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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任命为孝北县支行代理行长,严锋清思想上还有点儿小疙瘩。
他不明白市分行为什么不直接聘任他为支行行长,而要在前面加上“代理”二字。是因为他任副科长的年限不够?还是因为在与孝北县委、县政府、县人民银行沟通时出了问题?
论资历,他与赵国栋相差无几,赵国栋一年半前来孝北县,是支行党支部行书记兼行长,党政一肩挑,而他严锋清呢,党内暂时没有任职,行长还是个“代理”的。这多少也点儿说不过去。不过,想到代理行长与行长在行使职权方面并没有实质性区别,加上他也没有打算在孝北县支行长期干,所以没有过多地去纠结。
银行属金融企业,与党政机关还是有些不一样。地方党委与政府机关相比,党委绝对排在前面,政府必须接受党委的领导。党指挥枪,也指挥政。而企业强调“厂长(经理)负责制”,党组织的领导地位有所弱化,人们通常会把企业的厂长(经理)看成“一把手”,因为他们直接负责经营管理工作,权力更大,实惠更多。至于企业党组织的书记们,多少有点儿类似于“看守内阁”,有其名无其实。
为了缓解和淡化这种尴尬的局面,或者说,为了加强党的领导,很多企业在任命或者聘任主要负责人时,采取的都是“党政一肩挑”的做法,回避书记和厂长(经理)谁大谁小、哪个是“一把手”这个比较敏感的问题。
A银行孝北县支行情况比较特殊,眼下客观上形成了党支部书记与行长分设的局面。那么,“一把手”之争就摆在了桌面上。
究竟是书记管行长,还是行长管书记,市分行的态度其实是鲜明的。正如外界所传说的那样,赵国栋东窗事发之后,市分行有意把他调回孝天城,或者交流到其他市县支行,但孝北县委不同意,尤其是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安宁,态度比较坚决,言辞比较强硬。说是县纪委正在对赵国栋的违纪问题进行调查,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赵国栋绝对不能离开孝北县。
中国的四大银行虽属中央金融企业,但银行的各级党组织还是实行的“属地管理”,干部接受“双重领导”,没有地方党委的支持与配合,有些干部的人事任免根本就没有办法实行。包括银行发展新党员,都得地方党组织给指标,报地方党组织审批。
既然赵国栋必须留在孝北县,完全对他不作处理肯定是不行的。将他一撸到底吧,市分行又于心不忍。结果,就采取了免去行长职务保留党支部书记的折衷方案。但市分行党委的本意,是让严锋清在孝北县支行主持全面工作。这一点,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所以,从欧阳春宣读完干部任免文件的那一刻起,严锋清也就当仁不让地开始履行支行“一把手”的职责。
由于调总行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这其中可能还存在诸多变数,严锋清并不清楚自己究竟会在孝北县支行干多长时间,所以,他还不敢完全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
身为支行掌门人,就必须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为孝北县支行做一些事情,让市分行领导放心,让支行干部员工满意。——这是严锋清给自己定下的基本工作目标。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严行长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是整顿劳动纪律。强调要建立支行机关考勤制度,要求机关工作人员每天上班必须签到,下班必须签退。
孝北县支行成立以来,一直没有实行考勤制度,上班下班完全靠大家自觉。至于县支行成立之前的花园办事处,那就更自由了,经常是留一个人值班接电话,包括主任在内的其他人员,整天不去办公室也没有人管。现在居然要打考勤,大家一时都感到比较稀奇,自然也有些不适应。
人事股长陈清平得到指令后,四处搜寻,终于找了一张闲置不用的办公桌,放在办公区域二楼的楼梯口作签到席。刚刚得到提拔的副股长吴涛发挥自己毛笔字写得好的优势,在红色铜板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签到处”三个字,贴在签到席上方的墙面上。“签到处”的更上方,还挂了一个铜锣大小的圆形电子钟。
每天上班时,吴涛提前半个小时到签到处,把他精心设计和印制的考勤簿以及一支圆珠笔放在签到席上。每一个来上班的干部员工,都必须在考勤簿上签名。到了八点钟,吴涛就会准时把考勤簿收走。没有在上面签名的,就证明是迟到了。
到了快下班时,吴涛又会重新把考勤簿送到签到处,大家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来签退。就算你手头的工作没有做完,也要签退之后再去做。没有来签退的,说明是早退了。
一天当中既没有签到,也没有签退的,就算是旷工。
这种制度设计上是合情合理的,但大家还是感觉有点儿不适应。这不是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么?别说A银行孝北县支行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就是孝北县的其他任何一个机关单位,也没有管得这么严啊!
