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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各位无视章节名吧……易楚陷入取名无能的状态了……)
重回椒房殿,义微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因为礼制的要求,中宫殿能使用的装饰都是有规定的,依旧是到处皆设金玉锦绣的辉煌宫室每一处都是那么熟悉,然而,那些重新勾勒的金线朱纹,更加精致的奢华陈设,又处处都说明——这是一个全新的椒房殿。
卫氏出身微贱,行事谨慎,卫子夫又曾是专宠大幸的人,入主中宫之后,卫氏支属日益显贵,她自然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彰显高贵尊严,也就没有太多地改变椒房殿的布置,当然,孝武皇帝的第一任皇后陈氏是其姑母大长公主刘嫖的女儿,椒房殿的布置也不寒酸。
上官皇后年幼,霍光与上官桀都担心她威仪不足,难以震服后宫,因此,在重新修葺椒房殿时,一应陈设布置皆是无以复加的精致华美。
两种风格无从比较高下,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义微所认识的皇后一直是那个温和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卫皇后——其实也是很奇怪的感觉,也不仅是那位讴者出身的皇后,明明起自微贱的卫家人却总是那般不卑不亢,自恃自尊,丝毫不像骤然发迹的家门……
——匆忙之间,这座陌生的椒房殿、那位年幼却敏锐的皇后都无法让她产生由衷的认同与归属的感觉……
“侍医,药已经好了。”药工恭敬地禀报,义微连忙收拾心情,专心致志地准备汤药。
将滤过渣的汤药从陶皿倒入小漆卮中,用圆盖封口,义微小心地将之放入搁在棜案上的一只稍大的漆卮中,再更加小心地用漏斗将刚烧开的滚水倒入大小漆卮之间的空隙中,最后盖上大卮的圆盖,以便让汤药保持适合的温热度。
又检视了一遍,义微才捧着棜案往中宫后寝走去。
义微以为年幼的皇后并不在寝殿。
虽然先天不足,但是,兮君毕竟还是孩子,又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躺了一天一夜之后便磨着傅母、长御,要起来动动。
皇后在宫中并没有玩伴,十分寂寞,周围侍奉的人本就满心怜惜,见皇后确实没有不适的表现,自然不会再作无谓的阻止,不过,皇后毕竟是大病方愈,一干人与义微商议了一番,最后只同意让皇后在寝殿前庭的院子里稍作活动。
年幼的皇后也不是好动的性子,只是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实在不乐意才如此的,对身边侍御所作的限制并没有任何不悦。
不过,这一次,义微显然预料有误,端着棜案从回廊步道走向后寝,一进中庭,义微便发现前两日十分热闹的前庭,今天却十分安静。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才是中宫正寝应有的气氛。
长御、宦者分列两侧,屏息敛首,微微躬身,这是宫中侍使之人在等待命令时应有的恭敬姿态。
看到这番情形,义微不由也敛色凝神,动作更加谨慎地走近寝殿,然而还没有走两步,便引来了殿前诸人的注目。
义微平静地止步,对迎上来的倚华轻轻颌首,相互问候致安之后,女医低头轻语:“中宫该服药了。”
倚华微微皱眉,却没有多说,看了一眼女医手上的棜案:伸手试了试漆卮的冷热,便爽快地道:“婢子这就通禀!”
年轻的长御放轻脚步,走到殿门前,躬身禀告女医的到来,却没有立刻得到回应,义微不禁有些疑惑,抬眼看向倚华,对方却根本没有反应。
义微更加不解了,寝殿的门忽然就开了。
“侍医请。”开门的是中宫的保母,徒跣垂首,恭敬地立于门侧。
义微愣了一下,却也不敢耽搁,低声道谢之后便脱了麻履,登阶步入殿内。
也许是因为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年幼的皇后并没有住在椒房殿,与椒房殿的其它地方相比,正寝的布置十分简单,除了必要的礼器陈设,便再没有精致华丽的器物了,更加显得这座偌大的寝殿十分空旷……几乎没有人气……
义微是习医的,对阴阳养生之道也有自己的见解,因此,她对大长秋等人都说过——皇后身边尽量要多随侍一些人……
因此,一进寝殿,察觉到殿中分外清冷的氛围,年轻的女医便皱了眉,却也没有机会多说什么,只能跟着保母往内卧走去。
从外殿到内卧,重重帷帘都被展开,走过几重锦帷之后,义微的眉头便松了开来——很显然,内卧之中并非皇后一人,而且,气氛十分温馨。
进了内卧,年轻的女医一眼便看到临窗而设的坐席,两个孩子在漆几两边相对而坐,正在专注地研究着什么。坐在右席的正是那位年轻的皇后,另一个孩子显然稍大一些,一身皂色布衣,虽然仍梳着总角发髻,但是,可以看出是一个少年……义微的心不由紧了一下。
