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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凌晨,急救室的灯才熄了。医生拉开门,走出来,脸色灰败的朝着陈静摇头,几秒寂静后,尖锐的哭声再次响起。
何以夏闻声后,止住上前的脚步,漫长的等待,已经将她的心力全部耗尽。医生离开后,护士推着覆盖着白布的何有成往太平间走,车轮碾压着地砖,也碾压着她的心脏,那声音越来越远,可她却越来越痛。她缓缓蹲下,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
“他真的走了。”从病房出来之前,她跟何有成说,她以后再来看他,但那却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楚煜也蹲下去,将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搂在怀里,轻声说:“以夏,这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我应该告诉他我不怪他了。”何以夏把唇角都咬出血了,脸色也苍白得厉害,“他一直在等这句话,我为什么没说,为什么没说……”
她情绪太过激动,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煜被吓得僵住,几秒后,一把将她捞在怀里,四处叫医生。
何以夏醒来时,已是次日傍晚,眼角还挂着些清泪,她抬眼,看见了守在病床前的楚煜。
楚煜见她醒来,悬着的一颗心悄然落地。他抬手抹她眼角的清泪,柔声问:“怎么哭了?”
“阿煜,我做了个梦,我在梦里见到了父亲。”何以夏想起那个梦,嘴角弯了弯,在梦里,他们促膝长谈,没有十四年前的那场性病,没有十四年间的分离,也没有社会地位和家族声望。
“我跟他说我不怪他了,他说他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她在梦里说了无数次,心头的遗憾总算少了几分。但愿真如父亲所说,他是真的知道。
想起父亲,她立时翻身下床,楚煜眼疾手快,将她按住,“你做什么?”
他声音里有几分薄怒。
“我得回家,父亲的葬礼要好好筹备,他生前最喜面子了,我得亲自操办才放心。”她情绪又激动起来。
楚煜在她额头上落下个轻吻,以示安抚,“有我在你也不放心?医院的手续已经办齐了,明天一早就送去火葬场。殡仪馆和墓地也都挑好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养身体。”
“墓地挑在哪?”她父亲虽喜面子,但却不喜热闹。
他笑了笑,说:“南山那边,最好的墓地,都是按你妈妈的要求挑的,你放心好了。”
“我妈妈?”如此亲切的称呼,何以夏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她怎么样?”
楚煜凑近,将她额前的碎发拨至耳后,“陈阿姨先回何家老宅了,你们家的亲戚朋友,我都不太知道,还得你妈妈亲自忙活才行。”
她握住他的手,眼里满是诚恳,“阿煜谢谢你。但我还是想回去,我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何以夏离家这么多年,亲戚朋友怕是早已不认得她了。就算回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她真的想为父亲尽一点绵薄之力。
他笃定的说:“不可以。”
“为什么?”她问。
楚煜没说话,眉梢眼角有些不悦。
几秒后,他慢慢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怀孕了,以夏。”
她背脊僵住,清澈的眸子里燃起光亮,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你要做妈妈了,你现在是两个人,所以不可以太累。”昨晚何以夏晕倒后,楚煜找了医生过来,做了最基本的检查,没什么大事,就是情绪过激,再加上怀孕,身体承受不住。
她眉眼含笑,伸出只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有点突然……但我很高兴。”
“阿煜,我们有孩子了,你是爸爸,我是妈妈。”其实她一直都很想要孩子,但以前碍于抑郁症的病情严重,怕会给孩子造成一定的影响,就一直没要,每次做的时候,也都做了措施,立秋后,病情渐渐好了些,她跟楚煜虽没提,但做的时候,都非常默契的没有做任何措施。
楚煜也跟着笑,“嗯,我也很高兴。”
昨晚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兴奋得整夜未眠,在病床跟前守了一夜,也看了她一夜。今儿一早又在医院上上下下的跑手续,下午去了趟殡仪馆和墓园,总算忙得差不多了。
“孩子多大了?”她眯着眼睛笑。
他抬手摸她柔软的头发,“还不到一个月。”
何以夏“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但抚摸小腹的动作一直没有停。
“医生说你的身体比较虚弱,不能太过劳累,尤其是前几个月,一定要多注意。”楚煜把她流过一次孩子的事如实跟医生说了,医生说子宫内膜会变薄,初期胚胎着床还不稳定,但具体情况,还得等她醒后做个检查才能知道。
她笑得灿烂,乖巧的答应。
她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撒娇似的说:“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待在医院,我不喜欢这里。”
“说了那么多等于没说?”楚煜蹙眉,立时严肃起来。
她在他脸颊亲了又亲,“我保证回家后乖乖待着,不会乱跑,你就带我回去,好么?”
