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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未说完,甘甜甜已经扬手,轮直手臂一锅底直接拍在他脸上。
“哐”一声闷响后,是一声直冲天际地痛呼,貌似她那一锅底准确地拍在了那人鼻梁上。
那黑人两手捂在脸前躬身不住嘶吼,另一人竟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茫然地呆立不动。
甘甜甜动作干脆利落,黑色的锅底融在夜色里,一时竟漆黑难辨。
她出手迅猛、收手迅速,无声无息间已经完成会心一击,此时一脸无辜地负手站着,眼神中满是状况外的事不关己。
老板娘缩在她身后听到动静,本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胳膊无意间碰到甘甜甜故意收在身后的平底锅,怔了片刻,这才了然顿悟,满腔惊恐登时就变了味儿。
老板娘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
保持立正姿势的黑人闻声越发茫然:“???”
被打的黑人捂着鼻子,鼻音囔囔地朝甘甜甜低吼:“你用的什么?”
“啊?”甘甜甜装傻,仰脸在漆黑的夜色中努力辨认他的位置,问道,“什么?”
“你!”被打的黑人往前疾蹿一步后,又顾忌地踟蹰不动。
他转头对旁边的同伙,压着嗓子喊了几句,甘甜甜听不懂也猜得到他会讲些什么。
她视线紧盯那俩人动作,微微偏头朝老板娘悄声交代:“待会儿我说‘跑!’,你就什么都别管,往家跑,我拖住他们。”
“那你怎么办?”老板娘这个时候倒挺义气,“不能把你一个人留这儿啊,你一小姑娘。要不这样,我不走。要是你打不过他们,我再把钱给他们就行了。”
“可拉倒吧,”甘甜甜低声笑了笑,自信地“啧”了一声,“跑你的就是,这俩人不是我对手。”
老板娘在她背后不住摇头,甘甜甜哼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对往事的追忆,喟叹道:“你就放心吧,我要是打他俩都输,我爸知道能罚我倒立到死。就算小爷打小练功偷懒,也不妨碍今天即兴发挥。”
更何况,她手中还有神器!
“真的?”老板娘一再追问,“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甘甜甜吐出一句老掉牙的台词,余光注意到那俩黑人已经有了动静,“准备好......要开始了......”
老板娘自觉松开她后衣襟,往后退了一小步。
“1——”甘甜甜警惕地注意那俩黑人的动静,发现俩人居然想玩包抄,她低声给老板娘数着数。
“——2——”老板娘在她身后深吸了一口气,甘甜甜憋住没笑,将背在身后拿平底锅的手换到了身前。
“——3——”甘甜甜身子往离她稍微近些的,那个刚刚挨过揍的黑人偏了偏,膝盖微弯,做着进攻的准备,“——跑!”
她一声大喝抢先快攻,左脚踏地跃起,扬手侧挥,平底锅迎面拍上那黑人的左脸,她右脚顺势踩上他膝头,身子借力拔高,她在半空中身子微转,右腿屈膝,用膝盖骨再击那人左脸颊。
那人连受两次重创,脸颊变形,“哼唧”一声瞬间翻身倒地,而身在半空未落的甘甜甜,最大限度舒展握着平板锅的右手,以林丹挥拍扣杀的姿势,再袭另一人左脸。
那人毫无防备地被一击爆脸,身子一个明显踉跄,打懵了。
一招瞬息间灭俩敌,老板娘没来得及跑,也看傻在了原地。
甘甜甜落地瞬间,身子快速后退一步,再次摆出备战的姿势,“啧”声戏谑地训斥老板娘:“阿姐,你看神马呀看,跑啊!”
老板娘这才回神,如梦初醒,“哦哦哦哦”着侧身擦着马路边沿,撒腿狂飙,边跑边挥舞着双臂连声大笑:“哇咔咔咔咔!报仇啦啊啊啊啊啊!报仇啦哈哈哈哈哈!”
甘甜甜:“......”
那笑声在夜晚听来,尤其惊悚。
甘甜甜见她跑进了小区里锁了门,这才露出个懒洋洋的笑容,把平底锅在手中颠了
颠,“用英语嚣张地挑衅:“继续?”
