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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开了手,是那种忽然的不受控制的松开了,就仿佛我再没有力气握住,邵伟文淡淡的睨了我一眼,便将目光移向了邵臣白。
“你拿什么交换。”
邵臣白一愣,“你不问问原因么。”
“不需要。”
邵伟文将手插在口袋里,“我只需要确定,我的利益。”
邵臣白许是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摸索出了一盒烟,点燃一根,吸了一大口。
“我怎么觉得有诈呢。”
邵伟文格外不耐烦的蹙着眉头,“我没时间和你诈,你主动提出来的,没错,利益都是共赢,如果单纯的一方赚一方赔,那就没有合作关系了,利益可以共赢,为什么女人不可以呢,又不是妻子,只是个女人而已。如果你要,自然可以,但前提是,你不仅要和我平分股份,还要保证,之后不再使用手段觊觎我的位置,邵氏你依然是副董,仅仅次于我的第二股东,但我的位置,你永远不可以动心思。”
邵臣白叼着烟卷,在缭绕的烟雾中眯着眼,似乎想要看穿什么,但他最终还是笑了笑,“如果别人要做呢,我不和你争,有人会争,你不能也赖在我头上吧。”
“你是说张墨渠么。”
邵伟文笑着伸手,在我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有她在,还愁他不放弃么。”
我也许从来都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他不仅是一个谜,他还是一个魔鬼,被利益醺了头脑的魔鬼。
我仰起头,看着这个陌生至极的男人。
“如果他要的是覃念,你会换么。”
邵伟文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我知道,我一定是看错了,他哪里会,即使真的疼了,也不过是因为我提到了覃念这个名字,他的父亲那样悲痛而懊恼的忏悔着,他的懦弱何尝不是邵伟文的曾经,当最纯洁的爱情迎面遭遇了最肮脏的利益,几乎所有人在选择后者的同时,都将那颗心锤炼得更加阴狠无情。
邵伟文沉默了片刻,忽然笑着挑了挑我的下巴,“自然不会,就好像如果邵臣白的母亲复活了,我想父亲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母亲,得不到的旧爱,永远是可贵的。”
他说罢脸凑近了我,轻轻的吻着,我想要躲,他却狠狠禁锢住了我的下巴,我半分动弹不得,骨头仿佛被捏碎的巨痛让我在悲凉中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醒,他的唇贴着我的耳畔蹭了一下,那一下中,我仿佛听到了他说,“邵臣白卑鄙,在他身边他不会伤害你。”
可我不知是真的听到了,还只是瞬间的错觉,我在恍惚中已经被他狠狠一推,朝着邵臣白的方向扑了过去,邵臣白扔掉烟蒂,朝前一伸稳稳的接住了我,我脑海中还在回荡着那句似乎是幻觉的话,根本无暇顾及什么,邵伟文笑了笑,“沈蓆婳可是烈女,你最好不要强迫她什么,否则你连当副董的命都没有。”
邵臣白扶住我的肩膀助我站稳,便松开了手,他笑得邪魅而轻佻,“我能理解为,你是不愿意让我碰她么,我用百分之三的股份换了她,等于将唾手可得的总裁位置给了你,我却不碰她,当摆设看着,我并非是傻到做赔本生意的人。”
邵伟文扬了扬下巴,“你留着她还有用不是么,倘若张墨渠知道了她被你碰了,你的后戏就没法演了,大哥,你要做的我都知道,祝你成功。”
他说罢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蹙了蹙眉,然后便转身不带半点留恋的离开了。
邵臣白的司机在五分钟后赶了来,我站在门口没有动,天气阴沉得令人害怕,我仰起头望着黑沉沉的乌云,邵臣白倒是也有耐心,他点了一根烟,朝司机说,“你打车离开吧,一会儿我开回去,告诉公司我自己的人,暂时收手,我还有别的法子,不急这一时。”
司机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便转身没入了车流中。
