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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宜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音姨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死妮子,怎么,你崔叔叔答应了,你又不想去了?”
绿宜捉住音姨的手,忙不迭地摇头:“怎么会!我这不是太高兴、太讶异么?早知道音姨你能说服崔叔叔,我就不求师姐了。”
崔叶森盖了盖茶,笑道:“我就是卖你师姐的面子。没她看着你,我可不敢带你前去。”
弦外之意就是,你是闯祸精,没有阿素盯着,我是不会答应的。
绿宜垂下了头,声音里含着一丝幽怨:“唉,绿宜果然是最可怜的,叔叔不疼,音姨不爱的。”
音姨又戳了戳她的肩膀:“再这么矫情,就真不让你去了!”
素绾挽住绿宜,忙道:“小宜开玩笑的。她可想去了,是你们答应得这么爽快,她有些不适应。音姨放心,我们下山后,一定不惹祸,更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落音走上前来,将她额际垂下的两丝落发别进了耳朵,声音轻轻的。
“音姨不担心,你一向乖巧懂事,又识大体,还有你崔叔叔陪同,哪会有事。不过你崔叔叔说得对,风赤如今疫病四行,你和绿宜身子都没好利落,做什么事都得考虑考虑自个儿。凡事不能逞强,不能救了人,偏把自己赔进去了。”
“能帮你师父师兄的忙,借此机会提高医术,音姨自然是赞同的。云崖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水墨和丹青的。你们去了风赤,就不用惦记家里了。等这场疫病结束,音姨给你们包饺子吃。”
“音姨最好了。”绿宜握着她的手,心里头那点的小委屈顿时飞远了。
素绾把药给了崔叶森。又深看了音姨一眼。
她有些奇怪。方才跟绿宜取药的时间里,音姨和崔叔叔到底说了什么?崔叔叔明明口风很紧,如果不是音姨跟他说了啥,他的态度不会转变得这么快。
在她印象中,崔叔叔一直是个很有原则的长辈,更是个做了决定就很难更改的人。音姨也真厉害,短短时间内。就说服了崔叔叔。
只是……
音姨一直住在云崖。连外院都很少来,与崔叔叔也就见了几次而已。怎么看他们的神情,倒像是原先就认识……
还有崔叔叔看她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他的眼睛里,好像多了点情绪。
多的是什么,阿素一时也说不清。
阿素及时打住思绪,她的心思又转悠到了别处。
原本她还准备一大堆说辞。如今音姨和崔叔叔都点了头,那些自然也用不上了。能马上见到师父和师兄。她自然是欢喜的。可是,风赤还有苏大哥。
若他知道自己真的骗了他,他会作何感想?若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姑娘,是否会抓狂不已?他那样骄傲的人。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阿素心忽然有些乱,她有些不敢面对苏衡。
阿素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是去帮忙的。与苏大哥的相遇在所难免,至于相逢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等发生了再说。
还有师父师兄看到她又一次不听话,是不是会真的不理自己呢?阿素有些惴惴不安。绿宜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她想说的。想到师兄立于险境,她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不管能不能帮上忙,至少能在旁边陪着,做他的助手,与他一起经历苦难,这就够了。
阿素心乱糟糟的,等再抬头时,绿宜取来了早就收拾好的行囊,一副‘这就走吧’的架势。
“师姐,你也去收拾吧,我和崔叔叔等你。”绿宜咬住了个吉祥果,脸上都是笑。
“我帮你收拾。”音姨拉着阿素,站了起来。
“绿宜,你崔叔叔难得来一次,你好好陪他说说话。”音姨边走边吩咐绿宜。
绿宜忙不迭点头,喝完一口茶后,她把吉祥果往崔叶森那边推了推,手托腮,要崔叶森讲故事。
崔叶森大部分呆在回春堂,但也经常去各地收药材。他又长了张巧嘴,以前每次来云崖,都会给绿宜丹青他们讲故事。
他的故事惊奇又有趣,比云关城内最有名的说书先生还厉害。
崔叶森看着绿宜,不由笑道:“想听什么?崔叔叔肚里的故事,可全部倒给你了。”
绿宜给他斟了一杯茶,笑嘻嘻道:“上次我跟师姐在云墨村,听一位姓赵的捕快说了四大美人的故事。他说了好多,可我没听够,想着叔叔您走南闯北的,一定知道得更为详尽。”
“他着重讲了容国景蓉公主的事,还说她会参加今年的彩霓会。崔叔叔您说说以往彩霓会的事吧!音姨与师肯定有体己话要说,咱们估计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彩霓会?莫非这次下山,绿宜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崔叶森暗暗算了下时间,又看了看绿宜一脸的向往,这才回过味来。
“顺便嘛!彩霓会也快到了,风赤离云关那么近都不去,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么?我跟师姐都没参加过,这三年一次的盛会,说什么也要瞅两眼。去看看公主长什么样也可以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公主呢!”
