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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和大殿前,有九十九个石阶。
朝臣叩拜总会一步一步走上来,然后跪在大殿门口。
而此时,王靖言就站在上面,看着她们两个人。
这也是她讨厌他的一个原因,总有许多的理由教训她,例如现在,非给她穿上了软软的鞋子,叫她头顶花瓶,从石阶下面稳稳地走上来。她的平衡感一向没有问题,走到中间时候长宁回头,身后的小不点头上顶着本书,走得十分艰难。因为刚才他顶撞自己,所以也被罚了。
永琰可不像她这样轻松,相反这孩子双臂展开,十分艰难。
她不得不为他担心,如果书掉下来了,他还必须重头再来,长宁帮他数着脚下的石阶数:“已经十二了,再走快些。”
永琰气息难平,又不敢大声被舅舅听见:“你闭嘴!”
她即刻转身,稳稳向上,只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大殿门口,王靖言伸手取下她头顶的花瓶,还伸手整理了下她的裙摆,因为两个人挨得很近,长宁浑身僵硬,尾巴虽然在腰间作死鱼状,但只要他再近一点,保不准就抽他一脸!
还好他动作不大,即刻站直了身体。
她松了口气,没办法,她的尾巴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是讨厌的人靠近都难以容忍。旁边放着一张椅子,长宁直接坐了上去,一低头刚好能看见下面那个气鼓鼓的小家伙。
她露出了笑容来:“永琰,要稳点哦……诶呀!”
话都没说完,他头顶的书本就已经掉了下去,为了保持平衡,他来回晃了晃,结果一脚没站住竟然滚了下去!
王靖言淡漠地看着这一切,永琰从地上爬起,手掌都擦破了皮,一碰钻心的疼,右脚也崴了下,那本书就在脚边,他坐在地上看着生气一脚踢开了去,长宁还犹在上面喊着:“小心点呀!”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恨恨地看着她,恨不能飞过去将她从上面一脚踢飞。
母后和他说,长宁能让时间倒流,必要时候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可他不想保自己的命,他想要母后陪着他。
开始的时候他不相信,可等他哭得不行去求她的时候,她竟然拒绝了。
她说天命不可违,他母亲已经逆天一次了,所以才短命,重来一回会更不堪,分明就是搪塞,他气得想打她,明明就是伤心得要死了,可她竟然一尾巴抽在他的脸上!
说什么也没有用,母后不在了,没有人管他了,就连舅舅也都站在她的一边,每次都因为她受罚,永琰是越想越委屈,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王靖言依旧站在上面:“永琰,起来!”
他踢着小腿:“我不起!我跟着我母后死了算了!”
王眼神更冷:“堂堂的一国之君,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就是你母后见了能不恼你!”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才七岁的孩子,永琰更是委屈,哭声越发的大了。
长宁思想简单,也站起来劝:“永琰啊,摔倒了也没关系,想哭的话爬起来再哭啊!”
她一本正经,说得其实真的是心里话,可惜这话听在永琰耳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他抖着手指指着她,一蹦就跳了起来。
这一次出奇地顺利,永琰头顶书本不顾手脚疼痛一溜地稳稳上了最顶。
王靖言立即差人去叫了御医过来给他处理伤口,他站在舅舅的面前,仰着小脸,渴盼他能多看他一眼,可惜人已经转身走了。
长宁也犹豫着要走,刚迈了两步,就听见背后的声音十分哀怨:“都怪你!不然我舅舅今个就带我出宫玩了!”
她脚下发痒,恨不得这就给鞋脱下来,听见他抱怨一时就忘记了痒痒,长宁回头,那小鬼不等她发问对她做了个鬼脸,扯了宫女就跑了。
出宫玩?
长宁再回头,王靖言还没有走远,她跺了下脚,顾不得脚下痒痒飞快跑了起来:“喂喂喂……那个谁……”
男人听见她的声音,随即转身:“公主殿下在叫我?”
长宁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对于讨厌的人从来记不住名字:“嗯嗯,我今天穿鞋了,能不能带我和永琰出宫去玩儿?”
她一脚向前,特意叫他看她的鞋子。
他没忍住笑意:“王靖言。”
她有点迷茫:“什么?”
他强调了一下:“我的名字,记住了。”
长宁这才意识过来,他好像和她说了好几次了,她干笑两声,特意大声道:“我记住了,王靖言!”
