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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实说来,这应该算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除了乍见到她时的那一愣,石征的眼中再无波澜。
友挚不甘心,人伏在他背上,故意又朝他贴近了几分。
如今两人之间连半分距离都不剩,与之坚实后背相对应的是她胸前的柔软。
友挚敏锐察觉到石征的背部肌肉猛地一僵。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勾了勾唇角,她无声笑起。
眼见目的达成,友挚便不再闹他。
直起上身,她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我叫姜友挚。”她说,“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听她说了“又”字,石征一愣,转念想到了上次秀山公园的事。他淡淡回道:“不客气。”说完这三个字,就不再开口,显然没有和人聊天的兴致。
友挚装做不知:“你呢?你叫什么?”
石征略微迟疑了下,然后道:“我叫石征。”
“哪个石?哪个征?”友挚继续装傻。
“石头的石,征途的征。”
听到他说石头,友挚不由笑了,一面笑一面说:“真是个好名字。”
人如其名咯。
从背后,友挚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面前就是这人乌漆漆的后脑勺,友挚忽然发现在他耳后部位有一块很小的圆形疤痕。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里——裸/露的肉色疤痕,看起来像是陈年旧伤。
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耳廓,就在她想要缩回去的瞬间,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石征侧过脸去望她,没有说话,但眉头拧着,眼神有些冷。
友挚轻声道:“你这里,有疤。”
似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她挣脱他的手掌,特意又朝那块旧疤的位置探去,可是没等靠近,手腕再一次被他擒住。
终于——
“姜小/姐,你最好别乱动。”石征凉凉开口,眼睛斜睨着她,一边眉毛挑起。那神情已经有了几分警告的意味,甚至还暗含了某种让人难以琢磨的情绪在其中。
友挚耸了耸肩膀,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怕把我摔了?”
“呵……”石征转过脸去,仿佛她说的是个笑话。他丢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往背上又托了托,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眼睛看向前方,“还得多远?”
“快到了。”友挚丝毫没有觉得尴尬,重获自由的手指无意识的对搓了搓,那上头依然残留着石征掌心的温度,“就在那边。”她抬手一指。
背着她走到停车的地方,一溜儿白线停得满满当当,石征问:“哪辆车?”
友挚慢吞吞道:“白色的,宝来那辆。”
到车前,石征放她下来。友挚怀抱高跟鞋,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虚踩着。她将身后的小挎包捞到胸前,然后伸手去包里摸钥匙。
可是摸来摸去,也没有摸到。最后,就差把包翻个底朝天。
石征抱臂看着她:“怎么?没找到?”
友挚“恩”了声,“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之前放东西的时候被我忘在后备箱了。”
这话真没有作假——她一直就有丢东西的毛病。
石征见她脸上坦荡荡,丝毫不见赧色,忽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你打算怎么办?”
友挚摊手,表示:“我不知道。”然后一脸无辜的看他,“你觉得呢?”
石征:“……”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按了两下眉心:“我的建议是——砸玻璃吧,如果你赶时间的话。”
直接把三角窗玻璃敲掉,钻进去后座放倒,后备箱拿钥匙——又快又省事,关键还能叫人长记性。
“我不赶时间。”友挚一本正经回他。
石征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将右手搭在左手手腕子上,正低头摆弄着那块瑞士军表,“姜小/姐,我赶时间。”
友挚了:那边急救培训差不多已经进行到一半,虽然他不用讲课,但是半途离场总归不好。
然而了归了,友挚并不打算配合。
于是,她装做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要不,我给开锁公司打个电话吧?”
石征点头:“也可以。”
谁知说完那句话后友挚就不动了,脚下仿佛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石征。
察觉到她的目光,石征朝她抬了抬眼皮,有些诧异:“看我干吗?打电话呀。”
友挚面不改色:“sorry,之前和你说过,我手机也忘在车里了。”
石征“唔”了声,那表情仿似在说:你咋不把你自己也忘在车里呢?
大约是不想再同她废话,石征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友挚没接。
搞不懂她什么意思,石征把手机往前又递了递,示意她:“恩,拿着啊。”
友挚依然没接。好半晌,她才模棱两可吐出一句:“我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如果叫开锁公司来弄,车子一准受损。”
“……”石征无语。
他收起手机,转而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来,没有点火,只是叼出一根放到嘴边,那样子已有几分不耐,“说吧,你到底想怎么办?”
他早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压根就不是个没主意的。
友挚瞥了他一眼:“我家里有备用钥匙。”又瞥了他一眼,“我家不远,就在城区。”
石征点点头,静待她说出下文。
友挚:“我常听人言,做人要有始有终才好。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一次——送我回家?你知道的,北新桥这边出租不好叫,我的脚又伤了……”
“那你有没有听人说过,坐家里也能用备用钥匙打开车门?”石征咬着烟看她。
友挚半信半疑:“怎么打开?”
石征把香烟从嘴里移开,用两根手指夹着:“很简单,现在就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把遥控钥匙对准话筒——按开锁键,你这边手机放到车门附近。只要滴一声——车门就开了。”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甭管你们离多远,都行。”
友挚:“……”
斜他一眼,友挚:“我家里没人。”
真当她傻哈?还多远都行?那远到太平洋去行不行啊?或者干脆,你咋不上天呢?
石征皱眉:“家里没人……唔,这就不太好办了。”
装!再装!友挚看他一本正经在胡扯,终于忍不住:“你选一样吧。是你傻?还是我傻?”
好似没有听懂,“傻?”石征哼笑一声,终于掏出打火机来把烟点燃,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姜小/姐,你不傻。你很聪明。”
“谢谢。”这算不算是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友挚忽然乐了,这年头还没见人自认过傻的?她没听错吧?亦或者,他这是在反讽?
一时间,友挚的心思来回翻转个遍,“那,你还送我回家吗?”
她可没忘记,眼下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石征没吭声,眼皮半耷拉着,视线垂落在指间点燃的香烟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友挚一时摸不透他的脾性,袅袅烟丝里,直觉得跟前这人心里藏着一片海。
石征的静默也只存在了几秒。就在友挚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这人忽然动了——不过,不是朝她移动,而是朝与她相反的方向移动。
“喂,你上哪去?”友挚喊他。
石征回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让我送你回家吗?”
“送我回家?”友挚目露狐疑,抬手一指,“你车子不就在前边吗?你往那边走算怎么回事?”
当她不知道?那边明明就是去会议室的路。
石征忽一下笑了:“你就这么怕我跑啊?”
友挚一怔,眼睛看着他,想从这笑里分辨出一些别的东西来。
“那你会跑吗?”她轻声问他。
石征想了想,认真答道:“会。”
没料到他拒绝的这样干脆,友挚一时没缓过神。等她缓过神时,却发现那人正低头咬着烟梗在闷笑。
友挚:“……”
“姜小/姐,你真的不傻。”石征闷笑完,一本正经道,“我的车钥匙落在会议室了。为节省时间,我会跑着回去拿钥匙。请稍等,我很快回来。”
友挚:跑着回去?!跑回去?!跑……你妹啊跑!
果然,这人丢给她一个越跑越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