“公主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就是衣服穿得更华贵些,其他都与常人无异的。要说彩霓会上的趣事,叔叔倒想到一样。你不是厨艺很好么?到时候报名厨艺比赛,叔叔相信你能获得好名次。”
“是真的吗?那太好了!叔叔,那说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做好吃的给您和师父他们尝,让别人见识见识咱们大云崖的厨艺!”
绿宜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缠着崔叶森问这问那,最后连丹青也加入了。他端着个小板凳。坐在下沿,双手撑住腮,做着最好的听众。
崔叶森本来柔肠百结,在绿宜和丹青的插科打诨下,嘴角也渐渐有了笑意。
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用低缓的声音说着故事。绿宜和丹青听得津津有味。
知道师姐又要下山。水墨蹲在素绾的房内,抱着大白一直不吭声。
素绾收拾了两套男装,又把装扮要用的药粉放好。最后将案几上那架焦尾琴也包好。侧头看着闷闷不乐的水墨,朝他勾勾手。
音姨去厨房包吃的去了,这会儿不在房内。
音姨并没叮嘱什么,她要说的。阿素都明白,她就不浪费口舌了。
“师姐。”水墨扑进了阿素怀里。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水墨,我和绿宜下山后,你要好好听音姨的话。山里就剩下你们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音姨和丹青,知道吗?我知道你舍不得,可师姐是去帮师父的忙。长则半个月,短则几天。很快,你就可以看到我们了。”
“师姐给你买布偶娃娃,还给你买糖画儿,好不好?”
“好。”水墨嘴上答应,手却没松。
素绾干脆抱他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就像师父刚捡回他时那样抱着,眼里都是姐姐对弟弟的宠溺。
大白顺势脱离了水墨的怀抱,蜷在了阿素的腿上。
阿素捏了捏水墨的脸,“你是不是也想跟着一起下山?可你若也去了,丹青就没伴了,音姨也没生活小能手了。等你再大些,师姐会跟师父说,让你跟着一起下山的。”
“嗯。”水墨回答得依旧简短。
从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起,水墨就特别黏阿素。她是姐姐,又像娘亲,是水墨最喜欢,最愿意亲近的人。
他挣扎着从师姐身上下来,怕她累,也暂时把心中的不舍按住。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案几上包好的琴,问道:“师姐,你干嘛要带着琴下山呢?”
“是呀,干嘛要带着琴,重不说,还不好拿。”
落音走了进来,把吃食仔细包好,用一个蓝色的布袋子装好。
“我在医书上看到,医治病人时,如果以琴声辅佐,会减轻病人的痛苦。刚才听崔叔叔说师父的那位重要病人全身都痛,我就想着试试这个办法。也不一定有用,就想试试。”
“师姐你琴弹的那么好,如果将琴艺和医术结合起来,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水墨脸上都是佩服。
“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水墨你可别乱说。”
阿素站起,又扶住了音姨的手,还伸手抱了抱她。
“不用太担心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会照看好两个小萝卜的,你好好帮衬师父师兄就是。还有要记着吃药,觉得累了就不能逞强,听到了吗?”
