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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下午,李二舅觉出来时间也差不多,便招呼刘伯父和红珠等人一道往山上去。他们到的时候倒合适,刚匀了口气,片刻后书院的入门试就结束了,陆陆续续有学生从里头出来。
他们等了好一阵,先等来的却是刘伯父家的儿子,和另一个江伯父的侄子。
那江伯父的侄子叫江信岳,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还不太定性稳重,一见着自家伯父就笑着喊了声,而后就小步跑着过来了。
刘伯父的儿子叫刘铮,长得高高瘦瘦,如今十三岁了,相貌老成,但性子却极腼腆。他跟江信岳一道出来,明明他大些,却是他走在后头。见友人急着走开了,他却是愣愣看了看他爹,才低着头迟疑着走过来。
刘伯父见儿子这般垂头丧气的,眉头皱了下,但最后只是禁不住叹气,只低声跟李二舅说:“我这儿子不争气,操碎了心。让你看笑话了。”
李二舅道:“哪里哪里,我家那个也是一样,上不了台面。”
这书院门口还乱糟糟的,也不好揪着人就问他们考试到底如何,刘伯父就开口介绍着李二舅和红珠两个,又说还得等着人。
那江信岳笑着大方地跟他们说话,而那刘铮却低低地应答两句,他见着李二舅时还好,一转眼瞧见红珠,脸上就红了,期期艾艾的问了声好。
红珠有些惊讶,但强自克制了,神色自若地应了他。
瞧这情形,红珠大抵猜出来这刘铮的性情了。照刘铮这样性子软弱好羞赧的,便是读书再好,真入了书院里,身边也得多几个人帮衬着。想来今儿刘伯父这般热情招呼他们,请了午饭一顿不止,又约了晚上,可不就是为儿子操心,替他打算谋划么。
听先前他们在食店里说话,这刘家是做木材生意的,这时年能用上木材的不是建房修园子,就是备着儿女婚姻的家具木料,这些事小家小户的也没多大能耐,刘伯父做这一行,除了在通安这儿招揽生意,不时也要往四处去,就连京城那儿也是常去的。
刘伯父这多年来交游广阔,识得的人也多,也是个豪爽得意人。偏就因着他生意广,时常往外头走,家中就只得留着老母妻儿住着,而他这独生子刘铮也就看顾不上了。这刘铮长在内宅,养就了沉默软弱的性情,刘伯父如今看着心中也觉懊恼。他没得旁的法子,只愿多让儿子出去多见见人,多结交同窗友人,看看能不能改上一些。
又等了好一会儿,李南兴和程文涵才从里头出来。这时绝大多数人都开始下山了,也不晓得程文涵他们怎么就落在了后头。
红珠见了程文涵忍不住去打量他的脸色,即便不好直接着急问他,但想早些知道他考得如何。程文涵约莫也晓得他姐姐的心思,仰着小脸对着她笑了笑。红珠一怔,然后也回他一笑。
李二舅原是想问儿子的,只他瞧着李南兴神色有些颓然疲惫,张了张口还是没言语。
不多时,他们就一道下了山,往一食店去了。
他们几个半大小子本就是吃得多的时候,中午在书院里没好生吃饭,早就饿得不行了。刘伯父看着食店那菜单一连点了七八个菜,虽多是简单家常的菜式,但菜一上来他们都吃得极快。倒是红珠几人没怎么下筷子。
那刘铮初时吃得快些,见红珠他们不用,他愣了下,动作也慢了下来。
刘伯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亲手给他夹了块鸡肉。
那江伯父却盯着侄子劝道:“着什么急,想吃的话多叫些就是了,别噎着自个了。”
江信岳咧着嘴笑了笑。
待他们吃了个半饱了,刘伯父才叫店家上了壶茶,江伯父先开口问侄子入门试的情形。
那江信岳先说:“也没如何,先前大堂哥也跟我说了许多题,大体上也相差无几,我多半都会的。有那么些我实记不清的……”他挤眉弄眼地笑了,又对他伯父说:“我倒也没空着,想了些词句写上上去了,想着若遇上个好心的先生,说不得还能对我印象好些,给我评个优等。”
江伯父哼了一声道:“你就调皮吧,先前让你多看看书,你就静不下心来努力,做那死活不愿的样子。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我是不好收拾你,回头说给你爹娘知道,你就好受了。”
江信岳嬉笑讨饶道:“伯父,你就可怜可怜我,回去多跟我爹娘说说好话。”
一旁的程文涵跟着笑了笑,江信岳听着了,便一肘子撞了撞他,笑问:“你考得怎么样?你比我还小呢,方才教先生们守着做题,没把你吓着?”
