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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曾茗。
“你来了,就更没我什么事了。”高镜澄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有酒的香味!你跟小兄弟已经喝过一巡了?忒不厚道,居然不等我!”曾茗有些气急败坏。
“嗯,你来晚了。”高镜澄言简意赅。
“……”
一阵无语后,曾茗再次开口,这回还带着点喜悦:“没就没了,大不了下次我把你酿的全拿走不就行了?对了,邓尊怎么样了?他没死吧?”
“我这儿有两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哪个都不想听。你别挡着路。邓尊没死,不过彻底毁容了。就算华佗在世,他也得顶着一张麻花脸到死。”
雨又渐渐大了,他们的声音由远及近。
阿素想到高镜澄没带伞,连淋湿的衣服也忘了拿,不由将东西拿上,追了出去。刚迈过门槛,就看到了曾茗拦住了高镜澄的去路。
“好狗不挡道。”
“你……”曾茗狠狠瞪了瞪他两眼,看到阿素,立刻有了笑脸。
“小兄弟,你想听吗?”
阿素却看着高镜澄。
高镜澄拾级而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谢谢。”
好吧,连小兄弟好像也不是太感兴趣,曾茗有些郁闷。
但他依然在说:“你猜我有了谁的消息?我遇到了张域,他说在云关城发现了毛大胆的踪迹。现在没确定他在哪落脚,可确是他本人无疑。”
高镜澄立在房檐下,虽然没说话,但脸上有了微微笑意。
毛大胆果然受不住诱惑,连夜赶回来了。
若他知道这根本是个幌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希望交代西沉的事,不会出什么差池。
阿素却再也绷不住:“毛大胆?就是何府命案刚发时,被误认为是凶手的毛大胆?你们不是一直在通缉他吗?他怎会突然出现呢?”
“才不管他为何会出现这个问题,我只管抓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到可以一举破获两桩案子,我就好兴奋。唐大人已经下令全城戒严,他插翅难飞。”
“他这个时候回云关。真是天助我也!你们不知道。那个齐英也是块硬骨头,我几乎将最新刑具在他身上全来了一遍,他只吐露出是邓尊手下这一点。”
“至于是谁授意他刺杀邓尊。他娘的死也不肯说!连那些被点住穴的刺客也一个德性,在押解他们回云关的路上,尼玛找各种机会自杀。我就搞不懂了,好好活着不好吗?寻死觅活什么鬼!”
一直不吱声的高镜澄开口:“他们既是刺客。背后的主子肯定有能牵制主他们的把柄。要么是妻儿,要么是其他于他们很重要的东西。”
“行刺失败。邓尊没死成,还被你抓住。多说一个字,他们的亲人就得多受一份罪,多活一分钟。他们的亲人就得多一份危险。既能在齿缝间藏好毒药,这些刺客本就做好了死的准备。这之后的各种寻找机会也就不难解释了。”
“建议你看紧些,想死的人。是会找各种办法寻死的。”
“放心好了,一个刺客6个人看守。我就不信还能再出啥幺蛾子。”
曾茗顿顿:“除了这些,我还有新的发现。循着方子进先前交代的行动范围,我和唐大人基本锁定了‘中间人’。经过弟兄们的蹲点跟踪,很快,他就能跟邓尊这个主顾见面了。”
“所以,有这么多人证物证再,邓尊想翻身,门都没有!唯一遗憾的,就是小兄弟你提到的蛊。这么多人的死去都是因为它,我却连它们的影子都没捞到。”
“蛊?什么意思?”高镜澄有些疑惑。
“谁叫你总是半路子进来!”
曾茗难得找到可以奚落高镜澄的机会,立刻送了几个饱满的白眼过去。
高镜澄一点反应都没有,曾茗只好对阿素道。
“小兄弟你跟他详细讲讲,我得带邓尊回衙门复命,唐大人还等着呢!等事情全部了结,我们再聚!”
