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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笑浅从白玉果盘中拈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西域贡果,漫不经心用莹润的指尖戳了戳薄薄的果皮,顺手递给一旁的顾轻离,“轻离,帮我剥开,”一直坐在苏笑浅身边的顾轻离接过果子,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一直冷眼旁观的傅书华冷冷扫了眼霸着自己暖榻还旁若无人的那两人,鼻尖发出一声冷哼,继续翻看手中的卷轴,可是一只细腻精致的手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死死按住轴面遮住傅书华的视线,略带不满的声音自头顶传下,“来者是客,书华你都不招呼一声,这哪里是待客之道嘛。”
听到这话傅书华不紧不慢阖上卷轴,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哦~可我怎么记得有些人分明是不请自来。”苏笑浅闻言讪讪一笑,“我和轻离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这一趟,你都没有一丝感动的吗?”
“这大冬天的让您舍得弃了苏州那风水宝地跑我这天寒地冻的漠北来,要说感动嘛——还真没有”,苏笑浅听着傅书华平淡如水的语气轻轻跺了下脚,“哎~我还不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怎么就不感动呢。”
傅书华放松身子好整以暇睨了她一眼,“想必你这次出来定没有告诉段叔,又是留书偷偷溜出来的罢,若是有些意外,这样做不免太过任性了。”苏笑浅眉心轻蹙,“这哪里算任性。”
傅书华冷哼一声,“那在苏小姐眼中什么才是任性,两年前花朝佳节卷款潜逃是任性,还是说带着顾少管家私奔是任性,亦或是直接进宫告知太后自己已非完璧之身激起惊涛骇浪才算任性。”
一直默然不语静静看着两人的顾轻离突闻傅书华提到两年前,清冷俊雅的脸上瞬间飘上一抹可疑的绯红,苏笑浅见状一下便急了,“好好说话就是,你欺负她作甚。”傅书华嘴角露出一丝鄙夷,怎的,敢做不让人说么,花朝当日苏笑浅带着顾轻离私奔搅起轩然大波,谁料这厮竟胆大包天,拐着顾轻离好一番游山玩水后才主动去了宫里自首,若不是净初假扮她回宫复命,加之太后真心疼惜,违抗圣旨那件事倘若被人揭穿怎么可能不了了之,这下可好了,在皇宫舒舒服服住了一阵,还时不时跑漠北来祸害自己。
“哼~都两年多了,你这人嘴上功夫可是越发厉害了,都怪段叔每日安排这么多事务给你,眼看着以前那些温婉的性子被消磨殆尽,尽剩这当家主母的架子了,成天里不苟言笑盯着这些账簿小札,你也不嫌闷得慌。”苏笑浅嘟哝着伸手要翻开傅书华方才阖上的卷轴,“且慢——”傅书华语音未落,卷轴已经在案上直直铺散开,苏笑浅看清卷轴内容,不由敛眉轻轻咬住下唇,这是——
眉目如画,顾盼神飞,巧笑倩兮,“这是小楼亲手为我描摹的画卷,你觉得画的可像,”傅书华站起身将画轴打开,眼底含笑,指尖摩挲着段小楼在最底下的落款。
“茶水凉了,我去换一盅”,顾轻离端起茶盘离开,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了傅书华和苏笑浅两人。
屋外北风凛凛,风雪大作,屋内始终温暖如初,傅书华揭着画轴的笑意逐渐僵住,“两年了,笑浅,已经两年了,”傅书华整个身子骤然倾颓,手指无力松开抓住的轴面。
苏笑浅将画轴卷起放在一侧,“这两年里你主动让段叔给你安排了许多繁琐的事情,疯狂将自己埋在这一堆事务中,你可知当初我接到段叔的传信赶来后见到你的第一眼你是什么样子,”苏笑浅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飘忽冷漠,“行尸走肉,不喜笑,不喜哭,就好像整个人空落落的在飘荡,身子在这里,魂魄已经被掏空。我就看着你逐渐沦陷在事务中忙得不可开交,忙得麻木,你以为这样就能忘记段小楼离开的事实,这样就能填补失去的寂寞罢。每次只有在收到有关小楼的消息后,你的眼神里才会有光彩,整个人才会稍稍振作起来。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苏笑浅摸着傅书华瘦削的肩髎,“用骨瘦如柴来形容再贴切不过,这两年里你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好好睡一个安稳觉吗。”
“我不能…”傅书华低垂着眼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做不到,我亲眼看着她跌下悬崖,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消失,一闭上眼我就能听到她在叫我,她在叫我去救她,可是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两年了,我无数次梦到她怀抱的温暖,她笑容的温柔,每次在噩梦中惊醒又在噩梦中睡去。”
“会好起来的,一切马上就会结束了”,苏笑浅搂住傅书华的肩膀柔声安慰她,“信上不是说这次有很大希望就是小楼本人吗,长相,身形都差不多,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这些日子来,我时常在想,这两年中若是小楼还活着,为什么她不来找我,为什么连一封信也不曾捎来,她吃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她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还是说她根本就已经——”苏笑浅伸出手指按住傅书华的唇瓣,“不会的,你要相信她,至于为什么没有只言片语捎回来,其间肯定出了一些事情,你要对她有信心。”