话音未落,甘甜甜躬身,在黑暗中猛地从他俩中间的缝隙蹿了出去,擦身而过的当口,还给了那愣不拉几的哥们儿屁-股蛋子一锅底。
那哥们儿身子一个受力前扑。
甘甜甜身姿迅捷灵活,受了这么多天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在前边跑跑停停,扭身的瞬间平底锅总能忽略掉身高差,准确地捕捉到那两位哥们儿的脑袋。她一会儿跑左一会儿跑右,一会儿在绿化带中钻进钻出,一会儿躲在电线杆后偷袭。
甘甜甜冲刺速度快,急停地又猛,像是逗汤姆的杰瑞,花招层出不穷。那俩哥们儿跟在她身后不是莫名其妙被爆头,就是茫然身体各个部位随机挨一记锅底。
俩人被甘甜甜一路逗着玩儿,连何时被带出了小区跑上了大路也不知道。他俩越被揍越恼火,越恼火越想报仇,跟在甘甜甜身后始终不走。
他俩不撤退,甘甜甜已经快吃不消了,她多年偷懒逃晨练的报应已经慢慢冒出了头,她此时虽然玩得正嗨,但已经是边跑边喘,再不把后面那俩人甩掉,体力不支被追上暴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甘甜甜不好暴力那口,不然当年肯定自告奋勇往机动部队走。她就是体内逮住机会,就想耍人玩的贱毛病又冒出了头,她打来了意大利就装收敛了本性装乖巧,这会儿算是彻底破了
功。
她要是刚才站住,将那俩人兜头一通暴揍也就没事儿了。这会儿她玩别人玩得,快把自己搭进去了。
甘甜甜欲哭无泪地在前边一跑三喘气,后面四双脚丫子的声音已经紧紧追了上来。
她把平底锅换了只手,正在用渐渐缺氧的大脑思忖对敌之策,前面十字路口,突然迎面驶来一辆闪着红灯的警车,“刺啦”一声停在了甘甜甜身前。
甘甜甜愣忡的瞬间,警车门已经打开,里面蹦出来个细瘦高挑的制服小青年,兴奋地将她一把拦住,惊喜地用怪味英语道:“劳拉!真得是你啊!”
甘甜甜被他拦地身子一个踉跄,扭头向后探去,那俩哥们儿也已经顿在了原地,不敢冒进。
犯事儿的遇见管事儿的,甭管那管事儿的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都心虚。
“嗨!弗兰科!”甘甜甜立马逮住机会,也换了欢天喜地的表情,哥俩好地伸手拍拍小巡警的肩头,拿平底锅的手自然背在身后,热络地说,“大晚上的,又出警啊!”
那俩黑人见势慢慢后退。
“是啊是啊!”弗兰科被她的态度所感染,笑得愈加开心,“你呢?在跑步?做运动?我差点儿没注意到你。”
“我?”甘甜甜似笑非笑地偏头,冲着那俩黑人扫了一眼,那俩黑人被她笑得身子一抖,转身就跑!
甘甜甜顿了片刻,哈哈大笑,她偏头回来,直视着弗兰科说:“我做运动,结果迷路了,越跑越觉得不对劲。”
她原地蹦蹦跳跳两下,说:“意大利晚上空气很好啊。”
“哈哈哈哈,”弗兰科也跟着她笑,扭头替她打开警车后门,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说,“你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
“不耽误你巡街嘛?”甘甜甜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收了笑,摆手道,“我自己回去吧。”
“不耽误,已经快要收工了。现在这么晚,公交系统也不提供服务了,你怎么回去?”弗兰科伸头进车,冲副驾驶席上的人说了句意大利语后,抬身将甘甜甜推进了后车厢内,“我同事也没意见,我送你。”
甘甜甜坐在后车厢内喘匀了气,微微有些尴尬地报了住址后又道了声谢,副驾驶席上的另一名年纪稍大的巡警,转头对她客气地笑了笑,又暧昧地挤挤眼。
甘甜甜:“......”
甘甜甜差点儿岔气。
弗兰科将车启动驶上了路,打着车灯掉头从十字口的另一边开了过去。
甘甜甜抿唇盯着副驾驶的位置,轻声问道:“今天不是卢卡跟你一起出警?”