曾茗乐呵呵说着,又大声呼唤赵函,一点也没有之前的严肃老成模样。
赵函很快带着邓尊出来。他趁机说了徐阿勇的事。
曾茗看着有些扭捏,目光还有些躲闪的徐阿勇,笑道:“我当是什么事!阿勇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唐大人那里我来说。不过捕快可不是个轻松活儿,你得做好思想准备。不出三天,你就是我的人了。”
“择日不日撞日,我正好领你去大人跟前混脸熟。对了,你也得跟我走现在,村民的事还需要你的供词。赵函,你去把村长叫上。”
赵函得令,立刻拉着徐阿勇往村长家走去。
他又夸起了身边的张武:“张武,安抚村民的工作做得不错。唐大人还说要嘉奖你来着。”
不等张武说谦虚的话,他挥挥手,立刻有捕快抬了一口箱子进来。
“你们两个,去给邓尊‘收拾收拾’。咱们的唐大人是个仁慈的父母官,让他看到邓尊身上的伤,总是不好。雨下的这么大,再用笼子装着邓尊再淋出一身病也不行。我还想让他游街示众,遭受万民的唾弃。”
被点到名的两位捕快扛着箱子,在绿宜的指点下,右拐进了柴房。
很快,他们就出来了。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中间隔着一个褐色的箱子。
箱子上方有个盖子,曾茗一揭开,邓尊萎、靡的脸就露了出来。
不知道是刚才阿素的话击溃了他,还是他明白过来自己未来的处境,一直垂着头,没点反应。
他甚至没注意到,高镜澄在他出来的刹那,转开了头,背对着他。
曾茗朝阿素,高镜澄拱拱手,拿起伞走进了雨幕。
徐阿勇,赵函并村长等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往云关而去。
喧嚣过后,只剩下了阿素与高镜澄。
阿素将先前对曾茗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并没有告诉高镜澄自己,与师父的那些推断。
高镜澄听了,沉默了良久,再说话时,声音有些冷。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居然有这等奇事,简直闻所未闻。邓尊等人因一己之私,残害了如此多无辜的人,其心可诛!”
这两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素听了,不由抬头看他。
“虽然抓到了邓尊,可他的同伙依然逍遥法外,这会儿或许正在筹划更加恶毒的事情。用几百人的性命换邓尊的落网,我总觉得不公平。”
高镜澄:“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那些帮凶,曾茗总会抓到的。即使抓不到,我猜也有人以另外一种形式惩罚他们的。”
他撑开了伞,“青山绿水,幸有佳期,我们就此别过,不必再送。”
大雨模糊了他的身影,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阿素才低低回了一个‘好’字。
她看了好一会儿雨,才折身回屋。
里面还有人在等着看病。忙完这些,她也该回家了。
高镜澄沿着路一直往南走去,很快就到了云墨河。
相比先前看到的干涸皲裂,这会儿浑浊的水翻涌而来。原来枯败的植被抬起了头,高镜澄似乎能听到它们长个儿的声音,整个河床仿佛也有了勃勃生机。
他站在边上,一声不吭,雨水顺着伞流下来,溅在地面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花。
“公子。”一个女子的声音。
“怎么是你?西沉呢?”高镜澄并未回头。
他身后站着一个苗条的黑衣女子,手里执着一把黑色的伞。
“西沉被公主扣下了,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公主殿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发话说天黑前再……再看不到公子你,她就要杀光沿汐馆的所有人……”
凝露见他的肩膀淋到了不少雨,刚想把手上的伞移过去些时,高镜澄已转过身。
他却没看她,只淡淡回复:“西沉遣你来,可是事情已办妥了?”
“嗯。毛大胆到了,西沉请示公子下一步的指示。”
凝露不敢抬头,却含着几丝愤愤:“毛大胆这样的江湖草莽,公子你为何要屈尊见……”
凝露只觉得两道凉凉的目光落在了背上,她赶忙跪下:“公子恕罪,奴婢多嘴!”
高镜澄却没多言:“雨很大,你别跪着了,赶紧回去。”
“谢公子体恤。”
她扭捏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流霜托人找奴婢,想问问公子,她什么时候能离开听音坊。其实流霜在听音坊挺好的呀,大小是个主子……”
良久没听到回复,凝露大着胆子抬起了头,刚好撞上公子似笑非笑的笑容,心一凛,忙垂下脸。
高镜澄:“先前喊‘流霜’,你至少会叫声‘姐姐’,如今反倒直呼其名。如今是服侍公主的人,身份不可同日而语,来见我,确实是有些屈尊了。”
凝露又跪了下去,连伞也不敢打:“奴婢不敢!公主虽要了我去服侍,可奴婢仍是公子你的……”
“不必,我不过是公主的一个马倌而已,受不起你这样一而再的跪拜。你回去。”
凝露有些委屈,又不敢表露出来,忙应了一句‘是’。
高镜澄自顾自看了眺望了一会儿,才往回走。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腿,他也没感觉到。
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有些紧,有些发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