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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走得潇洒,内心却并非这般平静,可谓是既庆幸又怅然。庆幸云起不曾认出她来,却也怅然云起没有认出她来。其实也确实怪不得云起,长安这几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她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身高拔高了一大截不说,五官也完全长开了。气质上的千差万别,更是让她与过去完全的判若两人。
长安走在东市的大街上,发现这几年长安城变化着实不小,她忍不住在心中嗤笑,难道燕王以为这样就能抹去前朝存在过的痕迹,让自己变得名正言顺起来吗?
城内还多了很多异族面孔,他们跟普通的汉人百姓也没有什么两样,有的经商、有的受雇于人,通常都不擅稼穑。只是不知明日之后,他们的日子是否还能这般平静安逸。看着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鲜卑孩子,长安觉得心中实在难生恨意。
“让开,让开,让开!”远远的有一列马队飞驰而来。当先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贵族少女,后面紧紧跟着几个看起来像是侍卫的男子。
长安纳闷,难道燕王当政连规矩都改了,长安城如今竟是允许纵马了?她怕伤到重欢,拉着他退到了一边。
随着马队的逼近,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一路闪避过去。只不过一些摊贩遭了秧,来不及撤走,摊子被踩翻无数。众人也都敢怒不敢言,毕竟敢在城内这么纵马的肯定是达官贵人。
一个鲜卑孩子约莫是吓傻了,呆呆地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父母也不在身边,两边的百姓看到是鲜卑人,也就没有多管闲事。
马队已近在眼前,眼看就要踏过来了,正在这时,一把大刀飞了过来,削去了最前面那匹马的一条腿,马嘶鸣着摔了下去,就见一个黑色的残影闪过,孩子就已被抱到了一边。大家这才看清,出手的是一个高大的黑衣劲装男子。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长安古井无波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了阵阵暖意。真好,云起,依旧还是当年那个云起!
她不知道的是,在云起出手之前,也一直都在观察着她。当他看到马队飞奔而来,她却自始至终无动于衷地冷冷站在一边之时,眼中难掩失望之情。
不是她!
长安善良热忱,虽出身皇室,骨子里却有一股子江湖人的侠义之气,遇到这样的情况,断然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云起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将这个从外貌、气质到性格,甚至性别都完全不同的人,联想到长安身上!可是四眸相对之时,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云起自嘲地摇了摇头,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长安的事,看来是该要好好清醒清醒了。
另一边,惊叫着从马上摔下去的贵族少女也及时被后面的侍卫扶住了,免于了摔落在地。她惊怒地推开了扶着他的侍卫,朝着云起就是一鞭子。
云起一把抓住了鞭子:“你闹够了没有?”
“慕容雅,又是你!你非要同本宫过不去吗?不过就是个鲜卑小杂种,也值得你这般护着?哦,差点忘了,你自己就是个鲜卑蛮夷!”大家这才看清了少女的正脸,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很是娇美,可惜一脸的骄纵之色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云起却丝毫没有被激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淡淡问道:“长安城内不准纵马你不知道吗?”
少女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你是在说笑吗?整个天下都是我们家的,本宫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还要你个蛮夷指手画脚不成?”
云起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父终日战战兢兢,生怕什么地方没有做好被人诟病并非正统,你就这样挥霍他的名声?”
“正统?”少女嗤笑了一声,“若论骄纵蛮横恐怕谁也比不上当年的济阳公主吧,她总该算是正统了吧?”
一直面色平静的云起却突然变了脸,他冷冷地看着少女,一字一顿道:“住嘴!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不配提起她!”
“我不配提她,难道你配?别忘了,当年破宫而入杀了她全家的可是你们鲜卑人!呵,原来传闻竟是真的!你当年还真跟济阳公主有些首尾!”少女背着手饶有兴致地围着云起走了一圈,脸上带出了几分恶意,“欸,她如今在下面待得尸骨都寒了,你真这么情深无悔怎么不下去陪她,跟我在这逞什么威风?”