皇后的傅母坐在内卧门户旁,见两人进来便颌首致意,随即膝行到皇后的席前,伏首轻语:“中宫,到进药的时候了。”
“噢……”
年幼的皇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却连头也没有抬,仍然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中的物件,显然根本没有听清傅母在说什么,倒是她对面的少年闻声抬眼,不无好奇地看了义微一眼。在看到她端着棜案时,少年略带谦意地对她微笑,随即便看向对面的女孩,毫不客气地伸手将女孩正在研究的东西拿了过来。
“小哥哥!”女孩被他吓了一跳,不满地嗔怪他。
“皇后,君应进药了。”少年用十分恭敬的语气回应皇后,眉目间却带着一丝笑意,显然是在作怪。
义微这时才得到皇后的注目,却始终恭敬地垂着头,在感觉到皇后的目光后,她默默跪下,将棜案稍稍举高。在旁边侍奉的保母取出一直置于热水中的小卮,拭去卮外的水滴后,用银匙取了一勺汤药,给自己饮下,确认温度适宜之后,才恭敬地奉给年幼的皇后。
没有孩子喜欢喝药,年幼的皇后自然也不例外,几乎是在看到义微的同时,女孩便苦了脸,皱紧眉头,差一点就想发出痛苦的呻吟了。
“侍医……我还想喝多少次药?”女孩可怜兮兮地问道。
义微定了定神,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随后才以规矩得近乎刻板的语气回答皇后的问题:“中宫若是珍重贵体,不再染疾抱恙,便只需再服五剂药。”
“五剂?!”年幼的皇后惊呼,随即强调着反驳,“我觉得我已经痊愈了!”
跪在皇后席前的傅母与保母不禁莞尔,低着头保持优雅的仪态,并没有催促的意思——皇后在服药上还是很乖巧的。
“皇后之前可曾察觉所食之物有问题?”少年更加恭敬地询问,年幼的皇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便皱了眉,瘪了嘴,委屈地辩解:“病已哥哥……那又不是我错……”
义微心中一紧,眼角一跳,终究忍不住抬眼,悄悄地打量那个眉眼温和的少年。待瞥见少年身上朴素的布衣,年轻的女医惶然垂眼,默默了咬牙,拼命压下心中的酸涩感觉。
女医不过是匆匆一瞥,刘病已并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力更多地在对面的皇后身上:“快点进药吧!侍医既然这样送来,想来冷了就不好了。”
兮君没有再抱怨,皱着眉,苦着脸,屏住呼吸,将一卮汤药一口饮尽,囫囵地咽下,随即将漆卮扔给保母。
“太苦了!”兮君捂着嘴,竭力忍耐反胃的感觉,旁边的保母见了心中不忍,将漆卮递给义微时,轻声询问:“不能制成丸药(注)吗?以前太医经常会让药工将药制蜜丸的……”
义微接过漆卮,抬眼看到皇后一脸期冀地望着自己,不由心软,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皇后这次损及脾丸,丸药不合适。”她从医多年,当然知道小孩子总是喜欢味甘的蜜丸,若非不合适,她也不会如制药。
兮君十分惋惜,却也只是轻轻摇头,便罢了,转头看向少年,伸手讨要之前被拿走的玩物:“小哥哥——”
刘病已闷笑,将那件小东西递给她,十分好脾气地询问;“都快一个时辰了……要不,我先帮你解开?”
“不要!”兮君一把夺过那件玩物,义微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小巧的木制圆球,表面漆了红黑相间的颜色,尽管漆艺不是很好,但是,看起来仍然十分漂亮,再仔细看便知道,整个圆球实际上是由几处构件拼合而成的——义微知道这是类似六子联方的玩具,拆开与拼组都要遵循一定顺序,否则便无法将每一个构件分开,更无法将拆开的各个构件严丝合缝地组合起来。
——玩艺虽然漂亮,但是,如此简陋的工艺与材质绝对不会是宫中作坊制作的。
义微端着棜案,恭敬地退出这间内卧,将出帷帘时,才转过身,动作间,她不禁又看了少年一眼,却正好与少年沉静的目光撞在一起,义微一惊,慌乱地低头,匆匆离开。
见皇后玩得专注,傅母与保母也悄然到帷幕外。
锦帷悄无声息地垂下合拢,兮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刘病已。
“没什么……”少年皇孙微笑着低语,“似乎又是一个认识我的人……”
兮君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告诉他:“这位新侍医曾是你曾祖母的侍医。”
刘病已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惊讶,耸了耸肩:“有她在,你的食药不会再出差错了。”随即看向她手中的木球,笑道:“你究竟玩不玩?”
“急什么?”小女孩毫不在意,“你回宦者署之前,我肯定会解开再拼起来的!”
“是吗?”
注:按出土简牍显示,西汉已经有丸剂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