她撒起娇来,楚煜根本招架不住,“好好好,带你回家,我的小祖宗。”
但出院前,楚煜强行带着何以夏做了个详细检查。
他们很快到了何家宅子,是陈静开的门。陈静见到她,没再像先前那般情绪过激。
何以夏挑了以前住过的房间当卧室,屋内的陈设一如往年,也打扫得非常干净,她没忍住,眼泪又落下来。
陈静站在门口,厉声说:“你都是当妈的人了,哭什么?”
她有些震惊,抬头看向陈静。原来楚煜都跟她母亲说了,难怪……
“阿煜,你先出去,我想单独给以夏说会儿话。”陈静目光浑浊一片的看向楚煜。
他应声往外走,出门时还不忘带上金属锁。
“这屋子,我们一直都给你留着,你爸在的时候,一天得打扫好几遍,盼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肯回来。如今你终于肯回来了,你爸却不在了。”她家老头子,常常一个人躲在这屋子里抽烟,还不准她进屋,真是小孩子的脾性。
陈静张了张嘴,“昨天在医院,我急糊涂了,说了些过分的话,我跟你道歉,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叹了口气,“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在外面这么多年,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你啊,就是太倔了,说走就走,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连你的消息都要从别人口中打听。”
何以夏闻声,泪落得更凶了。
陈静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大腿,“哎,你看我没事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快别哭了,你现在有了孩子,不能再胡来了,阿煜那孩子不错,你好好跟他过。”
她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还有几张薄纸,“这些是你爸留给你的,你先拿着,免得我后面给忙忘了。”
“我用不上,你留着吧,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她这些年,赌着口气,没跟家里联系过,也没给过家里一分钱,即使是父亲留下的,她也不可能要。
陈静把卡和薄纸放在实木组合柜上,“你爸说了,这是给你的嫁妆。楚家不是小门小户,我们何家虽然比不上,但也不能太寒碜。再说了,我一个老太婆,也没几年活头了,能用多少钱?”
“你别这样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父亲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她几度想要落泪,都极力忍住了。
陈静叹了口气,“你是知道我的,我这辈子都在为你爸活着,你爸走了,日子又能长到哪去?倒是你啊,我们亏欠了你太多,至今也没法弥补,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你爸的妻子,你啊,就挑个好人家吧,不要再做我们的女儿了。”
她说完了,转身往外走。
“妈……”何以夏哽咽的叫出口。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但陈静还是听见了。
她说:“我不怪你们了。”
她不想再留有遗憾,对父亲没有说出口的话,她说给了母亲听,等有一日,他们团聚了,母亲会告诉父亲的。
陈静没应声,但肩膀却剧烈的颤抖着,她拧锁,走了出去。眼泪簌簌的流,如果老头子听见这句话,该有多高兴啊。
楚煜跟陈静有条不紊的筹备着何有成的葬礼,而何以夏,则乖乖待在家里养身体。
两日后,父亲的葬礼如期举行。来得人很多,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还算热闹。但她没想到的是,楚景致跟梁韵歌也来了,他们也都尽心尽力的帮忙打点着。
安葬好父亲后,何以夏一直站在墓前不肯走,其他人都忙着招呼客人,只有梁韵歌一直陪着她,她知道,梁韵歌有话跟她说。
人渐渐走远了,她索性先开口,“梁阿姨,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以夏,我跟你景致叔叔一直都把你当成楚家的儿媳。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梁韵歌盯着墓碑出神,但字里行间的深意却不容人质疑。
她极度震惊,“梁……梁阿姨?”
“很惊讶,是吧?”梁韵歌轻轻笑了声,“阿煜把你领回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是我们楚家的儿媳,但那七年,你杳无音讯,阿煜也从来不提,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人。我不知道那些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仍然走到了一起,我们做父母的,又怎么会阻止?”
“梁阿姨,那些新闻……”何以夏不相信梁韵歌不可能没有看见那些新闻,蓉城能有多大?她远在g市的父亲都因此与世长辞,楚煜的母亲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梁韵歌十分坦承的说:“我看了,你景致叔叔也看了。但对你作为楚家儿媳的身份依然没有任何改观。”
他们就只有楚煜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也不是不开明的父母。大多数人都对家世显赫的人抱有一定的偏见,可她不是,她从小也吃过许多苦,认为有钱人家都高不可攀,直到楚景致的出现,他是个军人,活得随性,不讲究那些世俗,他接纳她,并且坦承相待。他们都希望,他们的儿子可以幸福。
“为……为什么?你们就不怕我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么?”她咬着唇问。
梁韵歌说:“你干不干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儿子的幸福,只有你能给。”
再说了,她跟楚景致不会看错人。她的儿子也不会看错人。
何以夏没接话,一片长久的沉默横亘在她和梁韵歌之间。
南山墓园起风时,梁韵歌眯了眯眼睛,说:“阿煜很爱你,如果你也爱他,那就好好在一起。剩下的事,楚家替你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