“卢卡?”弗兰科莫名其妙地抬头,从后视镜中瞄了她一眼,“他为什么要出警?哦哦,对他,嗯,他今天不出警。”
弗兰科紧张地咳嗽了两声。
甘甜甜点点头,不自在地视线四处游移,副驾驶席上的巡警却“咦”了一声,用英语问她说:“卢卡?你说的是lucadimaggio?”
甘甜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对。”
“你认识他?”巡警意外地道,“你是移民还是留学生?”
“对,我们——”甘甜甜顿了顿,觉得他的疑问很奇怪,她说,“是朋友,我是——”
“朋友?”那名巡警更加意外,他打断了她的话,转过半个身子,诧异地说,“你跟他是朋友,怎么不知道他并不是......”
“fabio!”弗兰科低声喝止他。
那名名叫fabio的巡警住了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探手耸肩。
甘甜甜直觉这事儿愈发诡异起来,卢卡到底什么身份?
还得三缄其口?
“刺啦”一声,弗兰科将车停在路边,打破尴尬的气氛,转头说:“劳拉,你到了。”
他下车帮甘甜甜将后车门打开,绅士地示意她下车。
甘甜甜从车内钻出来,笑着跟他道了谢,又跟副驾驶上的巡警挥了挥手,静立在车旁,等他们再次将车启动开走,这才转身掏钥匙开门上楼。
结果,弗兰科将车开走没两步又倒了回来,按下车窗对她喊道:“劳拉,有关卢卡的工作,他说他想亲自告诉你!”
甘甜甜扭钥匙的动作一顿,回头望过去,弗兰科又将车开走了。
甘甜甜:“......”
这话什么意思?有点儿意思......话中有话的意思?甘甜甜莫名有点儿脸热。
*****
甘甜甜回屋,先将功臣平底锅放进了厨房,回卧室的时候她发现毛佳佳还没睡,正关灯在床-上躺着玩手机,屏幕的幽光打在她脸上,有点儿惊悚。
“你回来啦!”毛佳佳视线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却笑得又甜又腻,拖长了音说,“快去洗漱吧,要准备睡了哦。”
甘甜甜不动声色地“嗯”了声,拿了东西去厕所简单地冲了个澡,她刚跑出了一身的汗,总是需要冲个冷。
等她出厕所,又探头扫了眼厨房,发现连带案发第一现场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她心事重重地推开卧室门,屋里一片漆黑,毛佳佳已经关了手机。
甘甜甜以为她睡着了,就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照面,结果借着屏幕的幽光,她惊悚地发现毛佳佳正大睁着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眼睫一眨不眨。
甘甜甜脚下一软,正想忍不住问她在干嘛,就又被她诡异的行为震得张不开嘴——
毛佳佳突然一脚把被子踹开,豪迈地将自己的家具服,三两下扒了个干净甩下了床,两手从自己平板的前胸一直摸-到屁-股,然后翻身学着青蛙的模样蹬了几下蹬腿,再翻回来的时候,她又神色如常地将被子拉回来盖好,头一歪睡着了。
甘甜甜:“......”
甘甜甜现在不敢惊动她,她不确定能使毛佳佳发病的诱因是什么,她要最大限度地保证自我安全,见她睡沉了,便松了口气。再住一晚上没什么的吧......
甘甜甜心存侥幸地想:反正她又不伤人,不行就明天去住旅店,这大晚上的,公交都停运了......
她刚才本来是打算送完老板娘就去旅店,被弗兰科这么一......扰乱心神,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甘甜甜垫手踮脚地躺倒在床-上,给老板娘发了条短信报平安,又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后,随手搁在了床头柜上。
她累了一晚上,这会儿正好困意上头,很快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结果,等她睡到后半夜,突然被一阵“吱吱”地响动吵醒了。
那声音似乎就近在耳边,难道是......
甘甜甜猛然睁开眼睛——老鼠?!
甘甜甜睁眼,屋内有一线月光透过窗帘边缘照了进来。
她转了转眼球,感觉有一道清浅的呼吸吹拂在她耳边,她疑惑偏头的瞬间差点儿惊呼出声——毛佳佳蹲在她床头,大睁着眼睛!