我扭头看着他,“如你所愿了,他不要我了,给你了。”
邵臣白笑了笑,“能够逃离他,不是很好的事么。”
我抿着嘴唇,是,逃离了,可我却觉得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的难受。
看似邵臣白放弃了,他短时间内不会再使用什么手段争夺邵氏,可我知道,等待邵伟文的考验和关卡还有太多,他很累,很沉重,母亲和父亲闹车这样,做儿子的最心痛,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每天面对着自己辜负了又无法再重拾那份灼热爱情的女人,他或许不会很快乐,至少,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快乐。
也许吧,在最后的关头,他没有再选择伤害我,他保全了我,邵臣白卑鄙阴险,在他身边,他忌惮着还有利用我牵制张墨渠,万万不会伤害我半分,如果在邵伟文身边,难保我不会是第二个邵志贤,他连亲生父亲尚且算计其中,我又算什么。
我呆呆的立在那里,“是吧,我挺高兴的。”
他也随着我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女人总喜欢心口不一,我并非愚蠢到看不出你的失落。”
“男人心口就一么?不也是天生表里不一的行家,换而言之,谁又能想到潇洒沉稳每年资助西北山区还有贫困学生数以百万计的邵副董,竟然一副好皮囊之下生了一颗算计父亲和手足甚至以女人为筹码的禽兽?”
我说得毫不留情,我也不知为什么,大抵是为了邵伟文气愤吧,虽然他也不曾尊重我还我自由,但到底,他对我也算这么多年在滨城漂泊流浪所遇到的最温暖的人了。
邵臣白听出了我的愤懑,他望着我面无表情的脸,他似乎想伸手摸一摸我的脸,我下意识的皱眉,他的手顿在半空中,他怅惘的笑了笑,“呵。在你眼里,我是个坏人,十恶不赦对么。”
我愣了愣,他似乎在剖析什么,我咬着嘴唇,竟觉得无言以对。
“你觉得,我很会伪装,对外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私下却这样卑鄙,可以用女人做诱饵去钓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以和手足相残厮杀,为了所谓的利益与地位,但其实我做这些,并不快乐,每每我走出一步棋,都是痛的,为我母亲三十余年的等待却只等来了一生终老,为我自己到了三十岁才能填入邵家的族谱进了祠堂,之前过的都是私生子的人生,为了邵伟文的母亲倚仗家世嫁给了邵志贤,从而子凭母贵,过了那么多年少公子的日子,我为了温饱在街头做工时,他无数次开着跑车从我面前经过,最可笑的一次,我正在路边销售产品,热的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他竟然从玛莎拉蒂的跑车车窗里抛出一瓶价格十几块的山泉水,就扔在我脚下,那一刻我的滋味是怎样的,你能理解么。”
他笑了笑,低下头,他此时一身名牌,矜贵而高雅,却怎么都觉得那般落寞。
“若不是我的身份被邵氏别有用心的股东发现了,闹的沸沸扬扬,邵志贤害怕这件事影响了一生的名誉和邵氏的前程,这才像一个失去了爱子多年的慈父找到了我,他老泪纵横,将我抱在怀里,对我说苦了你们母子一辈子,那一刻我只是冷笑,试问,如果我对他的利益无法造成丝毫影响,他又怎会将他三十年前的风流事公布于众?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走进邵府,又是怎样的心情么,真豪华啊,我和母亲一只住着政府的救济房,在边缘的郊区,每天上学要经过一条公路一条水路,当真是跋山涉水了,母亲害怕邵伟文的母亲倚仗家世对她步步紧逼,带着我躲到了乡下,我一直到十八岁才见识了市里的繁华,邵伟文不屑于吃的东西,我几乎都没见过,同样都是邵家的血脉,为什么我要落得这样的人生?而我母亲,一生都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她唯一的期待,就是守着邵志贤那一句‘我一定会娶你’的承诺。”
