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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的石门陉隘口,后世早就连遗迹都不存在了。
它位于沁水县(济源)以北、太行山与河内平原的交界处。20世纪的时候,这个位置修了“济源沁河水库”,把沁水水位抬高,利用冲出太行山的落差发电。
石门陉也就沉入了水库底,取而代之的是“沁龙峡风景区”,一个人造水库景区,百度地图直接搜这几个字就可以看到景色照片。
汉末的石门陉,倒也没有砖石垒砌的关墙,主要是沁水穿过谷口,河流上可以直接通航,你造了关墙也没用。
只是在沁水东岸的河滩上一侧修了个营寨,战事危急的时候驻扎点军队,封锁河面航运。至于河的西岸,相对更陡峭些,一般是不会有部队从西岸的山林陡坡上行军的。
负责河内郡全郡防务的麹义,手下总共也没多少拿得出手的部将,又要防备最前沿的东垣县、防止关羽得到黄河下游的码头城市,还要防备从河东直接陆路进入河内的轵关陉、箕关陉。这么一算,至少麹义帐下能排进前三的部将都得分出去领兵。
再往后,郡治怀县和渡口枢纽城市野王,防守优先级也别石门陉高。七排八排排下来,石门陉这边能分个大众脸的无名龙套都尉驻守就不错了。
石门陉这条路的对面,可是张辽的防区,自己人,麹义把精力浪费在防备张辽上干嘛?那不成痛击友军了么?
……
十一月十三,后半夜。
距离沁水上游的端氏、蠖泽易手,才过去了八个时辰。所以下游的隘口、县城,都连屁的消息都没得到,丝毫不知道上游的变故。
关羽攻城的时候,可是让人先围住了城外大路的。就算袁军将士或者当地亲袁的百姓有漏网之鱼报信,也不可能是沿着沁水而下。只能是翻山翻越东边的空仓岭,绕路报信,所以南侧的防区至少要两天才能知道上游的失守。
石门陉守将,一个名叫眭固的杂牌都尉,正带着三千人在河东岸营寨里睡大觉。此人原是黑山贼小头目,但在黑山贼当中也不算什么坚定分子。
历史上袁绍都没干掉张燕,眭固就直接投降了袁绍帐下的河内太守张扬、在张扬的部将杨丑麾下做个中层军官,可见级别实在是低。
这一世,因为蝴蝶效应,张燕都死了快五年了,黑山贼里投袁的就更多了。眭固算走得快的,几年下来,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从贼将头目勉强洗白成了官军的都尉。
眭固这种黑山贼出身的将领,兵法没读过,但本能警觉还是有点的,所以他睡归睡、倒也不至于粗心到营寨外面不留士兵值夜。
只不过,没有将领亲自巡逻视察,士兵们能偷懒就偷点懒,而且值夜巡逻仅限于东岸,西岸那么陡峭,是绝对不会安排人值夜的——都十一月了,天多冷啊,夜里如果天太黑,都不好组织船渡过沁水,放到西岸巡逻的士兵岂不是要冻一整夜都没人轮换?
然而,就在这种只闻松涛树浪的万籁俱寂之夜,沁水西岸的山林中,那个被河内本地守兵都觉得不可能有人夜行突防的地方,此时此刻却有两千最精锐的山地兵,在攀援潜行。
农历十三,距离满月之夜还有两天,天上的白月光倒也能勉强照到地面,看清地形,只要别在树荫底下走路就没事。
这两千王平嫡系的山地兵,之所以能保持如此好的状态,一方面是因为关羽兵力多,之前攻打蠖泽、端氏的时候,这两千人没有参战,而是直接绕城南下了,所以体力保存得不错。
四万人打两个县城,怎么挤都能挤出相当一部分人手轮休。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刘备阵营这几年对于山地兵的建设,也是多有投入的。虽然不能确保几万山地兵都有很高的待遇,但王平、孟氏兄弟的嫡系亲兵,给点额外待遇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王平这些士兵要翻山,就不能穿铁甲,两千人装备的都是皮甲。但皮甲也分三六九等,他们穿的都是兕、鳄皮革制作的最坚韧皮甲。
另外,就是把部队里做肉脯干粮时,宰杀牲畜所得的内脏下水,都集中起来给这些需要复杂地形行军的士兵加餐。吃多了动物肝脏之后,就没有夜盲症了,可以夜间翻山绕后,至于其中的科学原理,当然也是几年前李素就交代过了。
这种情报也不怕泄密,反正这世上当时除了刘备以外,其他诸侯都不需要专门建设山地兵部队。
王平带着人艰辛而又安静地翻了两个时辰的夜路山路,总算是绕到了石门陉西岸下游、绕到了眭固防区营寨背后足足六七里开外。
眼瞅着从这里再反渡沁水回到东岸、也不会被眭固营中的士兵发现,王平才让人随便砍些木头,捆成木筏渡回东岸。
沁水在这一段的河面宽度只有三十丈,其实要不是扛着钢铁兵器的话,直接游泳都能游过去。而且从太行山石门口流出来后,下游落差不大,水流速度也趋缓了。只不过王平考虑到冬夜下水浑身浸湿,会影响士兵的战斗力,才胡乱稍微砍点木头,草草糊弄过河就行。
四更过半,王平在眭固背后重新整好队形,然后就组织部队展开背刺。
“杀啊!”
