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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里脚步声渐渐远去。
黑暗里,商商支起身子,那人的气息远离,她才觉得好些,头疼的感觉减轻,就连xiong腔间的冰冷也渐渐正在减少。
奇怪的感觉,大概是气场不和。
而且那人刚刚对她……
商商狠狠皱眉,就着眼前黑暗mo索着穿好衣服,不敢立即出去,害怕再遇上那人。
可是傅商商是谁?
为什么刚刚那个男人那么认定她就是?
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蔓延,对这三个字产生种莫名情愫,大概是和自己名字太过相似,可脑袋里刚刚那些画面又怎么解释?
难道是四年前那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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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慕尧从医院正门出来,林小若已经做完检查等在那里。
检查出来没见他在,连带着那个女人也消失不见,心里隐约生出种不好预感,但又不好给他电话确认,她在他那里一向没有什么地位,而且他很明确的告诉过她,最讨厌纠缠不休的女人。
这么久,他需要的ding多是她这张脸,呼之即来,挥之即走。
忐忑等待,眼见他出来,身边没有那个女人在,林小若松一口气,迎上去,模样十分怜弱,撒娇,“小叔,你去哪里了?刚刚出来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伸手想抱住他手臂,然而年慕尧不动声色的错开,一记冰冷眼神过来,林小若讪讪僵在原地,捉mo不透他究竟什么意思。
“小叔……”
“要多少钱,自己去和我助理谈。”视线移开,年慕尧抬手捏捏疲惫眉心,“从我眼前消失,永远别再出现。”
够了……
这种抱着替身缅怀的游戏真的够了。
四年时间,自欺欺人,不是早该明白,他深爱的那个傅商商从来无二。
再像,哪怕面容一模一样又怎样?
不是她,不是!
跨步,要上车离开。
“小叔……”林小若一下慌了,追上去,只敢拉他袖子,“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会改,一定改……”
离开他,往后的人生根本难以想象。
这张脸为了追随他亡妻的模样动过刀,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自我,现在他不要她了,说不要就不要……
怎么能?
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小叔,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女人?”
找着更像的,所以不要她了?
“小叔,你别这样,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如果是因为这张脸的问题,我可以再动刀子,做到一模一样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小若彻底慌了,口不择言。
“只要你别抛弃我……求你……”
明白在他身边得到的chong用金钱堆砌从来冰冷,这种chong随时可以瓦解于无形,明明一开始那个人就提醒过她,别动情,可是忍不住……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相处,再理智的女人恐怕也会把持不住。
袖口被她拉着,年慕尧步子顿住,回头。
林小若眼泪不断,可惜没有用,根本勾不起他眼底半点波澜。
他太平静,冰冷到令人绝望。
“她都抛弃我了……”突兀的,年慕尧淡淡一声低喃似在自嘲,冷笑,“算不上抛弃,林小若,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
四年,她不在,他心脏在跳,血液照样温热。
心里空的,但无妨,没氧气不能活,没心跳不能活,没规定心如死灰也不可以。
“不是的……”林小若摇头,吸吸鼻子,嗓音不受控的哽咽模糊,“我爱你,很爱你,爱过你之后,你不要我了,我还怎么去爱别人?”
爱他一个耗光一切。
何况这世上,到哪里再去找第二个年慕尧?
回过头,年慕尧微仰头,天际一片湛蓝如洗,难得的好天气,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喉结费力翻滚了下,垂眸敛去眸底潮湿。
“和我有什么关系?”反问,不等她回答,又自说自话,“她招惹我,又离开,什么时候和我商量过、打过招呼?”
