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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茹素来心志不坚,不能藏事,看到杜月芷与男人私会,岂有不大肆宣扬一番。杜月芷也不恼,只是微笑道:“四妹妹,前车之鉴,后事之忧。你一惯直爽,恐冤枉了人。方才你可看清我与谁在此相见么?”
杜月茹皱眉,这她倒是未看清,但她也不退怯,冷笑道:“我一个闺中小姐,哪有看到外面不明路子的男人不回避,反而盯着瞧的?是谁不是谁重要么,落实了你与人私会的罪证,早晚能揪出那人来!”
杜月芷放了心。原来她并未看清,那倒好办了。她看了一眼琳琅,示意琳琅将杜月荇带到一边去。杜月荇很乖,顺从地走了。
“嫂嫂每日吃药,那药都是我过手的。今日换了一个大夫,我忘了看药方,嘱咐哥哥拿与我,偏哥哥嫂嫂住在外院,我就偷懒从侧门出去了。哥哥送我回来,是以我们在此说话。你方才所看到的人,就是哥哥呢。”
“你信口雌黄,当我是傻子么!我怎么可能信你的鬼话!”
杜月芷悠然道:“你信不信不要紧,别人信就好了。重要的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才在大姐姐那儿受了委屈,众人目睹。若是你再给我添一桩堵,你说,老太君是帮我,还是帮你?”她转口又提点了下:“四妹妹的舅舅最近又上门打秋风了吧,不知姨娘可还拿得出钱来?二叔母向来向着我,若是为了此事惹的二叔母不快,只怕那打秋风的银子可就少了些……”
这倒是杜月茹没想到的。
她那穷鬼舅舅前日领着小孩过来,说孩子大了还未见过在府里锦衣玉食的姑母,这次特意带了他来开开眼,又带了些不值钱的瓜果菜蔬,老实不客气地住了下来。齐姨娘又是个耳根子软好面子的人,平日有了活动的钱就补贴弟弟,现在存下来的,不过是为了过节,做客之用,哪儿还有闲钱。偏偏听了几句奉承话,就摆起阔气来,每日花钱如流水。舅舅住了两日,看齐姨娘摆足了阔气,那要钱的意思渐渐浓了起来,不给怕是不肯走。
齐姨娘原想趁着杜月芷过生日,大批宾客来送礼,或许有油水可捞,便向朱氏谋了个差事,可以省些银两下来。若是杜月芷告诉给了朱氏,只怕揩下来的油又得还回去。到时哪有钱送走舅舅这樽大佛?
杜月茹顿时愣在原地,心中又气又怒,从齿间憋出几个字:“你,你竟这么算我……”
杜月芷的脸在月光下蒙着一层淡淡的晕,眸光流转:“不过姐妹相争,亦是给老太君添堵。我无意于此。若是四妹妹肯与我彼此放过,我愿意出这个钱,给妹妹度过难关。妹妹也无需此时就答应,回去细想想,权衡利弊,我等妹妹的回答。”
她的声音很是诚恳,没有私会被人拿住的狼狈,反而多了几分谈判的从容气度。
杜月茹真是气得牙痒痒,眼睁睁看着杜月芷走掉。她直觉应该叫人来,可是现在,星月满天,空旷四达,四周幽静,小元门又重新锁上了,哪儿还有痕迹证明杜月芷私会男人?
杜月荇慢慢蹭过来,小声道:“三姐姐,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杜月茹瞪了杜月荇一眼:“都是你,干什么非要拉我来这儿赏劳什子月,说劳什子心里话!也没看清那男人,反而被三姐姐将了一军!我现在陷入死胡同,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能轻易得罪她,左右为难!”
杜月荇四处看了看,一咬牙,直说道:“那个好像是来过府里的九皇子……”
杜月茹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
那个风流倜傥,温柔缱绻的九皇子,怎么会和杜月芷这个贱人在一起!杜月茹心里突然就像漏了个大洞,她曾在宴会上与九皇子几度说过话,那时九皇子坐在她对面,喝她亲手舀的汤,赞她亦很温柔,他的神情就像是对心爱的人的神情。她早就对他芳心暗许。尽管他旁边坐的就是杜月芷,可他们根本就没说过话……是了,杜月芷定是嫉妒她,才找了法子抢走了她的九皇子!她惯会装可怜,勾引人,抢别人的东西了!
“四姐姐,你也喜欢那九皇子,怎么九皇子反而跟三姐姐在一起了呢?”
杜月荇软软地问道。
杜月茹听了更加难受,不禁落下泪来,捂着脸向前跑去。同是庶女,为何她杜月芷就能拥有一切,而她却还要处处受制于人,不得自由,就连喜欢一个人,也是镜花水月?不公平!
“三姐姐,等我,我怕……”可杜月茹已经跑的没影了,杜月荇追了两步,又慢慢停了下来。
杜月荇穿着天真可爱的花衣,站在月明风清的晚上,默默看着杜月茹离开的背影。那张美丽灵俏的小脸沐浴着月光,渐渐收起原本胆怯,无辜神情,冷冷的,片刻,嘴角裂出不怀好意的笑意,爬满面容,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来。
她迈着小步走入前面的黑暗中,拐了个弯,消失了。
翌日,杜月茹还未起,就听见舅舅在外面吵闹。原来齐姨娘拿了五十两给他,他不肯:“你打发叫花子吗?拿这种小钱来糊弄我?你们娘俩在这高门大府里什么也不做,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那头上戴的钗拿到当铺,只怕都不止一百两了吧,怎么就这样的小气,怪道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飞了高枝做凤凰了,就忘了以前泥地里的娘家人了。”
时常伺候齐姨娘的丫鬟看不过去,站出来道:
“舅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来时,姨娘好吃好喝地招待,给一大家子买了衣服,香囊,布,还给小舅少爷买了金锁,花费了不少。这五十两是姨娘凑出来的呢,后面姑娘还要过节,都没处挪用。再者,姨娘和姑娘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虽然华丽金贵,可都是公中的,若是少了一样,也是要赔的。舅爷不知这大户人家,规矩一样也不能少……”
舅爷斜着眼,冷笑对那丫鬟道:“你少唬老子,以前拿五十两,我们感恩戴德,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拿五十两,那就打量我有眼无珠了。姐儿长这么大,就没点存余?”
齐姨娘沉默半日,听到舅爷冷笑,顿觉刺心,这才道:“哥哥,你也不想想,茹儿过两年出嫁,虽然有府里出嫁妆,可我这做娘的,也是要出一分力的,不然白让别人说嘴。本来这嫁妆是娘家人出的,你们向来不宽裕,所以我也不要你们出,自己咬着牙想办法存些。你若是连茹儿的嫁妆也看上了,那让我们娘俩怎么办?在这府里遭尽人白眼吗?”
说着,悲上心头,呜呜哭了起来。
杜月茹昨夜哭了一夜,头痛欲裂,见姨娘哭,心里更是烦闷,挽了头发,换过大衣裳,丫鬟伺候她洗脸。她一边洗脸,一边隔着屏风冷笑道:“这一家子真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