长安的生死原本就是这些年云起心中最大的禁忌,如何能允许他人拿这个来说笑!怒极之下狠狠扯了一下少女手中的鞭子,把她拽倒在地。
摔在地上的少女气得面容扭曲,口不择言道:“慕容雅,你竟敢这么对我!你不过就是父皇手下的一条狗,是谁给你的狗胆屡次冒犯本宫!父皇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被你们这帮鲜卑贼子的巧言令色蛊惑蒙蔽!”
长安惊讶地抬起头,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女。此女外表骄纵,内里倒是有几分见识。
“你不让我伤他们是吧,我今日还非伤给你看看!”少女极怒之下便朝着人群一路挥鞭过去。
长安在旁边看得直摇头。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叫痛呼声。当少女的鞭子即将挥上一个白衣公子时,又被拽住了。
盛怒中的少女竖着眉怒斥道:“你又是谁?竟敢阻挡本公主!大白天的藏头露尾,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白衣公子轻轻松开了拽着她鞭子的手,一字未语,拉着身边的小童转身而去。
“来人,把他给本宫拿下!”
几个侍卫一样的随从一起涌向了白衣公子。大家没看清白衣公子是如何动作的,似乎只是信庭走步一般挪了几下,侍卫们连他的衣角都不曾触碰到。
“你能逃得过我这几个侍卫围堵,难道还能逃得过全城的抓捕吗?除非你准备一辈子不出长安城了!”少女背着手,得意洋洋道。
“你想如何?”白衣公子终于开口说话了,清冷的声音对比着周围的喧闹,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突兀。
少女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了胜利般的笑容:“我要你拿开帷帽,让我看看你这藏头露尾之人到底是何模样!”
白衣公子毫不迟疑地拿下了帷帽,目光如同他的声音一般,清凌凌的没有一丝情绪,这个娇美非常的少女在他眼里仿佛就是一堆死物。
街上又如同刚刚食肆一般,瞬间静寂一片。
“可以了吗?”他看着少女,淡淡地问道。
少女如梦初醒,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她一下子气势尽去,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
“怀止。”白衣公子回答的毫不迟疑,接着又问了一次:“可以了吗?”
“可,可以了!”少女低着头,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白衣公子点了点头,重新戴回了帷帽,拉上小童,头也不回的远去了。
“欸,你,你要去哪里?”少女反应过来,又往前追了几步,高声问道。
回答她的只有对方越来越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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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求求你再赊我娘些药吧!欠你的银子我长大后一定会还上的!”
“不是我不肯帮你!你看看这都第几次了!我们也是小本买卖,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哪里赊得起!”
长安路过一家医馆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扶着一个中年妇人跪在一个大夫面前。中年妇人看起来面色蜡黄,气若游丝,已是病重之兆,而那个大夫也是满脸的无奈之色。再看那个男孩,长安只觉得说不出的眼熟,仔细一想,似乎是那年陪着承儿出宫时遇到的叫小虎的孩子。
大夫屡次劝说无果后,只好摇着头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母子两人眼中顿时只剩下了绝望的灰白。
“娘,您别急,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少年强装镇定,安抚着身边的母亲。
长安看着心中也跟着酸楚起来,至亲间的生离死别,这是她如今最最看不得的场景。
“你是小虎?”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声音,语气里却带着关切的暖意。
“我是,您是?”少年用衣袖蹭去了眼泪,惊讶地打量起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们。
“我会些医术,能让我看看你母亲吗”
少年灰暗的脸上顿时又开始发光:“真的吗?先生真的愿意为我母亲看病吗?”他低下头有些羞涩道,“我,我没有诊费可以付与你!”
帷帽下的长安轻轻笑了笑:“我们有些前缘,我不收你的诊费。”
她道了一句冒犯,便拉过了妇人的手为其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