实行考勤制度之后,每天上班的前半个小时和下班的后半个小时,大家都会前往二楼楼梯口签到或签退。因为时间比较集中,经常会出现排队等待的壮观场面。
几个行领导最初采取观望的态度,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打考勤的范畴。结果,他们发现从实行考勤制度的第一天起,严锋清就规规矩矩地在考勤簿上签名,而且经常出现在等候签到或者签退的队伍中。
赵国栋和另外三个副行长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打考勤。
和普通干部员工站在一起等候打考勤,让行领导们感觉很没有面子。他们难免心生怨气,可又敢怒而不敢言。大家都指望这种把戏只是严锋清做做样子,新开的茅房香三天。
暂且忍耐忍耐吧,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会不了了之,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不只是几个行领导,几乎所有的干部员工都抱有这种的幻想,而且都认定这种幻想一定会变成现实。
正在人们带着侥幸的心理等待着考勤制度夭折的时候,严锋清又提出了要实行周末行领导轮流带班制。
我们已经知道,不管是休息一天的“小周末”,还是休息两天的“大周末”,包括节假日,只要是不上班的日子,A银行孝北县支行都会安排干部轮流值班,保证银行内外部信息畅通,及时处理重要、紧急、突发事项。但参与值班的干部,仅限于中层干部,并不包括几位高高在上的行领导。
严锋清之所以要把几个行领导拉进来“带班”,并非存心与班子成员们过不去。促使他作出这一决定的,是因为他上任不久就收到了上级行转发的国务院文件。主要内容是:自1995年5月1日起,在全国普遍实行每周5天工作制。
一个星期工作5天休息两天——这在国外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早在1926年,美国汽车商亨利·福特就在自己的公司里实行了这种制度。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每周工作40小时的新劳动法规在美国获批实行。世界上一批发达国家也相继采用,陆续有100多个国家实行5天工作制。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世界上最贫穷的44个国家中,也有28个国家实行了5天工作制。
新中国成立后,一直实行的是每周6天、每天8小时工作制。从1994年3月起,我国试行“隔周5天工作制”,于是就有了休息一天的“小周末”和休息两天的“大周末”之分。现在,国家终于明确规定,全面实行每周5天工作制了。
“双休日”的到来,无不让人拍手称快、欢欣鼓舞,但同时又带来一系列新问题。不上班的日子多了,各单位的安全保卫工作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尤其是对于银行这些比较敏感的金融机构。
A银行总行在转发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时,对加强“双休日”和节假日的值班工作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严锋清推行行领导周末带班制度,实际上是为落实上级行的相关要求而采取的措施。
支行五个行领导中,除李金林家在孝北县城以外,严锋清、赵国栋、林辉家在孝天城,孙建伟家在大悟县,有四个人都是“走读”干部。以往,他们一般是周一来上班,最后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回家,来去都由支行的小车接送。现在要求这些“走读”干部呆在孝北县过“双休日”,面临的挑战还是比较大的。不说别的,光吃饭就是一个不好解决的问题。
支行职工食堂只有工作日才开伙,做饭的师傅是从花园镇农村请来的临时工。人家也有休息的权利,不可能在“双休日”到支行来给值班人员做饭吃。“走读”的行领导们又没有自己做饭的习惯,带班时,肚子问题如何解决?
平常日子,如果遇到县委、县政府要开会,或者担心上级行周末搞突击检查,或者有什么其他事情耽搁了,“走读”行领导偶尔也会留在孝北县城过周末。他们要么陪客吃公餐,要么被银行大院的同事们请到了家里,吃饭喝酒打麻将,享受一条龙服务。但那种情况毕竟比较少,就算麻烦打搅别人也是有数的,现在轮流带班就变成了一种常态,不可能餐餐都去同事家里蹭饭吧?
