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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陆渐风已经明确不让阿素不要插手何夫人的病,只管休息就好。但阿素还是闲不住,又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自告奋勇要帮忙。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休息够了,身子无大碍,她还不时在陆渐风面前蹦蹦跳跳。
面对这样的阿素,陆渐风真有些哭笑不得。眼前的女子虽然还是一副男子装扮,却有了几丝不多见的活泼与俏皮。他更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师妹还会想出其他让自己答应的法子。
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师妹的性情,他还是很了解的。
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如同野草般的坚韧。虽然安静,却极有主意,这般懂事,不需要别人操心。不然,她的病如影随形了16年,每每病发时疼得全身痉挛,却从不在人前显示出一丝痛楚,即使是在自己这个朝夕相处了16年的师兄面前。
想到她的病,陆渐风的手握成了拳。他闭了闭眼,强自忍下心口的酸楚,面上依旧是阿素熟悉的温和。
他们依旧是配合最默契的师兄妹,阿素依然还是最听他的话。
除了日常的针灸外,陆渐风还要了一间房,日日替何劲药浴。
阿素负责熬药,不假手于人。因何劲的毒实在少见,有些药他们没用过,需连续试验几次,确保药性后,才敢端给何劲喝。
何府上下因着何劲的病,忙得团团转。关在柴房的柳氏像是被人遗忘了,何少奶奶狠狠惩治了她一番后,就一直关着她,没说卖,也没说留,反正就一直关着。
原来服侍何劲的,属于落春苑的人几乎都被清洗了一遍,撵的撵,卖的卖。只剩下没自由的柳氏,还有主动到何夫人面前招供的婢女小茶。
因为招供有功,小茶居然逃过一劫,虽然比不得以前,但到底没被撵走,依旧在何府好模好样地活着。
只是每每经过柴房,听见柳氏越发凄惨的惨叫,她都有些哆嗦。
何员外瞅着他儿子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吃睡慢慢正常起来,脸色越来越红润,不禁喜出望外。
但是,先前请的大夫中不知道是谁,将事情泄露了出去,已经有些难听的风言风语传到了他耳里。他极注重名声,无法容忍别人用‘何少爷怀孕’‘是怪胎’这样的字眼中伤儿子,败坏何府的声誉。
他一面采取镇压方式,派护院找出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用鞭子和板子堵住这些好事者的嘴,以防他们继续乱嚼舌头。一面又用这样杀鸡儆猴的方式,告诉那些来过府里瞧病的大夫,得罪何府,是没好果子吃的。
阿素与师兄在何府足足住了四日,等何劲的身子渐渐起色,何夫人的气色好了不少,陆渐风以‘缺少一味特定药材’为由,先行携师妹回缥缈山,择日再来诊治。
陆渐风又将药浴的方法教给了管家,确保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何劲的治疗也不会断。何夫人用了阿素精心调配的熏香球,头疼也好了不少。
出府时,何员外亲自送他们到门口,何夫人更包了一大包精致的糕点,还让厨房新做了两只新鲜的荷叶鸡,硬塞给了阿素。
各色糕点是师妹喜欢吃的,荷叶鸡……她只是多夹了两筷子,何夫人便以为她爱吃。好吧,那么多美味佳肴里,她确实只对荷叶鸡有兴趣。
这不是因为何府的荷叶鸡有多美味,只是这菜是音姨的拿手菜,从小吃到大罢了。何府的厨子恰巧又做出了相似的味道,她想音姨,想云崖上的师父,想飘渺山熟悉的一切。
阿素顾着想事儿,没提防看路,要不是师兄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几乎与迎面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阿素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同样冒失的人。
他探着头,手里提着三四个锦盒,一身锦衣华服,腰带下垂着一个白色玉佩和一个绿色香囊,一副贵公子打扮。
乍看一眼,颇有几分风、流倜傥。但他偏生了一双凤眼,不笑时也露出几分轻、薄。天明明不是很热,他空着那只手拿了把扇子,正轻轻地扇着风,浓浓的香气袭来,阿素熏的差点打喷嚏。
男子见到她这副样子,将扇子合拢,塞在腰带上,空出了手,朝她挥了挥。
这是在跟她打招呼?以示对刚才的莽撞感到抱歉?阿素只觉得他虽一副风、流相,此刻的样子……略滑稽,但至少不让人讨厌。
但他看到何员外时,脸立马变了,马上做出一幅极为乖巧的样子来。
何员外见了,鼻子朝天,很不客气地冷哼了几声。
阿素看看他,又看看何员外,暗暗生疑。
男子立刻朝何员外行礼,声音居然还蛮好听:“何世伯好,我是武好帅。世伯可能不知道我,我跟何公子是挚友,听他生了病,特地来探望的。”
何员外面有讥色:“挚友?既然是我儿挚友,为何不叩门?行事这般鬼祟?”