幸亏甘甜甜是法-医,算不得胆大包天,却也能称得上比绝大多数人胆子大得多,这副情形不管是让谁碰见都能把人吓疯。
甘甜甜几个深呼吸将恐惧压在心头,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坐起来,冷静地慢慢靠近毛佳佳。
她在毛佳佳身后弯下腰,发现毛佳佳举着胳膊模拟着老鼠的动作,两手一上一下地挠着甘甜甜的床头柜,嘴巴大张,眼珠死死盯在一处一转不转,呲着一口牙齿在快速地咬合。
“吱吱吱吱”“咯咯咯咯”的声音源头,原来在这儿......
甘甜甜后背的冷汗,“唰”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跑到隔壁把最为年长的兰叔给拍醒了。
她本来想叫屋里的其他人全部过来,又害怕万一动静太大惊醒了毛佳佳。她不确定,这种有精神疾病的人,如果在这种时候被惊醒,会有什么反应。
兰叔一脸没睡醒的囧态,不解地正要张嘴哼哼唧唧,就被甘甜甜伸手捂着了嘴。
甘甜甜冲他打手势让他跟上,兰叔光脚连拖鞋都没穿,光脚踩着地板,莫名其妙地学着她的样子,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等到甘甜甜将兰叔引进她卧室,指着诡异的毛佳佳给他看的时候,兰叔高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辨的幅度不自主地抖动,他僵着脖子瞪眼,将惊呼压成一线几不可闻的喉音“嘤~~~~~”
甘甜甜这会儿反倒淡定了,她见兰叔也被吓得不清,打手势又把他引了出去,待俩人开灯钻进厨房,兰叔还一脸的惊魂未定。
将近四十岁的汉子,在接过甘甜甜递上来的热水时,咬紧牙根儿,挤出了一句:“吓出我一身白毛汗。”
甘甜甜不合时宜地就想笑。
“她怎么那样呢?”兰叔讷讷地直着眼睛,犹自处在恐惧之中,“太可怕了呀。”
“白天的情形你们没看见,她情绪都失控了。”甘甜甜自己也捧了杯热水,靠在兰叔旁边,低声说,“可是你们都不信。”
“那是因为我们没——”
“嘘!”甘甜甜捂住兰叔的嘴,他声音徒然飙高,甘甜甜紧张地打断他,嘘声道,“小声啊!”
兰叔委屈地点点头,他把甘甜甜的手拉下来,用气声说:“我们要是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不会不相信你的。”
“嗯,我明白。”甘甜甜点头,用眼神安抚他。
“她这是什么病?鬼上身了?”兰叔说,“意大利也没神婆啊?”
“麻烦不要相信伪科学好嘛?!”甘甜甜压着嗓子教育他,“她这就是精神病!应该是精神分裂吧。送她去看医生就行了!要什么神婆?!”
兰叔“哦”了一声,扶着胸口不住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这辈子第一回见蛇精病......”
“是精神病!”甘甜甜小声纠正他,“蛇精病跟它一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感冒!”