他攥着拳头,目光冰冷而狠厉的注视着前方,“我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我知道我未必能成功,吞并邵氏需要漫长的时间,还有荆棘的过程,我能坚持下来,可邵伟文也不是那般容易缴械的人,何况还有一个我到现在都看不透的绍坤,如今邵志贤将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了一个女人,而股份到了我手上,到时邵氏上下皆知这个女人是我的人,绍坤恐怕会和邵伟文联手,我唯一的筹码就是得到张墨渠相助,可他不会轻易答应我,因为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合作,何况我用你做威胁从他手里拿到了城南价值六个亿的地皮合同,害得他元气大伤,他对我亦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是如果你在我手上,他万万不会轻举妄动。”
他说罢望着我,“我知道你不会帮我,我用交易的方式带走了你,你心里恨我,你现在一定想着怎么逃离,但既然你将我看作是个卑鄙小人,无妨,我就将卑鄙进行到底。”
他伸出手,横在我腰间猛地一个用力,我整个人朝前扑去,恰好落在他怀里,我仰起头,他低眸看着我,下巴就蹭在我额前,“我并非如邵伟文一样风流,喜欢假戏真做,财色双收,我只要利益,只要报仇,只要吞并邵氏,让他们全都一无所有,落魄到乞丐!我不会碰你,这是我的承诺。”
他笑了笑,松开我,“小人了这么久,做一回君子未尝不可。”
他靠着宾馆的玻璃墙壁,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狠狠的吸着,天边不知是谁,点燃了烟花炮仗,那一朵朵姹紫嫣红的烟花在空中升起、绽放、坠落、消散,从最初的霎那繁华,到最后无影无踪,就像最绚丽的一场梦,早晚要魂飞魄散。
耳畔响起尖叫和呐喊,那是一对二十多岁的情侣,依偎着耳鬓厮磨,女孩指着烟花兴奋的跳脚,眼中都是欣喜,男孩宠溺的望着她,轻轻拂过秀发,带动一圈柔和的涟漪,他们相视一笑,羞涩的抿着唇,然后经过我身旁,进了酒店,最后像是连体婴一般的消失在了电梯门里。
我收回目光,发现邵臣白正在低头看腕表,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失落和悲凉,只是蹙着眉头,有些焦急和不耐。
“沈小姐,我晚上还有一个会议,如果你并没有事要在这里办,我们可以离开了。”
我哦了一声,跟上他进了黑色的路虎,车被他开得飞快,不多时便停在了一个庄园外面,我站在大门口,看着仆人将铁门打开,唤了一声“先生”,我再次觉得有钱人就是挥金如土潇洒的一只乌龟,他们节奏过得特别慢,不论是夜生活还是白天紧张的工作,仿佛只要坐在那里拿着一支笔对着文件勾勾画画就够了,而晚上坐在昏暗的包房内,听着音乐看着小、姐喝酒沉思就好了,然后纸醉金迷到连住的地方都如同皇宫般。
邵臣白住的不是别墅,而是一层楼的庄园,有喷泉有露台,二层是类似空中花园的地方,罩起了一个大的玻璃箱,坐在里面隔绝了一切噪音,还能欣赏夜景。
我环顾四周的同时,邵臣白从车库里走出来,他站在我旁边,将公文包递给了仆人,“他们来了么。”
仆人点头,“十五分钟之前到的,正在会客厅等您,我已经上了甜点和热茶,为他们打开了音乐。”
邵臣白点点头,“安排一间房,给这位沈小姐。”
仆人看了看我,笑着说好,便引着我进了庄园。
邵臣白从另外一扇门消失了,仆人并不给我机会去看,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格外神秘郑重,相比较邵伟文别墅里的苏姨,类似亲人一般的随和,这里的仆人更有几分经受过特殊训练的味道,做事说话麻利而简单,不留丝毫给人回味的余地。
我莫名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都安定不下来,我终于明白邵伟文对邵臣白的忌惮,一个连自己身边人都如此苛待,他又能对谁手下留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