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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几岁,都有命数。但凡世间之人事,永恒是不可能的。古代帝王想要长生不老,也只能倾全国之力修几个陵墓,试图装下这现世的大美河山,过过脑瘾。真龙天子尚且不能达到,何况世间凡夫俗子。
但是项雪华真的舍不得呀。舍不得这个男人。如果可能,她可以放弃一切,情愿世世代代清贫疾苦,她也想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生生世世。她知道时间快,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转眼一辈子就过去了,她还没有过够。
项雪华老人拉着眼前鹤发童颜的男人,流下两行清泪。
“贺森,这辈子没过够啊,下辈子你还会来找我吗?”
“会的,雪华。会的。”
老人拉着她一生的挚爱,安详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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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开玩笑了!”沈君驰双手锤着桌子,几近崩溃,“说好了周六放假!你亲口说的!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你会不会做人!”
硕大的木头桌子上蒙着一张黑布,整个房间阴冷干燥。桌前椅子上坐着一名脚都够不到地面的矮小少年。男孩唇红齿白,梳着蘑菇头,鬓角的黑发紧紧贴着脸颊,一动不动地坐着,脚悬在地上,莫名有一丝诡异感。他冷眼看着面前发怒的青年。谁都猜不出来,这名“小学生”,是一个修行了三千多年的邪神,久天。
久天淡然地扶起被沈君驰锤倒的水杯,眼里闪现出一丝坏笑:“首先呢,我本来也不是人;其次,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说过的话变得不存在。”
“你少说这些屁话。”沈君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自己的手臂都发疼了,“我告诉过你,我这周六有实习面试,不可能过来。再说有什么事情你自己不能一个人处理,非得要我陪啊?”
“哎呀,真冷漠呀。人家周末想要见见你,不行吗?再说是要去见客户的,我这个外表不好办事啊。”
“——我管你去死!”沈君驰恨不得手撕了他,“这个实习超重要的!我和你们这帮阴不阴阳不阳的邪神不一样好吗!我以后是要养家糊口的!不要小看应届毕业生的就业压力啊!你要再这么逼我,不劳你亲自动手,我自己死给你看!”
“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久天仰起头,嘴里含着一丝冷酷的笑意,“你要死,好啊,我会让你在死之前好好地死一万次,死到你不想死为止。要挑战一下吗?”
沈君驰听到这,立马收了声打了一个寒颤。第一天死在这张桌子上的记忆历历在目。这么惨痛诡异的经历,沈君驰不想二度体验了。
久天看到沈君驰的表现非常满意,蹦下椅子,又重新为沈君驰倒了一杯水。
“好啦,不吓唬你了。你放心,周六你会心安理得地过来的。”
久天是邪神,修行了三千多年的老王八,跟他正面较量那是一万个不可能+10086。老而不死为贼。久天这个老贼,沈君驰想,我早晚要让你魂飞魄散了!
然后周六。沈君驰确实心安理得地来了,原因是公司出了事故,面试被推迟了。
沈君驰也搞不懂是久天捣的鬼呢,还是久天预测到了。反正他是跟着久天来接客了。
这是一处城郊的老别墅,两层楼的构造,虽然有一些年代感了,但保养得还算不错,看上去干净整洁。现在接管这里的,是贺家的长子。
主人见到说好的大师只是两个男孩子,颇有些怀疑。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郑重地打了招呼。
“你好,我是贺青杨。这是我的大姐贺青榕,和我的小弟,贺青柳。”
眼前叫贺青杨的斯文中年男人,取出了名片,恭敬地递给了沈君驰。沈君驰接过名片,仔细地读了起来。某上市公司的经理,四十岁左右,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虽算不上年薪多少百万,但生活也应比较富足。
贺青杨的大姐贺青榕五十多岁,不知道是衣服太宽大了,还是她太瘦弱,整个人好像一根稻草,一掰就要倒的样子。年龄大了,貌似身体不好,带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她一直咳嗽,她的老公一边摇头一边给她拍背顺气。小弟也已30出头,还没有结婚。典型的理科男,身材略微松垮臃肿,带着一副眼镜,梳着三七分油腻腻的头发,眼睛被瓶底厚的镜片掩埋,看上去只有两条缝。不善交际的样子。
小一辈的都不在,只有这几个青字辈的姐弟们聚在贺青杨的家里。
他俩是这么说好的,沈君驰扮演大师,跟客户接触,久天就扮演大师的堂弟。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呢?沈君驰为久天卖命这么长时间,不过是倒卖些香火法器,偶尔处理一些疑难杂事儿;以大师的身份出场还是第一次。他斜眼看了久天一眼。
那老鬼正在两眼放空地神游。
沈君驰咳嗽了一下,想要引起久天的注意。
久天依然装作啥也没听见,还是在那神游。
“别看我,继续跟他聊天。”久天没有张嘴出声儿,但他的声音钻入了沈君驰的脑海。
沈君驰无奈,只好假装道行很深的样子,开始四处张望。
贺青杨的家里装修非常简洁干净,家具都是新的。他的妻子李玲顺从地站在丈夫的身旁。墙角的佛龛上,供养了两个排位。
“祖母项雪华,二弟贺青栢。”久天的话在脑海里传来。
“请问两位……”是怎么死的?