甘甜甜跟兰叔聊到快天亮,兰叔精神才放松下来,他回自己屋里补眠,甘甜甜推门进屋拿衣服去上课。
毛佳佳已经回了自己床-上,她睁着眼睛摆出一副奇异的姿势——可能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她现在又成了一只壁虎,她侧身躺在床-上,四肢平举,手掌脚掌全部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似乎也不知道累。
甘甜甜拿着衣服跟鞋走出屋子,又轻不可闻地将房门带上了。
她昨天把包全部锁在了小琪的员工柜里,现在身上只剩下钱包跟手机。
甘甜甜叹了口气,穿好衣服两手空空地去上课。
等她到教室的时候,乔托已经在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白底杂花的衬衫,大耳麦一刻不离身地挂在脖子上,黝-黑的皮肤在灯光下隐隐发光。
他见到甘甜甜进来,故意卖萌地吐着舌头,抬手向她比了个嘻哈歌手常用的手势。
甘甜甜忍不住就笑了。
刚开学才两天,教室里的学生似乎也都互相不认识。临床医学入学门槛本来就高,不到二十个人稀稀拉拉地坐着等开课,也没人聊天,教室里一片安静。
乔托用英语跟甘甜甜低声交谈,告诉她:如果需要,他们可以找个空闲的时候,他用英语将老师讲课的内容翻译一遍给甘甜甜听。
甘甜甜顿时感激涕零地表示,改天亲自下厨做中国菜给他吃。
然后乔托就疯魔了,他两手托着下巴,絮絮叨叨了二十分钟各种被翻译的很诡异的中国菜名,甘甜甜一头黑线,直想回家取了平底锅也给他一下。
今天早上正好是神经学,这方面的知识甘甜甜以前其实很少涉猎,她掏出手机按了录音键之后,将手机话筒冲着老师的方向平放在桌子上。
她打算将以后的课程全部录音,等她意大利语有了基础之后再慢慢回放,自学吸收。
中午下课的时候,甘甜甜跟着乔托往外走的脚步不由一顿,她视线停在收拾教案的老师
身上,踟蹰着要不要去找老师问问毛佳佳这种情况所属的具体病症,以及处理方法。
可她转念再一想,又觉得问了也没用。
现在不是问医生怎么做能帮到毛佳佳,而是怎么做能让毛佳佳自愿被帮。甘甜甜直觉毛佳佳不会认为自己有病,就像没有几个奇葩觉得自已很奇怪一样。
*****
甘甜甜下了课,就去了龙城酒楼,一是想拿回她的背包,二是她想给老板娘提个醒:昨天晚上她那么戏弄那俩黑人,现在想想,按照中国人的思想,她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集结了其他人来寻仇。
而毛佳佳目前没有出现攻击人的行为,她还是比较不担心,大胆地认为再跟她暂住个三两天,应该不成问题。
结果,等她到的时候,却诧异地发现,这个点儿本该敞门营业的酒楼,居然在大门上挂了“中午取消营业”的牌子。
甘甜甜探头往里望了望,注意到酒楼里已经开了灯,小琪站在收银台后,像是在打电
话。
于是,她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她甫一入内,门梁上的风铃便“叮铃”作响,小琪听见响动,惊喜地抬头道:“你们回——”
待她瞧见甘甜甜的脸,又登时塌了表情。
“怎么了?”甘甜甜纳闷地走过去,手撑着收银台的桌面,左右环顾问道,“怎么这副表情啊?你在等谁?今天怎么不营业了?出了什么事儿?老板娘呢?”
店里除了小琪,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连新招的几个年轻跑堂也没在。
“甜甜......”小琪沮丧而又愧疚地,将手上座机的听筒放了回去,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我们干坏事了......”
“啊?”甘甜甜登时脑补出了一个,比偷税漏税还要严重的罪名,“你们洗钱被发现了?!”
小琪:“......”
“不是啊!”小琪哭笑不得,她瘪了瘪嘴,说,“毛佳佳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甘甜甜莫名其妙,“她是反常地出门了?还是原地化作一股白烟消失了?”
“都不是啊!”小琪带着哭腔,伸手给了她手臂一巴掌,嫌弃她的不正经,“今天早上你没在,我们几个起床了后,兰叔就打电话把老板娘叫到了家里,然后兰叔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当着毛佳佳的面儿给说了......”
“然后呢?这她就走了?”甘甜甜不信,反问道,以她对毛佳佳的认识,她一定会把黑水反泼回兰叔或者甘甜甜身上,比如:埋汰他俩勾搭成奸,而甘甜甜看自己不爽,给兰叔吹枕边风故意诬赖她,想赶她出去之类的......
她还没脑补完这一段狗血的片段,就见小琪以一种同情而又悲悯的眼神瞅着她,难启齿地支支吾吾道:“她不承认,她说是兰叔昨天晚上想强了她,她不愿意,兰叔就想今天污蔑她,逼她就范......”
擦,比她想象得还严重,甘甜甜囧囧有神地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摆手示意小琪继续说:“她还说昨天晚上你也在,还帮着兰叔欺负她,狰狞地笑着剥她的衣服......”
甘甜甜:“......”
甘甜甜彻底被毛佳佳打败,她额头“嘭”一声磕在收银台上,安慰自己被黑的心灵,不住默念:不能跟精神病一般见识......不能跟精神病一般见识......你要是猜得到精神病的言行,你也就成精神病了......
