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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发.0091风雨来太后说反复,涟漪起则年显疲累
桐意并芝馨与他见过一回礼,便往里去。
桐意道:“什么事这样喧闹,惹得人心都静不下来。凑巧今儿合睿王爷在寿康宫,原陪着太后用饭的,尚未用几口,就听这里闹起来。”
沈传志略捡了一些话与她说了,口中笑道:“照我说,这事姑姑趁早别沾手。可知是油锅里的乱麻,又是烫手又是麻烦。”
“公公的话,我都知道。”桐意道:“太后娘娘命我领司正女官来,正有此意。既说明妃失了皇嗣,少不得是宫里规矩不严整的错处。如今皇后主子千秋在即,再不能出了差错。很应该叫司正女官好好查查,究竟是什么缘故。”
“我的姑姑哎,宫里哪还有明妃这个人呢?”
“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桐意一听就知道有什么变故,只是仍作不知模样,问了一句。
沈传志往里指了指:“里头这位,如今已是左贵人了。皇上亲口发落了她,说是因着护嗣不力的缘故。”
皇上金口玉言,既亲口说了一句护嗣不力,就是如今这位左贵人自个儿的错处,怪不着旁人。
这司正女官,瞧着是不必进去了。
桐意略想了想,因问:“现下是谁在里头伺候?太后既吩咐我来瞧,少不得要进去看上一看。”
“左贵人身侧的人,叫发落了大半。如今……”他往后瞧了一眼,见舞青、回紫并那位太医已不在原地,便道:“因是舞青并回紫伺候着。”
桐意听了,略颔首,迈步往殿里去。里头陈设仍旧,不问动静,寂然无声。不知怎么,就生出一种仓皇来。桐意心想,到底与从前不同了。原先进这殿,这位左小主的威仪,只怕比皇后还更大些。
如今失了圣心,就连着金碧辉煌的正殿,都显出败絮其中的本色。
桐意才进了殿,便见那厢有个太医由回紫打帘子送出来。太医见了她便问候道:“桐意姑姑好。”
她往一侧避了一步,只受半礼,又回了一礼,问道:“左小主一切可好?”
“尚好。”太医心道,哪有不好的道理,不过是在地上跪了一些时候罢了。再说小产这事,脉把上去就知道是假的。只是皇上既然要它是真的,就只能是真的。
桐意上前,隔着门帘道:“奴婢请左小主的安。太后娘娘说了,叫小主好生休息着,不必出来见风。若有什么紧要的,只管使人往皇后主子那里去就是了。”
太后娘娘说没说过这话,却是不打紧了。要紧的是,太后娘娘一贯依着皇上。皇上是什么意思,娘娘就是怎么说话。
久不见左贵人回话,桐意只道:“奴婢告退。”
这厢桐意并芝馨去了,回寿康宫的路上,芝馨笑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呢,一本正经地要来处置,人没见着,倒先回去了。”
“我自有我的说法,你且放心罢。”知她忧心太后那一头,桐意安抚一句,送她往慎刑司去了,这才回了寿康宫。
却说这厢寿康宫,合睿王并太后用罢晚膳,才捧着茶吃,就听人报说桐意回来了。
太后叫她进来,须臾之间,桐意便从外头进来,与二人见了礼。
合睿王睨了她一眼,取了一枚金桔吃了,这才道:“姑姑回来得倒快,究竟是什么事?”
桐意站在堂下,眼观鼻鼻观心,耷|拉着眼皮,轻声将沈传志与她说的话都说了,又道:“左贵人见不得风,到底里头也谨慎些,便未进里头去,只隔着帘子与小主请安,不多时就回来了。”
如此一番,倒也估摸不出什么来。太后挥手叫她下去:“走这一趟,也是难为你。外头这样冷,且往外去吃一盏茶再进来。”
桐意应声退下。
太后转头看去,只见合睿王擎着茶沉思,面色略沉。她也疑心其中曲折,到底面上不显,只笑着说:“皇帝到底是皇帝,知道独宠不是好事。如今发落了她,宫里到底能有段清净日子。”
合睿王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随手将手中只剩了一半的金桔扔在瓷碟中,淡声道:“不过是小事,宫妃如何,全凭着皇兄的意思。天色渐晚,儿子这便往宫外去了,儿子告退。”
“是了,真是迟了些。去罢……”
合睿王告退去了,桐意吃了热茶,见合睿王回去,领着小丫头进来收拾。小丫头下去,这才站到太后身侧,语气略含忧心:“主子,如今这模样……”
太后抬手示意她住口,淡声道:“风雨欲来。”
桐意一顿,又听太后续了一句:“朝朝如此,代代相似。瞧着罢,有儿子,儿子多,就免不了这一遭。”
天下至高位,自个儿坐上去,和自己老子兄弟坐,都是全然不同的。
贪心不足,由来如是。
夜色已浓,林玦在荣国府用罢晚膳,又与贾母说过一会话,再交代了黛玉几声,便往外去了。贾母因叫他路上仔细着,临走时又吩咐人取了箱笼里的雀金呢斗篷来,摊开亲手与林玦穿了。
贾母嘱咐林玦道:“别瞧着这秋风不当回事,若是进了骨子,可叫你头疼呢。穿了这个再回去,路上可不许再骑马了。”
贾母对孙辈一贯娇宠,遑论林玦是贾敏之子。因而字字句句,都交代得妥帖。
林玦皆一一应了,往外去,才要上马,偏又想起贾母的话。因念着她拳拳爱意,当下弃马,往车里坐了。
偏才走了几步路,车子便停下,林玦因奇怪,问登越道:“这样快就到了?”