还没等沈君驰把话说完,久天的声音就已经在脑海里想起:“祖母是寿终正寝,二弟死于狂犬病。两个人的生死簿都与天机簿不符。”
贺青杨以为沈君驰还要再说什么,等了半天,见也没下文了,就示意让他坐。
“不过家里很干净,没有什么魑魅魍魉。”
那现在怎么办?
“问他,他的祖父在哪里。”沈君驰最痛恨久天以这种方式和他交流,有一种被思想玷污的感觉,莫名地羞耻。
这些你一查不就知道了。
“问题是查不出来呀。你也知道,天地二界,冥界的生死簿记录发生过的事情,天界的天机簿算出未发生的事情。等一世终结,天机簿应该和生死簿一致。如果出现出入,那么必定有妖物作祟。”
不是说生死有命吗,难道天机还能算错?
“不是算错。所谓天机,不是一个定数,而是一组变数。人每行一步,就会生出无数变数,无数变数又生无数变数,三千大千世界碎为微尘。打个比方,你现在走到岔路口,向左向右的几率各为百分之五十。你向左走完又遇到第二个岔路,又是一半一半的几率,如此往复。这所有的数字,都包含在人这一生的天机簿里。而最后一生结束,生死簿里你的每一件事都记录在案,串成你的一生。也就是说,你的天机簿里肯定有一组数据和生死簿一致。这样,天机簿和生死簿就对上了。而如果这一世当中,在某一时刻,有妖孽作祟,生死簿的记录很可能会不存在于天机簿中。”
那这样的话你只要去看一下天机簿和生死簿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分歧的不就好?不要羡慕我太聪明。
“你有没有脑子。天机簿里是一组数据不是一个数据,和生死簿什么时候对不上很难说,所以才需要我亲自去找啊。”
好吧好吧。老东西。
“咳咳,”沈君驰清了清嗓子,“您亲人的死,我们真的是深感抱歉。冒昧地问一下,您的祖父,现在在什么地方?”
贺青杨楞了一下,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
“祖父在祖母病逝的第二天,就失踪了。大家倾尽全力地去找了,依然没有找到。”大姐费力地说道,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榨干她。
沈君驰点点头,“请问,贺先生这次找我来,主要是为了什么呢?”
贺氏姐弟互相看了看,好像需要下定决心似的。
最后小弟站了出来:“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怀疑被下降头了。”
听到这个,沈君驰看了看久天,希望从他那里找到些答案。久天依然酷到没朋友,都不正眼看沈君驰。沈君驰苦笑,赶鸭子上架,该面对的还是得自己面对。好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基本的问话,他还是懂的。
“贺先生怎么觉得是降头呢?”
贺先生笑了笑,叹了口气:“自从祖母死后,家里就一直发生怪事。二弟得了狂犬病。咱们市里面十几年都没发现过狂犬病。二弟又怕动物,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狂犬病?而且,说是狂犬病,二弟的死状也太骇人了。整个人像是被榨干了一样,这哪是被狗咬了,分明是被吸血鬼咬了。”
“虽然很不幸,但凭这个很难断定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姐姐的样子也很奇怪。姐姐从两年前开始,就发现血糖有点高,所以一直吃降糖药控制。本来好好的,年后病情突然恶化。在用胰岛素控制下,依然越来越瘦,看了那么多中医和西医,都不知道症结在哪里。眼看着姐姐一天天形容枯槁,像被榨干了一样,我们却无能为力。”
说到这大姐解下口罩,久天和沈君驰都吓了一大跳。大姐整个人,就像被活活地吸干了精气,明明还是在世的人,却像个干尸一样干瘪。
久天和沈君驰都沉默了。
贺青杨以为他们还是不信下降头的说法,马上接着说:“如果你们还不信的话,可以看看这个。”
贺青杨从兜里掏出一张碎纸片。看样子是信纸上撕下来的。信已经找不到了,只剩下这一角。
“这是整理祖母遗物时发现的。”
沈君驰接过纸片看了看,转手给了久天。久天仔细地读了三遍。
纸片上只有一句话:“项雪华,贺森,我恨不得喝光你们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