“关羽五万大军在此!降者免死!”
几千个穿着兕鳄皮甲,手执灌钢利刃、战斧和钉锤的山地兵,呼啦啦地从背后涌入眭固的营寨。
望楼上的弓箭手才刚要开口示警、都没来得及射出两轮弓箭,王平的人已经冲到近前,火把乱丢了,几分钟内眭固的营地就火焰四起。
眭固直到醒来披甲的那一刻都是懵逼的:哪边是南?哪边是北?有敌袭?那敌人来的方向就该是北咯?谁让黑夜中看不清呢,方向感太差。
可是当他挂着还没扎好的铠甲冲出去、绰枪上马要指挥部队反击时,才发现自己的命令有点混乱,让亲兵击退北侧来敌,大伙儿却面面相觑,发现命令和实际情况不一致。
“都尉,敌人是南边来的!”几个醒得早的亲卫军官提醒。
“不管哪边了,反正就是往敌人最多的方向击退!”眭固拍马舞枪冲了过去。
可惜,黑暗中他的第二道命令并没有传出多大范围,很多士兵还在执行他的第一条命令——主要是因为这时候,北侧也确实出现了敌军。
在王平背刺发动之后,正面的徐晃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带着一队人马堂堂正正沿着沁水东岸的河滩推进。夜里沿着河行军是最安全的,因为哪怕夜盲也能听着水声的远近来判断自己有没有走偏轨迹,很适合大军机动。
于是乎,眭固麾下不少士兵,就出营去迎击徐晃了,整个营地一团乱。
冲出去的那些家伙,也别觉得他们觉悟有多高、是否真心迎战徐晃,说不定只是找个机会逃散,真看到敌军势大就直接跪地投降好了。
眭固带着营中仅有调动得起来的百余亲卫骑兵,往王平入营的方向冲杀。还别说,虽然眭固因为被偷处在了极大的劣势之下,但王平的部队是翻山涉水而来,虽然精锐,却一匹马都没有。
连王平身为将领,都没法配马,只能步战。被眭固冲出营门、顺着河滩往复冲杀,倒也有些吃亏。北边的徐晃虽然有骑兵,但此刻大营还没彻底攻破,徐晃也过不来支援。
眭固看到王平身边厮杀最激烈、抱团的汉兵精锐最多,就直接不管不顾撞了过来,还真被他的人撞飞了一批汉军山地兵。眭固的黑山骑兵虽然也多有落马,好歹是把气势打出来了。
加上河边战场地形狭长,眭固居中突破、撕开王平阵型,王平的士兵被逼到两侧,像夹心饼干一样,连弓弩都没法使用——如果放箭夹射眭固,有可能误伤背后的友军。
好在王平反应也快,他的山地兵也考虑过狭长地形如何防止敌骑冲起来的课题,立刻部署杖兵架杖被动迎击。
用粗长坚硬又不值钱的杖,交叉架设扫击骑兵,这是后世刘裕破北魏骑兵时最喜欢用的。跟架枪阵的办法相比,枪矛靠的是正刺,指望敌骑正撞到枪尖上。杖阵则是指望横扫过掠过阵侧的敌骑,马匹本身的惯性撞上来,立刻就是杖断腿折。
眭固本想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马战对步战先斩了王平,结果还没冲到王平面前,他的马匹被一根粗木杖击断了马腿,眭固一个趔趄摔下马来。
身边亲卫还想护着他步战突围,跟王平绞杀作一团,不多片刻,地上便躺下了几十具尸首,眭固与王平很自然地厮杀到了一处。
眭固在火光下这才隐约看清王平长相,啐了一口血腥骂道:“看你也有二十出头,乳臭未干,就来送死么!”
可惜,刚嘲讽完王平的年轻,还没交手三五招,他就被王平一刀剁了脖子。
石门营内袁军很快纷纷溃散,余者跪地投降,王平徐晃前后合力,把这个隘口彻底肃清。
……
十一月十四,趁着敌人对偷袭还未彻底反应过来前的最后窗口期,关羽率军继续高歌猛进,当天逼降了不明虚实不敢应战的沁水,第二天又急行军抵达了野王。
野王县好歹还算有个将领镇守,正是张扬麾下的杨丑。杨丑带了五千人笼城死守,同时向郡治怀县的麹义求援。
听说野王求援消息的麹义,也是阵阵匪夷所思,忍不住内心痛责张辽无能,怎么会把关羽的部队从王屋山以北放过来的?那不是张辽的防区么?关羽这是穿过了张辽的防区来进攻他的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