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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停云今天穿的是大红色的夹袄,那夹袄上用金丝线绣着寿和铜钱,看起来格外的喜庆和俗气。
她发白的头发被身边的大丫头用一根金簪给束了起来,挽着的发髻样式也是当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飞仙髻,很受小姑娘们欢迎,但挽在她头上,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老夫人,今天您大寿,听说连皇后娘娘都会到咱府上来呢。”大丫头叫翠锦儿,一边说话一边替老夫人捶肩,力道是恰到好处,让苏停云觉得挺舒服的,她快被这肩周炎给折磨死了,昨晚上一整夜都没睡好。
她明明才刚刚满二十五,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正要过七十大寿的老太太了。
她前段时间还看着眼角的细纹一惊一乍地跳脚,现在么,看到铜镜里那张爬满了褶子的脸,苏停云只觉得造化弄人,她的人生就像是被按了快进键,还没享受够青年,体验过中年,就直接步入了半截都快要入土的老年。
最让她无语的是,她所在的这个时代,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她这具身体的原身,也就是七十岁的苏家老夫人,一生也可谓是个传奇了。
苏府的老夫人本来姓魏,成亲之后就随了夫姓。这是一个六国纷争不断的动乱年代,老夫人成亲不久,夫君就上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而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婴,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老夫人把两个男孩抚养长大,一文一武,成了辅佐当今皇帝一统六国的开国大将。
就连当今皇帝,也受过老夫人管教,年轻的时候,据说还被老夫人用鞋拔子抽过脸。
苏老夫人现在被封为一品国夫人,连皇后娘娘都十分尊她敬她,她自然是京城所有贵妇巴结讨好的对象,哪怕她穿金戴银头上扎个红绸花,别人也只会拍着巴掌说美,这也就间接造成了老夫人审美扭曲,穿衣打扮在苏停云看来可谓是惊世骇俗。
她前几天是打算穿素色点儿衣服,让自己勉强做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的,结果刚刚表达了一下意见,院子里的丫鬟扑通扑通跪了一大片,额头磕得嘭嘭响,像是要把地砖都砸出窟窿来,那架势,让苏停云吓了一跳。
后来她才明白,老太太能够在乱世中把两个孩子养大,一个武艺高强一个智多近妖,这老太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没有读书习字,但她精明有手段,而且力气大,哪怕快七十了,单手也能拎动百八十斤的东西,可以说是女大力士。
她脾气也不怎么好,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两个儿子对这老母亲也是百依百顺,若是哪个仆人没伺候好惹了老夫人不高兴,轻则体罚,重则流放更有甚者乱棍打死,反正没有好下场,所以苏停云说换一身素色的衣服,大家都以为是惹到老夫人不高兴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恨不得以死谢罪。
自那以后,苏停云便没有再要求改变什么了。
老夫人的形象已经深入了全国人民的心中,她做出任何奇特的改变都会引发府上动荡,目前看来,苏停云就只能暂时做一个花枝招展穿红戴绿的老太太了。
原主年轻时候吃苦太多,皮肤晒得很黑,手上到处都是厚厚的茧子,一双手都变形了,指节粗大难看,偏偏手上还戴了几个玉戒指,苏停云撸了好几回,都没把那玉戒指给取下来,其中左手中指上那个是当年那个早死的丈夫送的,她从来没取下来过,如今已经深深地嵌到了肉里,像是跟手指长在了一起一样,看着头疼,这两天也愈发的疼了。
苏停云很少自己动手做任何事,就因为她的手很疼。准确来说,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挺疼的,在古代,七十岁已经算是高寿了,她怕是时日无多了哟。
这真是个悲剧……
穿戴完毕之后,大丫头传了早膳。
老夫人早餐都是大鱼大肉的吃,还得配三个红糖水煮蛋,苏停云看着就没有胃口,只是吃得少了,这些丫鬟小厮又要磕头,她连续吃了三日现在是真的吃不消了,今个儿索性有钱任性一回,把筷子重重一搁,“不吃了。”
磕头就磕头吧,磕头的把戏见得多了,苏停云也就见怪不怪了。说罢之后,苏停云起身,走出房门。
她走路的时候杵着一根龙头拐杖,拐杖落地发出嗙嗙的声音,气势十分惊人。而出了房门就是一个大院子,里面种了很多蔬菜水果,还养了鸡鸭鱼和小兔子,往右边拐进去还砌了个猪圈,里面养了两头大肥猪。
老太太不喜欢听戏听书,平时里就靠种菜养猪打发时间,苏停云过来之后每天也得按部就班的在养猪场这边巡逻一番,等一圈走完,她觉得自己真是太累了。