武好帅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心里明白了大半,面上却没表现出半分,只是语气越发谦和,“误会!都是误会!方才我就想叩门来着,这不是巧嘛!我手刚动,这门就自己开了,真是缘分呐!世伯你说是不是?”
武好帅打着千儿,卖了一手的好萌,何员外却不吃他这套,对他的殷勤也置之不理。本想让管家扫他出门,又不好当着陆氏师兄妹的面发作,显得自己不大度。又想着宝贝儿子一直喊着无聊,或许这猴儿能让劲儿露出点笑来。
劲儿有了笑脸,这病自然也好得快。小陆大夫不是刚说了,得保持心情愉悦,心舒坦了,哪哪也就通畅了。
想到这,何员外便忍着气,让他进了门。
出了何府,陆渐风回头望了望何府的高墙,忽然叹了口气。阿素摸着这几日在何府养得皮毛顺滑了不少,看起来圆了不少的骆驼,回头看了看‘何宅’两个字,心中有些感慨。
陆渐风见她蹙眉,知道她在想武好帅的身份,说道:“他是何劲的狐、朋狗、友之一,也是拾掇何劲买下两盆玉簪花的人。何员外估计早就知道他,也了解两人私下做的那些荒唐事。估计也把宝贝儿子这次患病的账算到了他头上,才这般不客气的。”
阿素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在何劲醒来的第二天,师兄跟他有了一番对话。是以师兄为何知道武好帅,她并未奇怪。
陆渐风也想到了这一茬。何劲还是很怕他,他与他说话时,明明很是和颜悦色,语气也很亲切,何劲还是吓得尖叫了几句,但架不住他的软硬兼施,不知不觉将没敢跟亲爹说的话,一股脑被他套了出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忽然有些沉。
阿素与他师兄妹多年,明白他这是遇到了棘手的事,心里还没想透的缘故。
她并未开口询问,只是捧着银子出神。
陆渐风见她这憨憨的模样,只觉有趣,满心的烦闷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用手掂量了银子,嘴角噙出一丝笑:“是不是纳闷我为何会接何家这趟医?何劲这个人虽说有些顽劣,可本质不坏,是个没什么胆量,也没多少心机的纨绔公子哥儿。”
“先前我们的医治对象一直以村民为主,也没收诊金。可是阿素,今时不同往日,眼下云关大旱,难民流窜,很多人都染了病。他们需要银子买药,也需要银子生活。”
他紧了紧肩上的药箱,声音清亮:“所以我跟师父合计,若有乡绅巨贾慕名而来,我也不必端着架子,诊金往高里抬就是。他们不缺银子,我医术也还行,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用他们给的高诊金帮助村民,力量虽有限,可救一个是一个。你说呢?”
阿素眨巴着眼睛,看着师兄眼里的亮光,流露出赞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行侠仗义。我们都是平头百姓,无法为国分忧,可谁让我们又是医者,用手里的银针‘行侠仗义’,也算是不负所学了。”
陆渐风听到这番话,眼睛像落了万点星辰。他看着她,一瞬不瞬。手轻轻抬起,像是要抚上她的脸。
阿素却恰巧低下了头,并未注意到师兄的动作。良久,她才问道:“师兄你说,何劲身上的毒,是别人刻意下的,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手继续朝下,最后只落到她的肩上。陆渐风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吟道:“我也只是猜测,一切得禀告师父后才能下定论,何劲的病不仅仅是光中毒那么简单。”
“师妹,你想过没有,落春苑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何劲中了毒,其他人没事?还有他恐怖的肚子,那不是因为中毒……事出异常必有妖,那天姓贺的说的那番话,如今想来竟有几分道理,云关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