傅书华蜷缩在椅背中微微颤抖,“笑浅,我好怕,我好怕这次又不是她,我好怕在她的气息彻底散去之前我找不到她。”苏笑浅轻轻抚着傅书华突出的脊背,“这一次我陪你去。”
当初段小楼跌下悬崖,段家倾其所有搜寻她的下落,位于绝壁下方的所有州县无分大小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段小楼的身影,没想到两年了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回到了最初搜寻的这个镇上。
探子传回的消息说疑似段小楼的那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眼前这家医馆,傅书华站在医馆门口望着被风雪掩住一半的牌匾,任凭呼啸而过的风雪卷起银色的披风,这就是小楼所在的地方吗。苏笑浅呵了口气暖暖几乎被冻得失去知觉的手指,细眉轻蹙牵过傅书华细致的皓腕,拉着纹丝不动的这人向里面走去,再这么站下去,就算里面那人真是段小楼,也怕是没命见了。
越靠近门槛傅书华觉得心跳的愈发剧烈,一股热意在周身流转,手心不自觉伸出细微的潮意,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傅书华有预感,里面的那人就是段小楼,她几乎能感受到段小楼呼出的气息。不若方才的胆怯,傅书华松开捏住苏笑浅的指尖,迫不及待掀开堂前的门帘走了进去,一席月白色的身影印入眼帘,傅书华遏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叫声,眼眶瞬间被热意充斥,这身形像极了当初坠崖之前的段小楼,放下捂住口唇的双手,傅书华艰难的移动着步子挪到柜台前,终于涩然开口,“请问——”
一直背对柜台收拾药材的那人听闻台前有人,不假思索回过头来,
“恩”。
一身的血液在瞬间凝结成冰,傅书华看着眼前这张陌生至极的脸孔,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摇晃着几欲倒下,紧随其后的苏笑浅赶紧托住摇摇欲坠的傅书华,扶着她坐下。转过身来的石菖蒲愕然盯着眼前这两个绝世佳人,以前一直觉得陆小姐就算是美女了,没想到今天医馆里居然会出现和晏大夫一样绝世独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而且还是两个,石菖蒲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想看清楚眼前这一幕是不是做梦。
没想到盼到头来居然又是一场空,苏笑浅恨恨地瞪了一眼正目瞪口呆望着自己和书华的男子,简直太可气了,哪里来的消息,段家居然会犯如此不可原谅的错误,竟然会把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男子当成小楼,早知给出的这场希望是镜花水月,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来,现在徒生绝望。
“不对,这不可能,我刚才明明有感觉到小楼的气息,是她没错,笑浅,你相信我,刚才真的是她。”傅书华死死抓住苏笑浅的手指,晶莹的泪珠滑下无暇的脸颊,“笑浅,你相信我好不好。”苏笑浅心疼的哄着语无伦次的傅书华,“我相信,我相信。”
石菖蒲掐了把大腿,揪起的疼痛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清晰的痛楚提醒他这一幕真的不是做梦,看着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布满泪水的傅书华,石菖蒲小心翼翼开口道,“请问——”随即被苏笑浅一记杀人的目光给瞪回来,好凶——石菖蒲蓦地一缩脖子,眼睁睁看着苏笑浅搀着步履蹒跚的傅书华走出医馆。石菖蒲心有余悸摸了摸泛着疼痛的大腿,方才好像掐的太重了,可是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是个傻子,真是可惜,可惜了,石菖蒲摇了摇头,继续做方才被打断的事情。
肆虐的漫天风雪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直守在马车里的顾轻离一言不发掀起帘子让两人进来,“我不信,我要去找她。”还未坐定的苏笑浅甚至没来得及拦住傅书华,她就已经挣扎着跳下了马车,“书华——”心急的苏笑浅赶紧追下去,冰天雪地闹这么一出,万一病倒可如何是好。
地上积雪深沉,跳下马车的傅书华一时没站稳扑倒在雪地里,脚踝处传来清晰的疼痛,傅书华伏在雪地里再也克制不住哭出声来。下车的苏笑浅站在她身后不知所措,老天爷,你对书华好残忍。
“小楼,你在哪里,在哪里。”傅书华痛彻心扉的哭声回荡在空阔的街道,天地间洋洋洒洒的雪花不知疲倦覆在她的肩头。
“姑娘,你为什么哭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穿过风雪直直送到傅书华耳中,震惊到无法置信的傅书华蓦地抬起头来望着居高临下正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盯着自己的人,一身厚重的雪花压在这人的发梢,肩膀,连前额眉毛都沾上一层细细的冰霜,唯独那双黢黑好看的眼睛还散发着温暖的笑意。
“咦,姑娘,你好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来人脸上绽开绚烂粲然的笑容,铺天盖地的雪花压下,天地之间弥漫的风雪模糊了傅书华的双眼,
“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