王靖言回想起昨日小皇帝的哀求,多少猜到了一点:“好吧,你要保证以后每天都穿鞋,我就带你们出去转一转。”
她退后一步,想改口说不用去玩了,他却已经迈腿走了:“这就叫永琰准备准备,一会儿就走!”
旁边宫女得了指示立即去了,长宁看着这个这个已经走远,想叫住那个那个也已经远去,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来回蹭了蹭垮下了脸。
王靖言果然没有食言,永琰手心擦了点药,开开心心地换了衣服就跑了来,长宁一想到天天穿鞋实在没有心情,两个人都在皇后前殿的大院里会和,四目相对,她反常地没对他笑,耷拉个脑袋就站在马车的旁边,王靖言已经安排好了宫内事宜,最后才到。
永琰先一步上了马车,见了舅舅的面立即弯起了唇角:“谢谢舅舅……”
他看见一手遮唇,又用不低的声音说道:“不过不带她去不行么?”
王靖言好笑地叫长宁上车,随后在小家伙的脑门上面弹了一指:“是你姑姑想出宫,顺便带的你,你确定不带她了?那现在就散了吧,哪都不用去了!”
永琰立即改口:“刚才是玩笑话,对吧姑姑!”
事实上长宁并未在意他说的什么话,她还在懊悔,闷在车内不想开口,王靖言察觉到她异常的沉默,目光灼灼:“公主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她不高兴,一想到天天穿鞋就高兴不起来,她不高兴的话就浑身不舒服,尾巴都蔫蔫的:“哪都不舒服。”
永琰白了她一眼,很怕因为她不舒服就不出宫了,赶紧对舅舅说道:“就是闷的,出去转一转就好啦。”
王靖言也怀疑是一直在宫中闷的,自从王皇后去了以后,都三个多月了,始终没带她出去过,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仔细看她脸发现她脸色也不大好,犹豫片刻弯腰挪了她这一边坐好。
长宁全身立即就进入到了一个戒备的状态,他好笑地盯着她呛毛的尾巴:“我姐姐将你们嘱托给我,我只会照顾你们,不会伤害你的。”
她不说话,其实人类在她的眼里十分的弱小,她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了解到,原来她一点都不了解的世界,这里的生物连自保的能力都十分有限。
王靖言也知道信任这个东西强求不来,只好坐回了永琰的身边。
因为是私自出宫,他并未带太多的人,只叫几个侍卫远远的跟着,身边只有高手两三,马车到了闹市就走不通了,王靖言怕惊扰百姓,叫了他们两个人下车。
秋日暖阳,照在他们三个人的脸上,都各有心思。
很快,永琰和长宁就都被两边的摊贩吸引住了,他们两人穿着打扮都尽显贵气,到谁的摊前,谁都十分卖力,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到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还有各种各样的街边小吃,各个场地不同的大戏台,耍猴儿的,变戏法的,唱大戏的,直叫人目不暇接。
王靖言本来是要带他们到处看看,可王家人寻了来,他再三推辞不开,就在永琰拍着胸脯说能照顾好姑姑时候,到底是跟了去,临走前他说去去就回,叫她们在原地等待。
长宁也听见只言片语,好像是他的婚事。
这件事她知道些原由,原来他是有一门亲事的,两家相安无事,可王皇后临死之前将前世种种都与他说了,当初害她父兄坐牢砍头的,也有那姑娘家一腿,今生她扭转乾坤,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
他索性退了婚事。
长宁不懂得人类复杂的思想,在她们那里喜欢谁都可以和谁去系统那里申请下蛋下蛋的原由大多是为了要国家补助能源,基本这蛋生出来了,也就没有人管了。
王靖言走了以后,永琰就像脱缰的小野马,长宁哪也不熟,又没有地图芯片,实在不放心让他乱走,可她说了两次,那小鬼怎肯听她的话,非但不听,眼睛一转甚至还想出来了一个馊主意。
他说带她去买小玩偶,她没想答应,可人已经先走了,侍卫立即跟了上去,长宁也只好跟着他走,街上也果然真的有卖小玩偶的,永琰从小大部分时间都被锁在宫墙里面,自然是看什么都新奇。
长宁一直跟着他,真的找到了各种各样的小人偶,她很喜欢,翻来覆去的看,那摊主也是极力推荐,说只需要一两银子,可以给她两个。
她已经知道买东西是需要付银子的了,可惜从来没有人给过她。
不解地看着永琰,小家伙一拍脑门:“我身上也没有,姑姑在这等着,我回去拿给你。”
