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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郄叹道:“要是如此,嬷嬷何必说向舅舅求救的话来。”
若傅家有半点看顾外甥女的意思,想来陈家也不敢如此对待原身,继母这般做了,也是因傅家跟陈家断了关系。
傅嬷嬷忙道:“自老太太去后,姑娘以往每年都有让人捎信回舅家,虽是两家都不再见礼,可姑娘到底是太太唯一的孩子,就是傅家大舅爷怜悯,写信来诘问一二,想来老爷也要思量思量。”
陈王氏这人傅嬷嬷是不指望变好的,便想着还不如从陈老爷那入手,让陈老爷知道傅家还记着自己出嫁女的女儿,才好不让陈王氏磋磨。
这自然也是好心,也十分有可行性,陈郄就道:“那这几年舅家可有过回信?”
傅嬷嬷顿时不语,两家没有了明面上的往来,这千里迢迢的带一封信何其困难,自然就没有回信了。
见着面前的嬷嬷面色黯然,陈郄觉得自己也挺心软的,换她安慰傅嬷嬷了,“许也是带信的人没带到也说不定,大舅舅靠不了,闹不准二舅舅三舅舅能行,也不知如今他们当着什么样的官,坐在了什么位置上?”
东家不亮西家亮,傅嬷嬷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就道:“姑娘的二舅爷,如今六品,也是外放为官,只是在十分偏远的梧州,若是送信的话,只怕更是走不到。三舅爷如今还只是秀才身,一直在祖地守着祖屋,太太还在娘家之时,带小舅爷的时候也多,两姐弟的感情也是极深的,只可惜三舅爷这些年实在是有些不争气。”
小儿子被偏爱纵容,就没上面的两个兄弟出息,这也是常事。可当年的情分深也没用,这位三舅爷想来也不怎的在意自己姐姐唯一的女儿过得如何,两边也没往来,不然傅嬷嬷也不至于没有第一时间说到他。
何况三舅爷没个官身,就是来给人主持公道,也怕讨不到好来。
陈郄却是想得多一些,道:“这位三舅舅为人如何?”
不出息自然就是为人不怎么样了,不然傅嬷嬷该说的就是为人本分忠厚之类的话,“三舅爷自幼被宠爱,就有些纨绔秉性,后来姑娘外祖父过世,三房人分了家,本也是均分的家产,也就三老爷败得快些,前些年倒还找人来向姑娘打过秋风。姑娘当时气急了,给了些银钱就把人撵了出去,从此就没人再上门过了。”
陈郄道:“莫不是三舅舅有些耗钱的癖好?”
有钱人,也不是说手里有钱就能花出去的,事实上要花钱也没那么容易。
傅家看样子家底不薄,分成三份也少不到哪去,能败到找外甥女打秋风的地步,想来是耗费极大的癖好了。
且这般的癖好,也未必不好。
陈郄这般一问,傅嬷嬷就把知道的全说了,道:“三舅爷自来喜欢美玉,只是品鉴却是不行,常被人哄骗,当初舅家两位老爷让三舅爷留在祖地,也有约束小舅爷的意思。”
玉石这东西,喜欢就值钱,不喜欢就不值钱,能作假的地方太多,有时候只要雕工好,其实真假倒也无所谓。收藏嘛,就图个喜欢。
不过从傅嬷嬷的嘴里说的来看,自己这位便宜的三舅舅,也就是个败家不要脸好糊弄的主。这样的人,现下里自然也靠不住,还不如傅嬷嬷说的朝大舅家送求救信得救的可能性大一些。
陈郄心里想着,道:“那嬷嬷与我说说这王家的事情吧。”
一穿越就遇到被人算计,想解决也还得要先把该收集的信息给收集到了,要能找到对付王氏的办法,倒是一了百了。
要说到王家,傅嬷嬷就神色鄙夷起来,“王家并非什么高门大户。”
这一点陈郄倒是明白,王家要是高门大户,王氏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后院里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不想想着事情要是闹大了,陈家有什么脸,陈家没脸她那几个孩子会有什么脸。
在陈郄看来,陈王氏就是个十足十的蠢货,别说出身大家,要出身稍微好一点,也做不出来这种蠢事。
傅嬷嬷见陈郄点头,就继续说到王家的出身。
王家的出身,其实跟陈家还挺配,也都是乡绅出身,家中些许良田,靠着田产几代读书。
不过王氏的父亲在考运比不得陈老爷,等到四十上的时候才侥幸得中同进士,连翰林都没资格选,直接挑了外派官。
然而王氏的父亲比陈老爷更会钻营,当初投靠了也极得先帝喜爱的一位重臣,替人做事消灾自然也有回报,在仕途上上升得极快。
王氏的父亲官声不好,家里也是一团糟,当初还只在乡间时就讨了小老婆,也就是王氏的生母。
正室是乡间出身,小妾也是乡间出身,乡里的妇人多彪悍,王氏父亲又是个在内宅上拧不清的,这样的后院完全可以想象会乱成什么样。