林小若那点力道,他轻而易举可以抽离。
跨步,上车。
‘碰——’
再回神,眼前车门已经关上,林小若扑上去,双手奋力拍打车窗,“小叔,你别丢下我,带我一起走,求你……”
然而再多的恳求,不管用。
车厢里,男人恍若未见般,沉重身躯靠近车椅里,双眸微阖着,嗓音里早没剩下半点温度,吩咐司机,“开车。”
“这……”司机有些为难,林小若扒在车上,这么直接开,她肯定会摔倒。
“开车。”年慕尧重复一遍,没了耐心语气加重。
“……是。”司机肩膀颤了下,发动车子。
车子绝尘而去,车外,林小若跌在地上,旁若无人的痛哭。
摔得疼了,爬不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车子远去早就不见了踪影,可她仍旧倔强盯着,好像这么看着,那辆车子又能重新回来带她离开一样。
可惜,全是空想。
变了,一切都变了……
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事情不该往这个方向发展,她明明已经很努力,怎么会,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不够像,还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
他找到更好的替身,所以不需要她了?
想到那个女人,林小若拳头一点一点下意识捏紧,和那女人脱不了关系,否则为什么她一出现,年慕尧就会变得反常?
她不甘心,更不会就此放弃。
做过那么多努力,放弃了从前的人生,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这条路当初选择了,如今再难走,也只能咬牙一步一个血印的给它走完。
好一会,林小若挣扎着起身,翻出手机拨号凑到耳边,“阿姨,他不要我了,慕尧他让我离开再也不要出现……”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刚刚在路上车子被人撞到,肇事者是个女的,故意撞上来的,那女人的模样和死去的傅商商一模一样!”
“阿姨,你帮帮我,求你再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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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小时,商商才从医院出来。
手机没电,没钱,对这个地方又不够熟悉,走回家都不太可能,无助,不知道怎么办,脸上血色尽失,眼眶红着,只能干坐在外头休息椅上等着,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秦时那里,希望他能赶紧找来这里。
短短两个小时,不算长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却太诡异。
她不过无意一个撞车,怎么会就那么刚好撞上一个……神经病?
想着,不禁又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刚刚在卫生间里照过镜子了,脖子里全是暧-昧吻痕,那个男人留下的印迹……
黑暗里那个吻叫人窒息。
衣服被他扯了,甚至他的手还……
太阳穴那块到现在还是疼的,尤其是后脑,明明没有过任何碰撞,可疼痛钝钝的闷重,里头像是深埋一颗定时炸弹,已经在倒计时,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开,更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对这个城市那么陌生的啊……
才来一周,学校那边也刚落实,还来不及熟悉这里的一切,可经过今天,却突兀生出种想要从这里逃脱的冲动。
事实上,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对自己也生出种陌生的感觉来。
过往种种,有记忆,二十年人生无一空缺,记忆全都在,确定不认识那个男人,更确定自己不是他嘴里的傅商商。
可是……
下意识的皱眉,回顾过往,总有种在看别人故事的错觉。
不真实,甚至想要否定自己的过去……
这种感觉比不久前黑暗里那记深吻更叫人绝望和窒息。
四年前,车祸醒来,十六岁,他们说她车祸险些醒不过来,昏睡二十多天,那时候恍如隔世的陌生感那么厚重。
对身边的一切分明熟悉,每个人她都认识,可熟悉中透着的陌生却又令人恐惧。
那时候她有一段时间不愿意开口说话就是这个原因。
直到精神慢慢恢复,脑袋里记忆更加清晰,对那个家庭、家人,那里的一切才慢慢接受,之后融入……
“商商……”
有人叫她,思绪中断。
不远处,白色宝马还未停稳,秦时已经开门下车,大步过来。
秦时是中英混血,短发是天然的栗色,轮廓承袭欧洲人的深邃,又不乏东方人的柔-软精致,他那张脸,商商每每见之,必要花痴……
然而,此刻却没了那份心思。
回神,人已经到了跟前。
一时间委屈尽数涌上心头,不开口,起身直往他怀里扑。
顾不得他身上那身手工西装有多昂贵,呜咽哭着眼泪鼻涕一把全往他xiong口那块蹭,“呜,你怎么才来?”