严锋清是第一个践行周末带班的行领导。他之所以让办公室这么安排,有率先垂范的意思,想以实际行动为其他行领导做个样子。
那是一个“小周末”。星期六下班时,严行长果然没有让司机小秦送他回孝天城,而是径直走向职工宿舍楼最西边单元的楼洞,回到银行安排他住的那间单身宿舍里。
严锋清孤孤单单进入宿舍楼四单元楼洞的身影,恰好被在办公楼二楼排队等候签退的王加林看见。
加林心里当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其中有对严行长“正人先正己”的佩服,更因为他这个办公室主任没有安排好领导的生活而内疚。他很清楚,严行长的单身宿舍里根本就没有做饭的地方和厨具,领导是没有地方吃晚饭的。
近段日子,王加林一直跟随严锋清东奔西走,几乎把孝北县的党政机关、社会团体、企事业单位和金融机构都跑遍了,到处烧高香、拉关系、拜码头。这种完全不同于赵国栋的搞法,让加林觉得耳目一新。
当行长的,就应该是这种外向型性格!哪能整天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像个家庭妇女,如同小脚女人一样,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清?由此及彼,加林更加看不起已经落马的前任行长赵国栋。
不过,和严锋清一起跑的地方多了,他又觉得特别疲劳。这种疲劳,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而且是心理上的一种疲劳。到后来,甚至感觉这种“走访”毫无意义,进而把它当成了一种负担。
每到一个单位,都是领导们握握手,寒暄几句,然后到会议室里坐一坐。抽烟,喝茶,交换名片,介绍各自单位的情况,表明“相互支持”“合作共赢”“共创辉煌”的意愿。
自始至终都是泛泛而谈,没有涉及具体业务合作项目,没有解决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更没有达成什么共识,或者签订什么协议。谈完公事,大家就相互打听一下年龄、籍贯、身体状况、家庭情况,以及各自的配偶和孩子。到了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严锋清就起身告辞。别人真诚相送,或者客气地留拜访者吃一餐饭。
每次走访的流程基本一致,谈话的内容也是千篇一律。
王加林开始质疑这种疲于奔命的实效。因为他们跑了一个多月,支行的各项业务指标和经营数据并没有明显好转,存款依旧增长缓慢,资产质量还在继续恶化。
严锋清这么东奔西走,会不会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会不会是因为搞不清发展方向、找不到经营策略而如无头苍蝇般瞎撞?
因为鞍前马后地跟着严锋清跑,一次又一次地喝得烂醉如泥,方红梅曾痛斥加林是“严锋清养的一条狗”。这话尽管难听,但加林却没有办法反驳。支行新的领导班子成立之后,他的确唯严锋清是命,与严锋清走得太近,也跟得太紧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他是办公室主任呢?
无论党政机关、社会团体,还是企事业单位,都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一个合格的办公室主任必须具备五个方面的素质。概括地讲,就是要当好五个“子”:笔杆子、夜猫子、气袋子、酒坛子、狗腿子。只有这五个方面都很出色,才能够让领导满意,才能得到提拔和重用,即所谓的“五子登科”。
王加林不能脱俗,也只能按照这条路子去走。
方红梅骂他“家懒外勤”,完全不顾家。这一点,加林必须承认,并进行过深刻的反省。
家务事确实做得少了,因为落屋的时间的确很少。即使在家,他也总是感觉特别累,浑身酸软无力,而且经常犯困,躺在床上或者靠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也搞不清是酒精中毒,还是身体上有什么其他毛病。洗衣机、空调和席梦思这些东西,他是准备去孝天城买的,可一直没有瞅到能够顺带这些大物件的货车,就耽搁下来了。