红珠也好奇地看向弟弟。
“不也就做题么,谁看着都一个样。”程文涵也笑了下,又模糊着轻声说了一句:“考得么,也差不多。”说罢对着红珠眨了下眼睛,又略略转了转眼睛看了李南兴那儿一眼。
他这话说得轻,便也只有他旁边的江信岳和红珠听得了。红珠瞧见了那眼色,顿时也明白过来,想来这入门试程文涵考得还不错,而李南兴却有些不妥。晓得这个,红珠便也不开口去问了。
而江信岳是不明白其中缘故,不过他本就不太在读书上头用心,问了一声也就得了,反而跟程文涵轻声说起旁的话来。
另一头刘伯父心知自家儿子的性情,也不愿当着众人面前问起儿子,生怕他考得不好反而出了丑。便笑了笑只道:“考过了就得了,我看大家都累着了,先不说了。”
李二舅原也想开口的,可瞧着李南兴除了一开头在他示意之下给刘江两伯父问好,之后一道下山、进食店,都没怎么言语。他只觉心直往下沉,也不想这时开口。
一时只有江信岳在跟程文涵抱怨他近来被逼着读书,过个年连家门都没出,只说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似自个了。
程文涵也点头附和了两句,只说近来是闷得紧了。他到底年纪小,即便他自个也是一心向学,想要将这入门试考好,可这么逼着自个日夜勤读,也觉疲惫。
刘伯父瞧着围坐着的几个少年,听着江信岳的话心里一动,便说:“我看你们年纪相仿,说话也投缘,这入门试也考完了,左右也还得几天才晓得结果,不如约个时间出去玩一玩。”
他看向儿子刘铮,又道:“前几日你表哥来家时不是说养了两只猎狗,说是要领着你一道郊游去,让那猎狗也跟着跑一跑么?先前你要读书,你奶和你娘都不答应,如今考完了正好松下心弦,不如跟他们一道去?”
刘伯父这么一说,不待刘铮开口,江信岳已然兴高采烈地叫好了,只转身一抓刘铮的手臂笑道:“有这等事怎么不告诉我?如今给我听得了,我定要去的。”
那江伯父敲了敲侄子的头,可江信岳喊完疼之后还是缠着他道:“伯父,我要去。”江伯父笑了笑,只说:“别人铮哥儿还没开口邀你了。”
刘铮迟疑了下,看了他爹一下,顺势乖巧地邀请他们。
刘伯父见他开了口,这才安心了些,又道:“他那舅舅家就在宜山县里头,有老大一处山林的,往那儿不到一时辰就到了,如今天气好了,正好让孩子们活动活动。放心,我正好有暇,我也跟了去,不叫他们乱胡闹。”
程文涵只看红珠如何,小脸上虽无甚表情,像是无可无不可的,可眼中到底带着希冀之色。
红珠也心疼弟弟,这读书的事本就得注重个一张一弛的,程文涵真一点不出门了,她才不愿呢。当下就对着程文涵点了点头,又说:“我这弟弟也是闲不住的,有刘伯父带着他去见识见识,那自然更好了。”
刘伯父却笑道:“我家中还有两个丫头,跟你也一般大小的,若是春游不带上她们,可说不过去。”他笑得得意,又说:“若得空,你跟弟弟一道来。”又想姑娘家出门跟男娃不一样,便又多加了一句:“先问过你娘。”
红珠笑了笑,点头说:“回头就问。”
江信岳和程文涵最是欢喜,凑在一起就说话商量着,而刘铮做个东道,便主动说及他舅舅家中情形,又介绍他表哥。
他们三个说得高兴,恨不得立时就去了,就只有李南兴不太乐意。偏他还未拒绝,李二舅就已然先替他应承了下来,只道:“他在家中本也无事,就一道去吧。”
众人说好了后日就去,这才去寻马车回城。
离开前那江信岳十分不舍程文涵,拉着他又说了几句话。回城路上红珠好奇问弟弟,程文涵撇了撇嘴,只说:“他说他家有几个顶好的弹弓,都是牛筋做的,后日带来给我玩,教我打兔子去。”
红珠见他虽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实则那唇角早翘起来了,不觉好笑,“好啊,你好生练练,你给我带只兔子回来。”
程文涵不好意思地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