“是我不好……”秦时全由着她,大手一下一下顺着她头上乱发,“没事了,都没事了。”
“那混蛋,呜,你都不知道那混蛋怎么欺负我的……呜,我不想活了……”一早上的委屈倾巢而出,却又抱紧了眼前的人,觉得庆幸,“还好你找到我了,还好……”
商商由小的脾气就是如此,要么不哭,一哭就真的很难停下。
她肩膀一抽一抽在哭,情绪真的很不好,秦时担心她,始终耐着性子安抚,但渐渐察觉到她不太对,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一mo她额上温度,烫手。
“商商,你在发烧。”肯定,不过幸好现在就在医院。
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步子才要跨开,脖颈处力道紧了紧,身前的人脸上写满不安,下意识对眼前医院持排斥态度。
秦时才想起来,四年来,她对医院这个地方排斥的厉害。
那今天怎么会来?
皱眉,想问她,但眼前不是问话的时候,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好脾气的往车子方向走,“我们现在就回家。”
“嗯……”商商更往他怀里埋了埋,落在他脖颈上的手抱得很紧,浅浅应了声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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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宾利驶进TK大厦停车场,车才停稳,助理迎上来腰身微倾这恭敬替里头的人开门。
门打开,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踏入视线,里头的人下来,助理跟在他身边三年多,习惯过他身上气场强大,此刻仍被震慑。
何况,今天总裁……虽然一样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黑眸底下阴鸷并不掩饰,神态比之往常更冷,整个人身体外层像是有层无形的薄冰包裹,叫人不自禁的背脊发寒。
必定又是难熬一天……
助理心里哀嚎一声,但还是很快投入到工作状态中,报备今天的行程。
“十点,有和华承老总的会面,那边的意思是,城西那块地皮他们愿意转让,十二点有个和季省长的饭局,下午两点言先生他们几个约您在高尔夫球场见面,晚上七点,皇家会馆那边有个宴会,您得出席……”
年慕尧长腿跨的很快,助理一路跟着,临到他进电梯之前刚好汇报完今天所有的行程安排。
‘叮——’
电梯门打开,见他要进去,助理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年总,老夫人很早就来了,现在正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年慕尧步子顿了下,脸上僵硬一闪而过,再跨步,已经不见丝毫异样。
助理站在外头,等专用电梯门完全关上,才算拍拍xiong口松一口气,但并未多作停留,转身从边上另一部电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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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用电梯里。
年慕尧单腿微曲着靠在内壁上,眉心似凝着一点戾气,褶皱很深。
香烟叼在嘴边,这些年来头一次点燃,烟圈缱倦上升,模糊掉他眸底情绪深深,那张常年无笑的脸上,此刻唇角诡异上扬。
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也难以探究。
‘叮——’
电梯很快直达ding楼,电梯门打开,他跨步。
这层很静,皮鞋落在地上稳重闷响似有回声,他一个人独居一层,只有助理偶尔上来汇报工作,连秘书都是电话联系,不允许上来。
拐过悠长走廊,是他办公室。
此刻门敞着,一眼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优雅中年女人。
沈听荷听到他脚步声起身,视线落在入口方向,第一眼瞥见他嘴角叼着的香烟,燃着,下意识眉心紧皱。
呼吸有些紧了……
他那副身体,也敢抽烟?
年慕尧目不斜视的进门,往里走,抬手将嘴边香烟拿开,吐出口厚重白雾,开口时嗓音淡到冷漠,“有事?”
他这副模样,沈听荷用四年也难习惯。
准确说,四年前他醒来,得知商商不在的那一刻就彻底变了,变得比从前更冷,眼底比从前更加没有温度。
四年,沈听荷看着自己的儿子愈发往机器人的状态发展,痛心但无法改变。
“慕尧……”一开口,沈听荷嗓音不受控的哽咽,“什么时候回家一趟?你爸爸他身体越来越差了,很想你,你回去看看他?”
香烟烧完,年慕尧将烟头念灭在烟灰缸里。
间隙,才有空抬头看她,“我哪来的什么爸爸?四年前年家那场葬礼,你们的儿子就已经去世了是不么?”