风湿痛,关节痛,痛到骨头缝……
走路的时候骨头都在响,机械零件磨损得太严重,像是随时随地就要报废回炉重造了一样。她杵着拐杖站在田坎边上喘气,没站多久就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过来问安,苏停云认得这两个家伙,他们是老大的嫡孙子,也就是她现在嫡亲的俩大重孙子。
原主并不溺爱孙子,对他们要求都十分严格,所以这俩孩子么,对这太奶奶都不怎么亲,每天来问安的时候都例行公事一样的,小心翼翼地打了招呼又飞快地离开。
苏停云看着这俩重孙子,想着原主那俩儿子,偶尔会猜想一下,原主的丈夫到底是怎样的绝代风华,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来呢,要知道,这原主可不漂亮。
不说那黑漆漆的皮肤,单单看五官,细小的眼睛和塌鼻梁,再往后倒退个五十年,也绝对算不上漂亮的。苏停云穿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些原主的记忆,只不过记忆之中那早死的相公模样模糊,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岁月太漫长,五十多年的时光,已经把那个人从她的记忆里淡化抹去,她明明一直爱着那个男人,却连对方到底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太奶奶,爷爷他们在正厅等你。”
“恩。”老太太不苟言笑,苏停云自然也得板着脸,只不过她觉得那小孙子穿得跟个傻孢子一样,看起来挺可爱的,很想伸手捏一捏,她目光大约太过明显,引得了大孙子注意,结果就见大孙子苏皓然一脸紧张地道:“太奶奶,弟弟昨天已经背完了三字经了,师傅都有夸他呢。”
苏停云心头幽幽叹了一声,随后道:“恩,很不错。等会儿摘点儿新鲜的蔬菜水果给皓哥儿和渊哥儿送去。”
老太太那里攒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但她平时赏赐东西都是给点儿院子里的蔬菜水果,私底下大家也说她抠门,不过苏停云倒能理解老太太穷苦了一辈子的心态,她目前也不打算做出什么改变。
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她以前作为一个穷*丝从来没见过,现在每天的乐趣,也就是数着那一匣子一匣子的首饰睡觉了。
“多谢太奶奶。”皓哥儿说完之后拽着渊哥儿不吭声了,苏停云现在走路挺疼也没说话,一老两少静静地往前走,等出了院子,苏停云乘了软轿,穿过了一个庞大的花园,这才到了苏府正厅。
老夫人七十大寿,前来贺寿的皆是身份尊贵之人,只不过这些人见了老夫人,全都要客客气气地行礼道贺。
她的两个儿子都送上了贵重的贺礼,俩孙子也费心思写了贺寿文,还有那一群庶子庶女都一一献礼,苏停云只觉得这俩便宜儿子都跟种马一样,生了一大堆的孩子,孩子又生了一大堆的孙子孙女,里里外外上百口人她都分不清楚。突然又觉得自己穿成了老太太也挺好,省得以后还得嫁人生子,一群莺莺燕燕勾心斗角的宅斗大戏岂不是让人头疼得很。
她现在么,直接成了宅斗界的*oss。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啊!
寿宴上热热闹闹的,苏停云熬了一会儿就觉得手指特别的疼。左手中指那里的玉戒指像是在发烫一样,烧得她皮肉都快焦糊了,偏偏她举起手来什么都看不到,一点儿红痕都没有。
苏停云越来越疼,她感觉到周围的喧嚣都远离了她,她满头大汗地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一口气接不上来似的。
“母亲……”
“奶奶……”
“快去请太医!”
喜事要变丧事了么?她穿过来这几天到底是来干嘛的,体验一回老人有多辛苦吗?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变成那个25岁的苏停云,若是可以,她一定好好珍惜生命,不再嫌弃自己老了,不嫌弃眼角的细纹……
然就在苏停云疼得快死掉的时候,她手指上的那枚戒指突然发出了一道奇异的光亮,与此同时,天上突然出现了三道彩色长虹,犹如三道彩桥一般从天而降,落在了苏府大门口。
仿佛明月落入凡尘,那圣洁的光辉让所有人都骤然失声。
苏府门口立着三位女子,她们五官精致迷人,身上都像是罩了一层朦胧的月光,每一个都美得惊心动魄,不似凡人。领头的那位穿的是石榴红的长裙,她一路走来,长裙曳地足下生花,让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就连苏停云也不例外。
苏停云气也不喘了,手指也没那么疼了,她傻傻地看着缓缓走来的三个女人,只觉得脑子都快有些不够用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穿的是一部古代宅斗剧,然而现在三个仙女从天而降,看她们那身份气度,活脱脱的修士无疑啊,难不成,这不是个古装宅斗,还是个仙侠修□□啊?
那这三个仙子姐姐,跑到凡间苏府来干什么?总不会是一场灭门惨案吧……
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