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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栗快步走出楚宅,刚走到前门庭院的时候,楚谦从后面追了上来。
“小熊,等等!”
“爸爸?”
楚谦拉住熊栗的手腕,吩咐旁边的佣人:“让司机把车开出来。”
熊栗忙道:“爸爸,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快进去吧!”
楚谦柔声说:“没事,好不容易见到我家小熊,当然要亲自送你回去。”
很快司机就将车开到了两人面前,楚谦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地将熊栗塞进了后座,然后自己也躬身坐了进去。
司机恭敬地问:“先生,去哪里?”
楚谦直接报出了小熊公寓的地址,说完之后他顿了一下,然后才转头笑着问:“小熊是打算回公寓吧?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小熊有些羞赧,既然都知道刚才她说什么“有事先走”只是个幌子,又何必再问呢……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说:“嗯,我回家。”
话刚脱口而出,眼睛就微微睁大了,眼底飞快地闪过懊悔的神色。
糟糕。
回家什么的,说得太顺口了……
充分暴露出了她根本没把楚家当作自己家的内心想法啊……
怎么办,爸爸会不会生气?
熊栗偷偷地用余光觑着楚谦,楚谦神色如常,目光注视着前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呼——熊栗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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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地驶出了楚家老宅,这一带已经靠近城郊,道路两旁树木郁郁苍苍,远处可见层峦叠嶂的翠绿山峰,夕阳似火,将整片天空渲染上了浓烈绯红,美得惊心动魄。
见惯了都市的高楼大厦,熊栗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夕阳了,她趴在车窗上,完完全全被震慑了心神。
楚谦温润的声音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小熊。”
“嗯?”熊栗眼睛还黏在窗外美丽的夕阳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熊栗趴在车窗上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震,猛地回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楚谦。
“爸爸,你说什么?”
见她愣愣的样子,楚谦勾起唇角笑了。
他看着熊栗,眼神变得柔软,轻声又说了一遍:“让你受委屈了,我很抱歉。”
触及到楚谦温柔的视线,熊栗鼻子一酸,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
她生怕自己当着楚谦的面哭出来,连忙用力眨了眨眼睛,用轻松地语气笑着说:“我没有受委屈啊,今天能够陪着奶奶你们一起吃饭,我很高兴呢。”
生怕楚谦不信,她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真的!”
楚谦微微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傻丫头。我指的不单单是今天。”
熊栗一愣。
“一直以来我都疏忽了你和一凡,把你们带回楚家,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后来我们把一凡送出国,那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是我太自私了,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在家里受了委屈,我很抱歉。”
那时候,熊菀的去世带给了楚谦很大的打击。
他将熊栗和楚一凡带回楚家那段时间,他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整日整夜不要命地工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光是医院就进了好几回。
可是他只顾着自己悲痛欲绝,却全然忘记了,两个刚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心里究竟是多么的害怕恐慌。
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自私、更失败的父亲了吧。
楚谦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话的嗓音有些艰涩:“明明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你们,好像又食言了呢。”
“说起来,我答应过她的事,似乎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男人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了她的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熊栗摇下车窗,任窗外的凉风呼呼灌进来。
然后抬头才发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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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快开到小区的时候,街道两旁已经摆上了卖宵夜的摊子,热闹喧哗。
本来就不算宽的街道被这些小摊子占了一半,来往的车辆都是龟速挪动,还有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熊栗忙道:“孙叔,就停在这里就好,我自己走进去,也没几步路了。”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楚谦,后者轻点了下头。
车子在路边停下,小熊拉开车门下了车,弯腰先对司机道谢,“谢谢啦,孙叔!”
司机冲她露出憨厚的笑脸。
小熊站直了身体,笑着跟后座上的楚谦挥手告别。
“爸爸,再见~”
她说完,转身正准备离开就被楚谦叫住了。
“小熊,等等。”
“……怎么了?”熊栗疑惑地转身。
楚谦定定地看着熊栗,脸上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他半天不说话,熊栗不由得更疑惑了。
“怎么了吗?爸爸?”
楚谦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小熊,你恨过我吗?”
恨他吗?
恨他的自私懦弱。
恨他这么多年来的不闻不问。
恨他……让她变得这么孤单。
这个问题,熊栗始料未及,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缓过了惊讶之后,熊栗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
楚谦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还是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熊栗看着坐在车里的楚谦,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眼眸弯弯,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光华,晃一晃,就会有晶莹的亮光溢出来。
“因为你是爸爸啊……”
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一凡以外,唯一的亲人呢。
听了她的回答,楚谦一愣,而后缓缓勾了唇角。
“还真是……”跟她一模一样呢。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围人声吵闹,熊栗没有听清楚。
“什么?”
