去给人家卑躬屈膝,当一个什么冥教的四方军师?”

    狄奥多拉拉过白佳玉的手,拍了拍他的脸,柔声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别生气。”

    白佳玉沉默,示意她问下去。

    狄奥多拉盯着白佳玉的眼睛,缓缓地道:“你真的了解王家西么?他心里想什么,你真的知道么?或者说,你能看穿他的灵魂么?”

    白佳玉哈哈大笑,双手一摊,大声道:“什么?不了解他,我告诉你……”说到这,他忽然停住了,是啊,自己真的了解王家西么?这小子那里人?应该是陕西的吧,我操,不对啊,他不说陕西话啊;他有几个相好?三个,好像是三个,不对,他之前三个,**折了之后应该没有了,这小子有多少小金库?除了自己和王长健,他还有什么朋友?妈的,我一问五不知啊!那我他妈和他还是好朋友!

    不,我一直以为,我俩是好朋友!

    不对,我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我俩是好朋友!五年,啊不,从我俩认识到现在,他妈十年啊!

    怎么会这样,这世界要崩塌,要崩塌了!操操操!

    我操,我他妈就是天字第一号大蠢驴!

    操!

    脑中诸般念头,最后汇成这一个字,白佳玉大吼一声,从椅上弹起,捂着脑袋,向外面冲去。

    狄奥多拉忙冲上前去,把他拦腰抱住,在他耳边低声道:“白,冷静,冷静!”

    白佳玉喘着牛气,眼珠外凸,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往外掰着狄奥多拉的手臂,暗道:“你妈的谁家天下我不管,可是他妈我的兄弟不能背叛我!”

    “白,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问的,或许一切都会变好。我们一切只是猜测,对么, 只是猜测……”狄奥多拉在他耳边劝着,手臂死命往回合拢,但白佳玉的力量实在太大,纵然她用上全身力气,也没法对抗。

    她急中生智,深深吸了一口气,照着白佳玉后颈吹下。

    果然,刺骨的寒风让白佳玉打了个激灵,狄奥多拉趁他松劲儿的时候,手臂抱着他腰一甩,脚下一个绊儿,就把他按在地上,她也随之倒下,手肘往白佳玉胃口重重一砸,白佳玉一口白沫吐出,浑身的劲儿也就泄了。

    “诶呦我操,你他妈给我来真的!”白佳玉疼得直咧嘴,骂道:“你再重一点儿,屎尿屁一齐怼出来了!”

    狄奥多拉嘻嘻一笑,嗔道:“不这样不行啊,你牛劲上来,谁能挡得住!”

    她趴在白佳玉身上,却也不起来,把他脑袋转过来,面向自己,正色道:“白,有可能你认为朋友可以一生一世,但事实上,朋友就像外面的商队,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王家西走了,你还有我,还有伊丽琪,还有萧昙观、萧撒不宛、余离演,或许有一天,我们也都走了,但你还是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白佳玉望着帐篷顶的铁杆,叹了口气,过了一阵,竟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笑啥?”狄奥多拉瞪着白佳玉,看他反常的表现,还以为他疯了呢。

    “我在想啊,这朋友如商队,但别人离开我可以,你和伊丽琪,不能离开。”

    “为啥?”狄奥多拉捻起头发,搔了搔白佳玉的鼻孔,道:“养我们白吃白喝啊。”

    白佳玉哈哈大笑,突然,他重重一拍地面,一跃而起,随后顺手一抄,将掀在地面的狄奥多拉横抱在怀里,大声道:“你俩是老板娘,一个都不能走!”

    “什么?你的力气,怎么恢复得这么快!”狄奥多拉突被袭击,大惊失色,双腿在空中连蹬,右手死命的推着白佳玉。

    “废话,要不然我能叫白佳玉!”说完,他就把狄奥多拉按在了床上,伸手就解狄奥多拉皮衣。

    “这里……这里不可以,桌上很多文件,丢了就……这床是我临时搭的,不结实……”狄奥多拉一边说,一边挣扎。

    “什么玩意乱糟的,你在这搭床,什么意思自己不懂?”白佳玉说着,直接把手伸到了衣服里,肆意玩弄。

    “什么?我……我没这个意思,这两天我比较累……唔……唔,天啊,不要揉,混蛋,你作死是不是……”

    “喂喂,别脱我裤子,给我住手……喂喂,你不要碰那……呜恩……啊啊啊啊……”

    白佳玉一口吹灭灯火,投入了另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