她缓了半场,自我纾解完毕,鼓起勇气抬头问道:“然后呢?”
小琪闻言顿时又哭丧了脸:“然后老板娘就说让她去医院看精神科啊!然后阿南还实诚地补了一句,反正她有医保,不用担心住院治疗的费用!毛佳佳当时脸就青了,跟得了狂犬病一样,逮着所有人挨个喷了一头一脸的口水,拎起桌上的包,冲出门就走了!”
甘甜甜闷-哼一声捂脸......
精神病人敢这么直接刺激嘛?!
“现在怎么办啊?”小琪急地在柜台后手足无措,“大家找了几个小时了,都找不到她!她电话也关机了......怎么说也是同事,她要是出事,我们也是会难过的呀......”
我也不造啊......
甘甜甜难为地垂着脑袋:“意大利坐火车又不用实名制,除非她坐飞机了......不然我
也不知道怎么追踪她......”
“老板娘没让报警嘛?”甘甜甜突然仰头期盼地问道,“能不能报警?”
“报了,可是警察不受理......”小琪委屈地道,”她才走丢三个小时,而且又没有精神病记录,不在目前可受理的范围内......”
甘甜甜跟着焦急,手指头在桌面上不住敲击,速度越来越快,像暴雨砸在桌面上,忽然她动作一顿,蹙眉纠结了片刻后,毅然掏出了手机,在她干净得可怜的通讯录中,选择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世人总是有很多的偏见,他们见惯了死亡的法-医,就应该是已经对生命持有冷漠无视态度了的,其实不然,他们见惯了世事无常的死亡,反而对生命存在敬畏。
甘甜甜将手机放在耳边,数着里面“嘟嘟嘟”的提示音,连心跳也一并加速。
电话接通的一瞬,甘甜甜神经一下绷紧,她忐忑地脱口而出:“卢卡!”
电话那头的卢卡笑着应了一声,说:“赶天天,怎么了?我觉得,你似乎有些着急,出了什么事情?”
甘甜甜抿着唇,鼓了鼓腮帮,叹气说:“我室友不见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一片安静,不知道是在无奈她的大惊小怪,还是依然在耐心倾听。
甘甜甜硬着头皮只能继续说:“我怀疑她有精神病,昨天情绪一度失控自残,今天早上又受了刺激,然后现在......”
“赶天天,”卢卡的声音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说,“你跟她住在一起?”
“是的......”甘甜甜怔了怔,下意识地回答他,“她跟我住在一个卧房里。”
“......”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甘甜甜茫然地抬头跟小琪四目相对,她实在是摸不清那位国际友人的心思。
文化差异文化差异......她在心里不住默念。
“赶天天!”卢卡猛然唤她道,一字一顿,用命令的口吻说,“你,现在,去大广场上等我!”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甘甜甜捧着手机更加莫名其妙......
哥!你让我把话说完啊!我只是想问你要弗兰科的手机号码,让他帮我走个关系立案找人呐!
*****
甘甜甜跟小琪交代了一声,就去大广场赴约。
龙城酒楼离市中心不算很近,甘甜甜生怕卢卡早到了等她,出门直接上了公交车,买了张1.2欧的车票。
这钱放在国内都够打的了。
十五分钟后她在大广场对面到了站,脚下不停地直奔进广场内。
卢卡果然已经到了,他今天穿着件宽松的棉质t恤衫,下-身是条运动裤,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甘甜甜站在他面前喘了喘气,正打算抬手跟他打个招呼,结果卢卡脸色明显一沉,竟以一种强硬的口吻训斥她:“赶天天,你在明知道室友是精神病,并且有过激行为的前提下,居然还敢跟她继续住在一个卧房中?!”
甘甜甜愣了愣,她下意识就开口辩解:“可她目前只有伤己行为,并无伤人行为。”
卢卡面色更沉,他一双茶色的瞳孔骤缩,眉头紧锁,整个人竟是散发出与之前不同的气势来。
卢卡一头金棕色的发丝柔软微卷,一向被他打理得很有型,他喜欢把刘海吹出一个弧度悬扣在额头上,再让正中稍长的一缕虚虚搭在鼻梁前,两侧的头发向中间聚拢,露出整个小巧精致的脸骨。
只不过今天,他头顶的刘海有些塌瘪,两侧的头发也散乱在了脸颊旁,本是一个越发随性的发型,配上他风雨欲来的表情,此时看来却像是雄狮的鬓毛。
甘甜甜茫然地仰头与他对视。
“赶天天!”卢卡莫名气急,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你们中-国人,是不是胆子都如此大?!”