“没什么。”
她也不再多问,笑着又对他挥了挥手,“那我走啦!”
楚谦点点头,“好。”
车窗缓缓摇上,将所有的热闹喧嚣统统隔绝在了外面。
司机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我们现在回去吗?”
楚谦神情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嗯,回去吧。”
———————————前方吃货小熊上线————————————
熊栗站在路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踪影,看着车子逐渐淹没在了川流不息的车海里,她才收回视线,转身慢慢走回家。
这一条街她都吃了个遍,路边有相熟的小贩老板看见她,挥着手里烤得油滋滋香喷喷的烤串,笑着跟她打招呼。
“小熊,这么晚才回来呀?吃饭了吗?来点烤串啊!”
熊栗看了看老板热情洋溢的笑脸,又看了看四周热闹的人群。
反正家里也没人等她,回去早了也没事做。
况且她现在心情不太好,而吃货的悲伤只能靠食物来治愈!
小熊坚信,世上没有什么悲伤,不能用美味的食物来解决的。
如果你吃了一顿之后还是难过,那只能说明食物不够美味,还需要再吃第二顿。
她想了两秒,然后回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豪气万丈地说:“我要一百串!多放点孜然!”
“好叻!”
就在小熊眼巴巴地等烤串的时候,有一对年轻父母带着一个小萝莉从旁边经过。
小萝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香喷喷的肉串,不停地咽口水,已经挪不动步了。
“妈妈、妈妈……我要吃这个!”
“不行,这种东西既不卫生,吃了会拉肚子的!”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这个!我就要吃这个!”
“不准哭,你哭的话爸爸会生气哦,爸爸生起气来可是很吓人的,你想让他生气吗?”
年轻妈妈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爸爸立马凶狠地朝着萝莉一瞪眼,杀气腾腾,夫妻俩配合得□□无缝。
小萝莉果真被吓唬住了。
“好、好吧……”
最后,小萝莉恋恋不舍地看着烤串,一步三回头地被父母带离了危险区域。
熊栗看着一家三口走远的背影,不禁露出了笑容,有些羡慕。
大叔一边熟练地翻着烤串,一边跟她唠嗑:“哎,现在的俩口子总得有一个是唱黑脸的,不然孩子就难管啰。”
“是吗?”
熊栗仔细想了想,她倒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这样子的吓唬。
毕竟在她小的时候,她的世界里只有妈妈和一凡。
记得有一次,一凡被邻居家的孩子欺负了,委屈地哭着跑回来抱着熊菀问:妈妈,为什么我们没有爸爸?
熊菀当时就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熊菀哭得说不出话来,也是唯一的一次。
熊菀哭了,两个孩子也跟着哭,母子三人在窄小的房子里抱着哭成了一团。
那场景,后来每次回想起来,都令人觉得好笑又悲凉。
总那以后,再没人提起过‘爸爸’两个字。
可是那两个字却如同小树芽一样,在他们幼小稚嫩的心里扎了根,不敢提,怕妈妈又哭,可是却又不能忘,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想。
母子三人的小日子就这么平淡温馨地过着,直到有一天楚一凡在上学的路上忽然不见了。
那几天,熊菀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找他,小熊就暂时寄居在邻居奶奶家。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熊菀再回来接她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陌生的叔叔,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还好看。
熊菀指着那个叔叔,笑着对她说:“小熊,这是爸爸。”
小熊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心头开满了大朵大朵绚丽缤纷的花。
哇……
她有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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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一家四口就团聚了。
楚一凡自从被找回来之后,十分没有安全感,对熊菀寸步不离,反而有些抗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
熊栗跟楚一凡不一样,那时候她沉浸在有了爸爸的巨大喜悦中,一天到晚黏在楚谦身上,简直撕都撕不下来。
她觉得她的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会很温柔地跟她说话,会给她买很多很多的玩具和好吃的,会陪她去游乐场……
熊菀对于小女儿黏着楚谦这个事情倒是很满意,总是笑眯眯地问她:“小熊,你喜不喜欢爸爸?”
小熊回答得毫不犹豫:“喜欢~!”
“那……以后要一直这么喜欢爸爸哦。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一直这么喜欢爸爸,要听话,知不知道?”
“知道!”
“小熊真乖。”
她那时候还不懂,只觉得妈妈好奇怪哦。
她当然会一直一直喜欢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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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熊,好好的哭什么呀?”
思绪被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熊栗往脸上一摸,湿漉漉的,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好丢人……
她吸着鼻子一边抹眼泪,一边狡辩。
“大叔,我、我没哭呜呜……是你手太抖了,孜然全飞我眼睛里面了……呜呜……”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可真逗,哭就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叔多送你点串!”
“呜呜……呜哇……”
小熊低头抹着眼泪,哭声变得更加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