外头登越回话:“回大|爷的话,原是合睿王爷的车队,故咱们停下了。”
下头人不知底细究竟,遇着王爷仪仗,自然要避。林玦也知理当如此,故不再多言。偏合睿王出宫来,不是凑巧路过,原是刻意在这必经之路等着林玦。
林玦才在车中坐了一时,登越就来报:“大|爷,王爷命人来请,说有话相商。”
派来传话的正是邢季,只听车内传来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却是林玦,带着倨傲道:“有什么话明儿再说罢,我今乏了,竟撑不住,还请王爷勿怪。”
邢季心内发急,想着今日从寿康宫里出来,合睿王面色难看得那样,想必是出了事。当下也顾不得礼数,出声道:“还请林大|爷念着这素日的情分,去看王爷一看罢。”
这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听着怎么这样古怪?
林玦心下生疑,口中道:“我与王爷天差地别,又有什么情分可言语?”话虽如此,到底撩|开一角车窗帘子,问:“是很要紧的事?”
从邢季这里望过去,正能看见他秀丽却冷淡的侧脸,真真切切如雪初落,叫人又是惊叹,又是生凉。他因瞧得出神,竟忘了答话。林玦当下侧了头看过来,却是一双妙|目,清清洌洌地,到底犹如冰刀,晶莹剔透,却叫人遍体生寒。
邢季一个激灵,忙道:“有什么事原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该知道的,还得请林大|爷,横竖去瞧瞧罢。”
“王爷有命,怎敢不从?”他偏要摆出仁义道德的模样,这才肯下车来。转头吩咐一侧望远,道:“你回家去,告诉母亲一声,再别叫她候着我。”
交代罢了,这才由邢季领着去了。上了马车,只见合睿王斜斜歪在里头,倒将位置占去大半。
林玦上前,推搡了他一把:“往边上让让。”
因见他面色不虞,便是动作也较往常轻一些。他只等着合睿王往边上让,不防合睿王陡然伸手将他扣住,林玦一个不察,被他强搂在怀,跌趴至他胸口。
“你这……”混账二字尚不及出口,便是一阵天翻地覆,合睿王猛地倾身上来,将他压在身下,整个人牢牢贴着他。
再不及出声,他滚烫炽|热的唇|瓣就压了下来,在唇上不断摩挲啃咬,舌尖轻易将皓齿顶开,长入,索取得热烈。
往日虽也有唇齿相依,却远不及这一回霸道。合睿王吻得肆意放纵,却有些像是过了今天再没明天的模样,故而占有得不留余地。
林玦被他吻得头昏脑涨,所幸他未有旁的动作,吻了一时,就将他放开。
林玦才要骂,便见他面上疲色浓重,目带彷徨,不由心中发闷,抬手抚上他后脑,低声问:“出了什么事,惹得你这样?”
这吻却不带着急色激进,更像是借着这个,证明些什么。
“子景……”合睿王语气发干,带着颓唐。额头磕在他肩上,似有千斤重量,再也支撑不起了。“我累得很……”
“累了就回府歇着,在路上这样等我,又算是什么?”他口中到底有了松动,身子放松,任由他靠着。他是王爷之尊,先帝遗腹子、太后亲子、今上最爱重的弟弟,便是当今皇后,也对他疼爱有加。
何故如此?
合睿王略撑起身子,抓着他的手,覆到自己胸前,道:“你摸|摸它,可知心累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