闻言沈听荷抬手死死按住刺疼太阳穴,唇瓣耸动着终是沉默。
还是这话……
四年来他从来都不回家,就因为那场葬礼,那场他们试图叫商商彻底离开C城的葬礼,结果商商真的彻底从C城离开了,可那不是他们想要的方式。
初衷也是为了他好,最后却弄巧成拙。
“慕尧,商商的事,妈妈和你道歉。”不是不后悔,可再多的忏悔挽回不了那条鲜活生命,“可是慕尧,发生了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四年前你们闹成那样,你几乎要被病痛压垮……我和你爸爸只是不想失去唯一的儿子,这样错了吗?”
错了吗?
没有错。
想到他当初躺在病chuang上几乎毫无声息的模样,沈听荷很肯定,哪怕重新来过她一样会做相同的选择。
觉得商商能带给他快乐,可最终恰恰相反。
如今,那个女孩真的不在了,这个儿子真的同快乐彻底绝缘。
但是他的性命同快乐之间,沈听荷情愿选择前者。
只要他活着,她只要自己唯一的儿子好好活着……
“慕尧,没了商商你还有很多别的,回家看看好不好?爸爸妈妈都很需要你……”她在恳求,作为一个母亲恳求自己的儿子。
四年时间没抽过烟,烟瘾几乎戒了,可刚刚那一下做了四年的努力土崩瓦解,烟瘾这东西卷土重来只会比从前更加猛烈。
沈听荷的话,她的质问,叫他更想抽烟。
烟盒打开,拿了香烟出来,还没送到嘴边被人一把打开,连带着香烟盒一块夺走,“年慕尧,你不要让傅商商的死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年慕尧抬手捂捂xiong口,那颗心脏在跳动,暂时在跳动。
脱了力,后仰着靠在椅子上,双眼闭上,薄唇紧抿着沉默。
“慕尧,四年前她都打掉孩子了,她恨你,明知你心脏有问题和同你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她死了,四年的时间为什么还不够你将她淡忘,现在所有人都不开心,你一定要这么过一辈子是不是?是不是要我和你爸爸一并以死谢罪,你才能原谅四年前那场意外?”
沈听荷呼吸不受控的急促,双手撑在他办公桌上,到最后不受控的低吼,“年慕尧,她死了,傅商商她已经死了!”
死了,冰冷了,有骨灰,墓碑。
这些,所有的一切他比谁都明白!
“用不着你一遍一遍提醒我!”他一双黑眸猛地睁开,“还不够吗,我活着,没有陪她一起死,这样还不够吗?”
沈听荷彻底愣住。
乍然瞥见他眸底四起的深深绝望,一瞬,不受控的泪流满面。
因为他们,她和年晋晟,他活着。
是这个意思,沈听荷都懂,嗓音里哽咽更重,“慕尧……”
“可是她真的死了么?”
沉默中,沈听荷的哽咽里,年慕尧望着她,问她。
那模样被人遗弃迷失方向的小孩一样,想得到一个拥抱的温暖,想听人宽慰,最想要的恐怕还是一句否定。
心疼,可惜事实残忍。
沈听荷想到林小若电话里说的事情,眼睛闭了闭又睁开,“慕尧,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商商还活着……”
“四年前,她自杀的那场车祸,人不是死在车祸里的,要她命的是重度灼伤引起的并发症,我见过遗体,身上没有一块皮肤完好,模样也很难分辨,谁都不想承认那是傅商商,可是验过她和傅循的DNA,完全符合,是她,我也亲眼看着她被推进去火化……”
“慕尧,她下葬的时候你也在,没有人希望她死,可事实就是残酷,你该醒了,无论你今天见到的是谁,不管是因为真的相似还是费尽心机整出的相同模样,你可以将她带到身边,玩玩可以,但你要清楚,那可以是第二个林小若,但却绝不可能是第二个傅商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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