落音也紧紧抱了抱阿素。心里有再多不舍,也不能表露出来。
雏鹰都是向往天空的,想要飞得更远,母鹰就该把天空还给雏鹰。
“知道了。”阿素放开了音姨,转身将收拾好的东西抱起。
“我该走了,崔叔叔该等急了。”
阿素俯身,抱起了琴。
落音牵着水墨,走在她身后,又小心将房门关好。
回到沁巍苑,崔叶森刚好讲完了一个故事。
见阿素又是一身男子装扮,崔叶森眼里都是赞许。相比绿宜的小厮模样,阿素从头到底,都看不出一丝女子的模样。
她这易容术,可学得越来越精巧了。崔叶森叹道。
这易容术还是他教给阿素的。他只简单演示了一遍,阿素就学得有模有样,如今,是越发厉害了。
他不由为先前担忧。许裴放会认出阿素是将军的女儿这点失笑起来。阿素用药粉遮掩了容貌,许裴放眼睛再锋利,也不可能联系到将军及夫人的。
绿宜将师姐手里的琴抱在怀里,走到了最前面。
崔叶森把她们的行囊背在了自己身上,阿素带着装了药水药丸的袋子。
音姨、水墨,丹青一路送她们出云崖,直到不能再送,才停下脚步。
绿宜潇洒的挥了挥手,水墨则将手拢在了嘴侧,大声喊了句:“师姐,早点回来!”
他稚嫩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师姐们的身影却隐在了山林间。
水墨脸色现出怅然若失的神色,落音则双手合十,不停祷告。
只有丹青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捡着地上的松子玩。
师姐师兄们经常下山,丹青已经习惯了。而且,大人们都下山了,没人监督他的功课,他可高兴呢!离愁别绪与这小酸爽一比,他就没有了悲伤。
“我们也回吧。”落音一手牵一个,静静往回走。
丹青则指着地上大大的松子说:“音姨,反正都出来了,咱们捡些松子回去吧。拿来烧或拿来玩,都可以啊!还有蘑菇呀,我们可以捡些打一碗蘑菇汤喝!”
他们常年住在飘渺山,衣食住都取自山内。之前得空时,丹青和水墨常背着个小背篓,到山内捡松子。
“就知道玩。先回云崖,我还没喂大白吃东西,它都饿坏了。”水墨毫不客气地回绝了丹青。
落音也攥紧了水墨的手,还将他的头往前掰:“需要你捡的时候不捡,不需要的时候就抢着来。厨房柴火还够,这些松子还是青的,哪里能用来烧。这会儿都快到六月了,哪里还有什么蘑菇!知道你玩性正起,音姨偏偏不如你意。回去给我好好烧火,你师姐们不在山上了,我可得好好治治你的懒病。”
“……”丹青被音姨拉起,嘴巴撅得可以挂两斤油桶。
可音姨是长辈,他不能不听,只能三步并两步,一步一回头各种依依不舍了。
绿宜一路叽叽喳喳,阿素则细声问着崔叶森风赤的情况。
崔叶森有问必答,听着听着,阿素的脸渐渐变了色。
风赤的情况,当真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她正想再问下去,忽然停住了。
她的眼盯在了右手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上面竟然长出了一朵蓝色的花。
它只有五片花瓣,娇艳欲滴,俏生生立在了手腕上。
阿素看着它,它也在看着阿素。
晶莹的蓝色花瓣迎风招展,片片碧绿色的叶子也长了出来,它们朝着阿素的方向,阿素甚至听到了如同银铃般的笑声。
她擦了擦眼,刚想看得清晰些时,心口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随着疼痛的加深,手里的蓝花耷拉着头,似乎在凋零,在哭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