这地图炮开得真精准......
甘甜甜不由联想到撬锁霸占民宅、逃税偷税漏税,顿时灰溜溜地摸摸鼻子,视线四处飘移,讪讪地鼓了鼓腮帮,不敢与他对视。
大广场上人来人往,只有他俩立在正中,站成了一对木桩。
“喂!”在收获了不少探究的视线后,甘甜甜抿了抿嘴唇,率先打破僵局,微微带着些讨好,仰脸道,“我们这样,很奇怪。”
卢卡在她面前抱着双臂,沉默不语。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甘甜甜两手合十在他面前晃了晃,为了毛佳佳一命,示软示得很无赖,“胆子大我错了,以后我胆小一点儿......”
“......”卢卡似乎是在分辨她话里的含义,中国人喜欢说话绕弯,他纠结了片刻,脸色稍霁,垂眼看她,说,“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你找我的嘛?你让我在大广场等你的啊?甘甜甜错愕的词穷了片晌,只能把电话中没说完的话说完,她道:“我想问你弗兰科的电话号码......”
“你要他电话做什么?”卢卡眉头又拧了起来。
“中国人的习惯......就是喜欢办事儿的时候找熟人......”甘甜甜举手自黑,“我想让他帮忙立案找室友。”
“这件事不归他管。”卢卡不赞成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蛋疼她所谓的,中国人的办事习惯。
“那怎么办啊,这事儿谁能管啊......”甘甜甜呐呐道,“万一我室友又自残......”
卢卡不等她嘀咕完,冷淡地插了一句嘴:“你室友叫什么名字?”
“maojiajia!”甘甜甜迅速答道,“mao——jia——jia。”
卢卡又垂眸瞅了她一眼,取出手机偏头打电话,也不避她。
意大利人日常说话语速很快,甘甜甜除了能捕捉到卢卡语句中发音生硬的“毛佳佳”,与一再强调的“cinese”外,便再什么都听不懂了,她一头雾水地等待卢卡挂电话,眼神期待地
凝视着他。
卢卡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很长,他耐心地说说停停,电话那头似乎是在不断给他转接到其他人手上。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卢卡的表情终是在不断变换中,停在了一个眼神明显透出股遗憾的表情上。
他叹了口气转头,俯视着甘甜甜摇了摇头,换回了英语:“你的室友,在今日早晨11点27分,乘坐飞往马德里的ny890次航班,已经出境。”
“......哦”甘甜甜心情瞬间变得很复杂,她动了动嘴唇,神色有些怏怏,眉眼低垂,兀自盯着脚下的长方形地砖。
她不喜欢毛佳佳,甚至烦她,有时候忍无可忍地想伸手掐死她。但是在未知的生与死的面前,厌恶或者愤恨,却都是不值一提的情绪。
卢卡垂头看着她,静静地陪她发了一会儿呆后,语气徒转温柔:“如果你担心......”