王氏上面还有一个同胞的哥哥,那妾室也因生下男丁,自以为腰杆挺得直,跟正室闹得极厉害。
也是等到王氏的父亲中了进士选官,正室后来有了诰命在身,妾室才知道妻妾之别,然而那时两方已经势如水火。
就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如今的王氏。
陈郄上辈子那个家,也是从无到有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倒是极能明白一时富贵人家的子嗣教养问题。
一时富贵之家,为了护住自己已得到的富贵,为了再往上一层都已经耗尽了全力,又哪来心思琢磨孩子的教养,最后辛苦打下的富贵守不住也多由子嗣不佳而起。
如王家这般的,妾室跟正室互相别苗头,正室不会想着妾室的孩子好,妾室自然也不信正室会为了自己孩子好,又都是乡里出身,见识浅薄,养出的孩子也就王氏这般的水准了。
就像她,长了许多年,就算外公家教养不差,跟着亲爹混多了,其实也是个不讲究的,非好人。
“这么说,太太当初嫁进门来,手里也该有些嫁妆才是,怎么还贪我娘的嫁妆?”陈郄奇怪道。
好歹看样子是个贪官爹,怎的还跟穷了几辈子似的,这也太费解了。
傅嬷嬷解释道:“姑娘哪知道这人心里的险恶?不说太太的嫁妆当年不低,就说这位当初嫁人之时嫁妆看上去也不薄。可再不薄,也不能日日铺张浪费不是,何况也还有下面小的要操持?这上上下下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总得有个生钱的门道才行。那一位,当年生母跟嫡母闹得乌鸡眼一般的,哪会让她带什么营生过来,就是那份嫁妆都许多动不得,所以这才盯住了太太的两间铺子和田产!”
这两样可是好东西,陈郄听得有些兴趣了,道:“那她可有胡乱处置?”
傅嬷嬷道:“太太的嫁妆,当年就封存了,可自老太太去之后,钥匙这些都落在了她手里。死物这些想来也没剩下多少了,田产铺子这些倒还好,地契房契这些当初都写在的傅家名下,要卖那也得姑娘你和傅家舅爷们出手才行。只是田产地契虽是过了官府的明路不能由她买卖,可管着这些的管事,如今却是全数换了她的人。”
京城里的两家铺子,这也不算少了,可看看自己住的屋子,陈家就不像是有家底的样子,那每年的收益王氏都用在了哪?
想到之前傅嬷嬷说的王氏那侄儿,陈郄就道:“王氏的父亲,如今官居几品?王家也在京城?”
傅嬷嬷见陈郄是真全忘了,不由得越加心疼,道:“王家?王家如今又算得什么?早滚回祖地去了。”
陈郄没想到是如此,“嬷嬷与我说说。”
王氏的父亲当年跟着的重臣,后来被人扳倒,王氏的父亲作为狗腿子,自然是被牵连。
重臣倒霉流放,王氏的父亲倒是死得及时没连累家人,但全家不得不滚回老家去。
家里的男人死了,王氏的嫡母自己也有儿子,儿子也长成人了,对上一直不对付的妾室一脉可想而知命运如何。
王氏的生母可怜,生了一子一女最后也是被卖的命,等着再被自己儿女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块牌位了。
而王氏的兄长,也被嫡母分了家出来,因是庶出又不如嫡母笼络族人的手段,分到的家产薄得可怜,在祖地还倍受人奚落,只得带着妻子儿子来京城里投靠大小算个官夫人的妹妹。
后来没多久,王氏的兄长就在京城里惹了祸被人打死了,对方也不过是个浪荡儿,虽然最后被流放,但王氏兄长的寡嫂孤儿无依无靠,就此赖住了王氏。
这般的人家,自然是没有正经人家愿意嫁的,何况王氏娘家的侄子跟嫂子眼界也还高,想娶个官家女,王氏算计原身的原因有为了嫁妆,未必没有满足自己侄子跟嫂子愿望的想法。
傅嬷嬷知道得多,就挑挑拣拣的把关于王氏侄子的事情说了些出来,也无非是些荒唐事,足以看出人品不行。
王氏的嫂子倒是想娶王氏的女儿,只是王氏也不傻,自己的女儿自然想嫁得好,还想要嫁好一些好帮扶自己的儿子,两姑嫂为此还闹过几回。
这些都让傅嬷嬷瞧不上眼,觉得自家姑娘是倒是几辈子霉,才遇到了这么位恶毒的继母。
陈郄却是在感慨,原身好歹是跟自己一个名儿,从傅嬷嬷嘴里得知性子也不算软绵,怎的就一时想不开要寻死证明清白。
不过想想,性子傲的人,一时激愤也是有的,换她脾气暴起的时候也管不了许多得先出气才行,也就倒霉了她,一来就收了个烂摊子。
但听傅嬷嬷说了这半日,陈郄又觉得,其实这摊子也不是多烂。
人一辈子要猖狂,要么自己有猖狂的本事,要么家中有猖狂的本事,她怎么看王氏的猖狂这两点都不占啊?