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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难之际,去年武科状元,今年已是羽林军成员的苏衡的主动请缨,无疑令景帝舒展了几下眉,也让吵闹的朝堂为之一静。
景帝却看着苏衡上方的一直保持低头姿势的武将们,沉默不语。
苏衡在羽林军中历练一年,虽出类拔萃,可此番剿灭苏贼的大事,他还太年轻,且没有实战经验。
能担此大任的人,此时此刻,并不是他。
苏衡的冒然请命,让朝堂再次热闹起来。
夸他勇气可嘉,少年可畏的人有之;质疑他意气用事,不知进退的人有之;对他的突然表态不置可否的人,也大有人在。
皇帝的沉默,更让质疑声达到了鼎盛。
苏衡岿然不动,保持着请命的姿势,当周遭的议论不存在。
站在右边领头位置的张作猛,抬头看了看沉吟的皇帝,又扫了一眼跪在中央,昂头挺胸,眉眼处都是激昂的苏衡。
苏衡身量本就高,虽躬着身子,却像风雪里的寒竹,虽被压弯了头,但铮铮铁骨的浩然正气,让张作猛的心口也热乎了起来。
权衡一二后,他缓缓站了出来。
“臣张作猛,跪求陛下准允出战,保我边境安宁。”
他持笏板微微倾身的动作,不仅引得一旁的苏衡一阵激动,也让朝廷上下的争吵声慢慢淡了下去。
张作猛快到花甲之年,但身子一直很硬朗。他卓卓的功绩,一直为人称赞。20年来,千国一直太平无事,他作为武将的存在感有点弱,但他依然是景帝最看重的武将,也是让苏衡这些后辈敬仰不已的常胜将军。
他的份量是个人都能拿捏的出来,何况是宦海浮沉了这么多年的百官们。
此刻若继续反对,就是不识相了。
景帝沉吟良久,缓缓从龙椅上站起:“张作猛,苏衡接旨!孤封张卿为大司马,苏卿为骑都尉,领兵三万,翌日援驰风赤。”
“你们务必要在后天天亮前抵达风赤,与许裴放一起,将北夜王石崇利这只狼赶出千国之境!你们别让鼠辈小瞧了去,也让盛国那些蛮夷见识见识吾国国威!”
“你们还要提赵士诚的人头来见孤,孤要将这逆贼的头颅悬在城墙上,让孤的子民知道,背叛孤是什么下场!”
张作猛,苏衡同时跪下领命:“臣等必将不辱使命,誓护千国疆土!”
景帝说完,示意无令上前。
无令垂首将一把宝剑递上。景帝的目光垂在宝剑上,眼露杀气。
他缓缓将剑递给张作猛:“现在是非常时期,孤赐你们尚方宝剑,你们可以行便衣行事的权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见剑如见孤,敢不听令者,杀无赦!”
景帝的声音寒气十足,饶是久经沙场的张作猛,也不禁抖了抖。只觉得握在手里的尚方宝剑,似有千钧之重。
群臣见景帝心意已决,个个跪地叩首,大呼陛下英明。
“孤有你们,是孤之幸,也是千国之幸!待你们凯旋,孤会出城十里亲迎,也会在皇宫举行宫宴,为尔等洗尘。”
张作猛与苏衡俯首贴地,大声回答:“谢陛下隆恩,我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散朝后,景帝留下两人,继续商议明日出征事宜。
苏衡走在最后,眉头紧蹙,像在想什么顶要紧的事儿。
今日的盛国,远非他从前认识的盛国。现在的千国,也并非以前的千国。
五年前,盛国通过宰相石玉通的变法,以及成帝大刀阔斧的改革,国运日渐昌盛。反观千国,自元化三十七年起至今,各种天灾一直不断,一个接一个地折腾着千国。此次大旱,无疑是雪上加霜。
千强盛弱的态势悄然发生着变化,盛国的胆子也渐渐肥了起来。
踌躇满志的成帝,将目光对准了千国,容国。
容国富庶,地域上相对远些。武帝正当盛年,他派了不败神将铁木答儿子铁木塔戍守与盛国疆土相连处,成帝进攻了几次,一点便宜都没讨到,还碰了一鼻子灰。
被铁木将军敲打了几次后,成帝也精乖了,不再随意招惹容国,反而集中力量骚扰千国。它如同一只强壮又饥饿的恶狼,虎视眈眈着千国这块肥肉。
成帝不断率兵挑衅千国,两国摩擦不断。成帝的数次挑衅,也只是抢些食盐,铁器。两国至少在表面上,没撕破脸皮。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像今次这样,屠城血洗,暴行累累。
一想到这,苏衡的眉头拧地更加紧了。
他将李果方才说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好几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可再细想去,那一闪而过的思绪又立刻消失不见。
他很想再见见李国,让他把细节说一遍。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景帝已命人拿出地形图。
“张卿,你有什么看法?”他盯着地图上被特别标注出的北粱,风赤两地,最后却停在了两郡之外的越郡及采邮上。
这四座城是千国西北面的郡县。北梁毗邻盛国,越郡靠近容国,两地虽不是军事要地,但一直有士兵戍守。
越郡过去,就是燕轻关。从此处入关,就进入了千国的疆域。一道燕轻关,隔开了千国的繁华与萧索,也阻挡了生性好武的盛国人的垂涎和铁蹄。
相较于北梁,越郡,风赤,采邮军事上的重要性相对弱些。戍守的人除了朝廷委派外,还有犯了重罪的犯人,抑或是这些犯人遭受牵连同受连坐之苦的亲族。风赤,还是千国著名的流放地。
北梁太守赵士诚原是寒门子弟,是景帝求才若渴,不计较他的出身,从小小的太守卒史提拔为太守。当初任命下达时,很多人都说赵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除开配备了必要的马匹,粮草等后勤供应外,景帝怜他戍守辛苦,还特别照拂他在铭枫城的高堂及妻儿。
可他在盛军杀来之前临阵倒戈,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抵御措施,将北梁拱手奉给石崇利,景帝怎能不怒?
反观许裴放,不过是个小小郡尉,却带领一郡百姓奋勇抗敌,用血肉之躯殊死坚持到援军的到来。两厢比较,差距之大,景帝怎能不忿?
见景帝灼灼地看着自己,张作猛沉吟片刻,马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他为人沉稳直爽,从不拖泥带水:“臣以为盛国此次进犯北粱风赤两地,目的不在抢掠。”
“哦,何以见得?”景帝面色平静。
张作猛向前一步,指着地形图道:“石崇利是成帝最信任的人,也是一母同胞的皇太弟。他为人阴险狡诈,若非有利可图,从不轻易出手。北梁失守与风赤被围,与其说是偶然为之,不如说是早有预谋。臣认为,他的真正目的,是越郡。”
景帝双目精光一现:“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