方红梅说加林不关心女儿,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这是最让他感到内疚的。
王彤马上就小学毕业,要参加初中招生考试了。孩子学习怎么样,成绩在班上排多少名,他一无所知。本来,王彤今年应该上五年级的,是他固执己见,坚持让王彤从四年级直接“跳”到了六年级。
去年,花园镇实行学制改革,小学由五年制改为六年制。因为是过渡期,学校规定,四年级的学生可以升五年级,也可以直接读六年级,由家长自愿报名。王彤刚好上完四年级。在决定她是读五年级还是读六年级的问题上,王加林和方红梅产生了分歧。
方红梅觉得,女儿上学本来就早,八岁就读小学四年级了。在班上比其他的同学年龄小一大截儿,所以应该读五年级。这样一步一步地往上升,既能够保证知识的连贯性,孩子也不至于过于吃力。
加林同志的意见则恰恰相反。
他认为老婆是典型的“头发长见识短”,只注意到表面现象,而忽视了最关键、最本质的东西。他说,六年级全校只有一个班,学生是从四年级好几个班中挑选出来的,这就等于变相办了一个“五年级快班”。因为这个班担负着小学升初中考试的使命,学校必定投入最强的师资,把六年级作为重点中的重点。王彤年龄虽小,但有志不在年高,既然成绩不算太差,就应该大胆地让她上!留在五年级,孩子反而不能满负荷运行。固步自封,右倾保守,说不定就会摧折了一棵“少年科技大”的苗子。再说,小学基础知识固然重要,但一个人学习上的进步,主要在中学阶段。女孩子成熟较早,早点儿进入中学是有好处的……
王加林有理有据、慷慨激昂的陈词,使得方红梅哑口无言。
就这样,本来应该读五年级的王彤同学,跳级进入了六年级。
由于六年级一年要上完两年的课程,还要挤出时间复习备考,功课拉得很快。王彤同学每天回到家里,完全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记公式、背课文,就是做作业、写作文。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上厕所也是手捧课本叽哩哇啦地读,没有哪一天晚上十点以前能够上床睡觉。
起初,加林还天天检查女儿的功课,守着她完成作业。时间一长,他也没那份耐心了。特别是感觉身体比较疲劳,或者工作不顺心的时候,王彤找他求教准倒霉。
加林同志要么大声吼叫,骂女儿笨,要么让女儿自己去“动脑筋”,搞不好还会给女儿一巴掌。
于是,王彤就赌气地闩上房门,不吃不喝,不搭理大人,或者蒙在被子里号啕大哭,甚至把课本钢笔作业本一扔,倒在客厅里满地打滚。
每逢这种时候,方红梅便如局外人似的“坐山观虎斗”。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是你要她读六年级的啊……”
加林同志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实,他也担心自己拔苗助长,欲速而不达,耽误了女儿的前程。
王彤本来特别喜欢看动画片和故事书,而且善于根据电视或书里的情节,变着花样儿玩各种游戏,加上她性格开朗、活泼好动,是个典型的“假小子”,在小伙伴中极有威信。以往周末,来家里邀她玩的小朋友络绎不绝。银行大院里总能看见王彤跑进跑出、蹦上跳下的身影,总能听见别人叫着她的名字。但自从上了六年级,她就很少看电视,很少看课外书,户外活动明显减少。在家的时候,十有八九如小老头一般趴在写字台上。
好多次,王彤站在阳台上,羡慕不已地望着院子里龙腾虎跃的小伙伴,欣赏着他们的游戏,感受着他们的快乐,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见此情景,加林心里总是非常难受。尽管他与老婆红梅争吵时,曾义正辞严地指出:“既然望女成凤,就不能怜香惜玉!”但身为人父,哪里又是铁石心肠呢?