长宁下意识不想和他分开,就连侍卫们也觉得不妥,可毕竟这小皇帝身份非同小可,公主是大人,做事总有分寸的,眼看着永琰是迈了小腿就跑,都赶紧追了上去。
长宁就站了一边等他。
那小摊贩先还笑脸相对,后来也实在久了些,直说她挡住了别人,她掐着时间发现这么久足够永琰来回跑五个来回了,放下人偶这就离开了去。
没有地图芯片,她记路的能力简直不能再差,人来人往的人潮当中,她来回转着圈,发现看哪里都似乎一个模样。
长宁也不急,就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下去,她还是早朝过后吃的那么一点东西,此时腹中太空早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街边有很多卖小吃的摊贩,她独来独往习惯了,不想多生是非,看也未多看一眼。
直到后面,越走越偏了,她知道自己走错了路。
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人问问的时候,前面一个□□岁的男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站在一个案台的后面,正对前面两三个凶汉点头哈腰:“我来给三位大哥盛吧,我姐还要回去擀面。”
或许是他手边那碗里的白白的东西让她产生了好奇心,更或者是她一手护着身后的那个高个姑娘模样讨喜,总之她走了过去。
这让她想起她刚开始在王家,妙语大哥见了她的尾巴可带了好几个人来要捉她,妙语也是这样护着她的……
脚步声让几个人转头,长宁一身锦衣华服,容貌娇美,冷不丁一看就像是个从未涉世的小姑娘,她站了案台的旁边,好奇地指着那碗里白白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几个人都看着她,男孩儿急急地对她摆手:“姐姐快走!”
可惜已经晚了,一个壮汉站了她的面前:“哟,这姑娘是谁家的呢,我二懵子在京城混这么长时间可没见过,比这豆腐西施要白挺多啊,大哥三弟你们说呢哈哈哈!”
那男孩儿身后的高个姑娘顿时嚷了起来:“牛二!我告诉你少在姑奶奶门前惹事,等我表哥回来你们就死定了,不许你们欺负人!”
她是真的担忧,若不是有那个男孩拦着估计就已经跳出来了,长宁这才发现她的手里还攥着一个圆圆的木棍一样的东西。
一人呸道:“你表哥?你表哥是谁!”
那姑娘手里的擀面杖一下敲在案上:“说出来吓死你,我表哥是沈……”话还未说完,嘴已经叫那男孩给捂住了。
她口里还呜呜着,长宁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那碗,她是真的饿了。
很显然,她的表情有点呆,那面前的壮汉看着窃喜,以为是个傻子伸手来摸她的脸:“白瞎了这张脸,原来是个傻的,要不要和哥哥们出去玩一玩儿?”
案台后面那姐弟同时喂了一声,长宁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猥琐的男人。
他嘿嘿笑着,可那只手才刚刚碰触到她的脸,只是碰触到的那一刻,似乎有一股吸力,麻麻的,紧接着更大的窒息感觉席卷了他的整个神经,他只痛了一下直挺挺地,就仰面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长宁仿若未见,仍旧盯着那碗:“我没带银子,能先吃一碗以后送银子来吗?”
高个的姐姐立即推了一把已经呆若木鸡的弟弟:“傻啦,还不快给这位姑娘盛一碗豆腐花!哦不,盛两碗!”
长宁回头看着那牛二的同伙,脚一抬,那俩人已经吓得跑开了去。
她绕过昏迷过去的牛二,坦然坐了下来,一低头,这才发现桌子的后面,还蹲着个小男孩儿,嚷嚷了这么半天,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顾着拿着个小棍在地上画着圈圈。
仔细一看,两手画着两样,一方一圆。
似乎不太顺利,不过这个简单。
她走到他的跟前,蹲下身子一手一个握住了他的小手,一心二用,立即画出了两个不同的图形。
男童顿时抬眸,漆黑的眸子单单盯着她,好可爱的模样,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而此时,屋里已经传出了那个高个姑娘的叫嚷声:”沈清流哪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