甘甜甜期待地仰头,却听卢卡继续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请上帝保佑她。”
甘甜甜压下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我不信教”,只觉手腕一紧,人已经被卢卡拽着往大教堂方向飘出两米。
摩德纳的大教堂很是有名,只不过外观一直在修缮,脚手架与大幅的围布从来没有摘下来过,所以甘甜甜理所当然地以为,连它内部,也应该是不允开放的。
却不料,卢卡熟门熟路地拖着她,径直推开了大教堂的偏门。
中国人一直有佛门净地的说法,一入佛寺,只闻暮鼓晨钟、虫鸣鸟语,似乎再崩溃的心境,都可以转眼烟消云散。
仿佛神明与信仰的力量,就相当于一大包活性炭,能把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吸收干净。
往昔不过一场繁华大梦,灵魂似乎随着懵然安静下来的四周,在自省回溯自己的过去。这是甘甜甜第一次踏入教堂的感受。
大教堂内部与外观一般的宏伟壮阔,穹顶高悬,四周石壁上全是大幅色彩已有些暗淡的画作,石柱已有些斑驳脱落,长长的大厅里整齐地摆满了长椅,正前方正对耶稣圣像。
卢卡貌似清楚,中国人并不信教。
所以,甫一进入教堂的门,他就放开了甘甜甜的手腕。
卢卡虔诚地在正对中央十字架的位置单膝虚虚跪下,微垂着头默默祈祷,右手在胸前划十。
甘甜甜下巴微抬,静静站在他身旁,视线一一走过教堂内的壁画,表情肃穆安恬,目光中透出敬仰与尊重。
她曾听说,中世纪的画家,常常会将一生挥洒在教堂的壁画中,无求利益与权势,只因职业与信仰。
信仰么?甘甜甜视线收回,停在卢卡身上。
卢卡在默默念叨着她听不懂的词句,嘴唇翕合,长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上帝说:我们身边的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卢卡向上帝替毛佳佳祈祷完平安,起身向甘甜甜示意。
甘甜甜点头与他出了教堂,回到大广场上,甘甜甜说她要回龙城酒楼告诉其他人一声,避免大家再继续做无用功。
卢卡送她到公交车站,甘甜甜在他身边,目光向他身上瞟了几瞟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卢卡,你受伤了?你的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卢卡怔了怔,眼角堆起几道清浅的纹路,笑着打趣儿用英语说了个感叹句:“好灵敏的嗅觉!”
甘甜甜猛然间居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微囧地唾弃自己:诶哟,你为毛不好意思?人家又不是在夸你鼻子长得好看,真是的......
“之前工作的时候受了伤,所以,现在才有这么长的一段假期。”卢卡耸耸肩,轻松笑道,“今天早上去复诊,伤已经快好了。”
“你是怎么受的伤?你的工作很危险?”甘甜甜仰头,情真意切地道,“下次要小心。”
卢卡若有所思地点头,却明确地回避了她的问题,用下巴示意她说:“你的车来了。”
没等到卢卡所谓的,对她亲自解释他的职业,甘甜甜有些失落地上了车,向他扯出笑容道谢道别。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甘甜甜想,或许这就是外国人需要的私人空间与距离吧。
她终归,是个隔着半个地球的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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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甜甜回到龙城酒店,老板娘跟其他人都在大厅坐着休息。
甘甜甜叹了口气,拉着把椅子坐在他们旁边,说:“毛佳佳已经出境了,坐了飞机去马德里。”
一语惊四座,四座表情各异。
“怪不得我们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原来她已经去了西班牙啊!唉!”兰叔累得直喘气,“跑得也真够快的。”
“对的呀,”阿南惋惜地道,“佳佳姐平日对我们也挺好的,怎么突然就......”
甘甜甜心事重重地靠坐在椅背上,也不说话。
他们回忆毛佳佳的正常,思索她的不正常,她就那么神色疲惫地侧身听着,直到老板娘伸手推了推她肩膀,甘甜甜才回过神来,低哑着嗓音问她道:“阿姐,怎么了?”
“你是不是很累啊?”老板娘体贴地说,“听兰哥说,你一晚上没睡。下午要是没课,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甘甜甜眉宇间全是倦色,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清了清嗓子:“行,那我这就回去了。”
她推开椅子站起身,小琪已经跑去员工柜前将她的背包取了来递给她,甘甜甜接过道了声谢,正要背着出门,却听老板娘又好奇又试探地问了句:“甜甜,你怎么知道毛佳佳已经出境了?”
对啊,出入境记录,不是人人都能查看的!
甘甜甜的动作闻声顿住,半晌后,她故作轻松地一语带过,微微扯了扯嘴角说:“找了一位当警察的朋友问的。”
她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将功劳全部推给了弗兰科:“就是经常在大广场附近巡逻的巡警——弗兰科。”
“哦哦,”老板娘应了声,徒然转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好姑娘!干得好!”
甘甜甜:“?!”
“你别看意大利男人虽然花,没事儿就喜欢放电勾三搭四的,”老板娘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她手背,话题转得又快又莫名其妙,“但是结婚后,很有担当的!”
甘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