说实话,加林已经有些后悔了。但为了女儿尽早参加高考,冲击“少年科技大”,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坚持自己的“错误”。
春节之前,他隔三差五过问一下王彤的学习情况,检查检查她的作业。尽管有时耐心不足,对孩子的总体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但春节过后,随着支行领导班子的调整,他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家庭和孩子了,对女儿几乎到了不闻不问的程度。
还有王彤的十岁生日。
再过一个星期,王彤就满九周岁了。按照花园镇当地的规矩,孩子满九周岁时可以过十岁生日,叫做过望生(也可能是旺生)。
王彤出生时遭遇难产。从在她妈妈肚子里“大闹天宫”到被医生拉出她妈妈的子宫,延续了三天两夜时间。方红梅因为失血过多,坐月子期间一直病病歪歪的。初为人父的王加林整天忙得像猴子,愁得如猩猩。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在家里抹眼泪。——他们根本就没有心思给女儿办满月酒。
王彤的周岁生日过得也比较简单。从学校教室里搬了两张课桌、四条板凳到他们的家里,请学校领导和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老师来团团围坐,吃了一顿便餐,喝了几杯散酒。然后,放了一挂鞭炮,事情就算办完了。
鉴于孩子的两次重大庆典都比较马虎,加林和红梅希望把女儿的十岁生日庆典办得热闹一些。再说,随着工作和生活环境的变化,他们也具备了红火热闹的条件。
上次醉酒被方红梅酣畅淋漓地怒骂和数落之后,王加林已经开始筹划和准备王彤过十岁的事情了。
生日晚宴定在花园火车站附近的“野味香酒店”举行。邀请的客人包括红梅的父母、腊梅一家子、敬文一家子、敬武一家子,加林的大舅白大货、大舅妈桂英,牌坊中学的关玉荣校长、宁均富主任、邹贵州会计,县一中与红梅老师有礼尚往来或者关系比较密切的同事,A银行孝北县支行全体行领导和部分中层干部,以及在孝北县城工作的孝天师范老同学……加林的父亲和继母、母亲和继父这些至亲,他们反而没准备通知。原因我们不说,聪明的读者们心里也很清楚。
初步估算了一下,假如被邀请的人都来的话,大概有五十多人,所以,他们在酒店里定了六桌宴席。
为烘托气氛,当然也是时下比较流行的做法,他们准备在孝北县电视台点几首歌,打上“祝王彤小朋友十岁生日快乐”的字幕,落下祝贺者的姓名。王加林还准备去《孝天日报》社,联系在女儿生日当天的报纸上,刊登几句祝福的话语,比如“祝王加林方红梅之女王彤十岁生日快乐”之类的,让一家三口的名字都出现在报纸上。
生日蛋糕要订制一个大些的。作好王彤的小伙伴们都来凑热闹、唱生日快乐歌的准备。
请柬要买精制漂亮一点的。内容不用钢笔填写,用银行的四通打字机打印,这样显得更有档次。
香烟用“红塔山”,白酒用“白云边”,同时准备雪碧、可乐等饮料。餐桌上还要摆放糖果、瓜子、水果和扑克牌,让那些提前赴宴的客人们有事可做,不至于在等待期间感觉无聊。
在火车站对面的五一旅社里预订几个房间,让远道来的客人有地方住宿。
所有的细节问题加林都考虑到了,并想好了出现意外时的应对预案和措施。一切都在紧张而又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按照计划,王加林准备利用明天的休息时间,送孝北县城和牌坊中学客人们的请柬。现在看到行长严锋清形单影只地进入职工宿舍楼的楼洞,他突然又打算改变周日的安排。
签退完毕,走下办公楼之后,王加林没有斜穿银行大院前往自己住的宿舍楼第一单元,而是跟着严锋清进了第四单元楼洞。
他敲开了三楼客房的门。
严锋清显然有些惊讶,不知道办公室主任找他有什么事。
加林于是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请严行长去他家吃晚饭,并且让严行长明天都在他家用餐。
严锋清先是笑着致谢,紧接着又婉言谢绝了。他说,已经有好几个干部员工邀请他去家里吃饭,他都没有答应。如果他再去加林家里,显然不怎么妥当。
“我就去街上的小餐馆里炒两个菜,或者吃一碗面,挺方便的。”严锋清语气非常轻松地说。
加林又提出陪严行长一起去餐馆。显然,他是想去买单。自己出钱或者支行出钱都行,不能让领导既值班,又赔钱。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严锋清明白加林的意思,非常直白地说,“一个人吃饭也花不了几个钱。再说,带班还有加班费,周六周日加班是平时工资的两倍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加林主任再也不好强求。他感觉有些尴尬,面带愧色地向严行长检讨,说办公室考虑得不周全,后勤保障和机关服务工作没有做好。
严锋清说,这些是行领导应该考虑的问题,与办公室关系不大。“五一”就要开始实行双休了,干部值班的时间和频率会明显增加,相关的制度和办法必须修订完善。这件事刻不容缓,必须尽快纳入议事日程。
王加林连连称是,说他会尽快安排一个会议研究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